第66章 无限环廊
一道柔和的光照亮了远处的道路。从此前的岔路走出不知道多远之后,这里的通道更加狭窄,而且是显而易见的快速缩窄,到靠近那光亮时已经无法容纳两个人并排通过了。
到了这个时候,那光亮引导的地方已然成了疲惫的三人坚持下去的希望。说不定这座建筑的秘密就在前面。
这种话我们谁都不会轻率地说出来,将期待默默留在心里,静待花开往往比热烈地倾吐出期盼的心声更容易得到好结果。这种想法既不科学也没有逻辑,但我愿意相信它。
最后这段通道带有明显的转折,这是一段向左前方偏移的路线,周围的附着物越来越少,地面愈发平整,被光照亮的地方显示出与建筑其他地方相同的银白色构造。
照入光亮的通道口只有大概一米五左右的高度,步入光明前的最后几十步路却逼迫我们不得不弯下腰半蹲着走过去的。
走在前面的岳烬率先抵达通道的边缘。我看到他做出一跃而下的姿态消失在前方。
很快我也来到了通道口,外面是一条向左右延伸的狭长走廊。走廊中的光线比较昏暗,探出头去并不能看到走廊的尽头。
通道口距离走廊的地面的高度大概两到三米,跳下去没什么难度。我跟在岳烬后面纵身而下,然后和他一起接应后面的平英娜。
平安落地后,我们开始观察新的环境。
这条走廊的天花板有些高得过分,至少有七八米的样子,周遭都是同样的银白色金属构造。地面上铺着一条红色的地毯,地毯的宽度比走廊略窄些,两侧留出两条空隙,红毯看起来使用的年头不短,而且不常保养,整体颜色红的发黑,有些脏兮兮的感觉。
我们身后的墙壁上每隔几步就有一个相同的通道口,与通道口一一对应的是面前墙壁上突出的老旧壁灯。难怪这里的光线十分暗淡,那些壁灯的样式看起来说是几个世纪前的古董都没问题,还能发出光来就该谢天谢地了。
岳烬饶有兴致地就近检查了一盏壁灯,他表示这似乎不是传统的灯丝发光,而是别的荧光物质在起作用,所以光线也和通常的灯具不同。
“这么多的通道口,看样子我们是来到门后通道的终点了。”我只是朝两边粗略地看了看,就发现外观相同的通道口有超过十个。大概猜测,这些通道口应该与不同的通道相连,说不定通道里大多数岔路最后都会通向这里,并不是我们运气好选对了路。除非中途放弃就在通道里等死,否则来到这才是大概率事件。
岳烬对我和平英娜说:“你俩先在这休息会吧。特别是英娜,你的脚还好吗?”
平英娜之前崴到了脚踝,当时确实不严重,但那之后没有及时休养,反而一直在走路,这会儿她已经出现不自然的姿势了。但她什么都没说,一路上也没有要求休息,默默地跟着我们走了许久。
听到岳烬的话,她轻轻点了点头,然后靠着墙壁坐了下去。她脱下鞋子,脚踝已经肿起来了。她却还在嘴硬说自己没事。
我也很累,体力这方面本就是我的弱项,加上昨天爬楼梯留下的小腿酸疼还没有完全消退,现在感觉两条腿像灌了铅似的。如果可能的话,我很想平稳地躺下来。
岳烬离开我们独自在走廊中探索,我们约定他一定不能离开我的视线。我一直在原地看着他,一旦他离开太远,我就大声喊他回来。
不过这种安排其实是多余的,因为光线的缘故,我并看不到远处的状况。而岳烬往两边走出去不久就看到了转角,四下查看后他便回来告诉我们结论。
“两边都有转弯,这条走廊实际也就150米左右,墙壁上分布着27个通道口,两边的转角后面各有一扇相对的门,估计会通向同一个房间。”
也就是说这里其实是一个回廊。反正在这也得不到更好的休息,我们决定先过去看看。
岳烬询问平英娜是否需要背着她,被她果断拒绝了。这女人骨子里就有一股不服输不求人的劲头,后面的路她几乎是拖着脚在走,即便如此也不让我们帮忙。
不过我和岳烬还是知道尽量放慢速度的。
所幸这个地方并不大,经过一侧的转角后,便能看到不远处有一扇红色的门,地上的红毯延伸至门口。门的颜色比地毯更鲜艳,金属质地,上面有两个复古的圆环门扣,门板上有些简单的线条花纹。
岳烬谨慎地推门,门很轻,没有锁,很轻易就能推开。门后的房间同样是复古的装修风格,两扇同样的门遥遥相对,两扇门之间的墙壁上挂着暗红色的厚实窗帘,但窗帘后面没有窗,只有一如往常的银白色墙壁。
窗帘正对着的是一张长度在五米左右的金属办公桌,办公桌斜放在房间的中央,桌子后面没有椅子,前面倒是有两把。还好,总算有个还算像样的位置可以坐坐了。
平英娜一坐下就开始翻看办公桌上的文件,都是些看起来很散乱的纸张,大多是白纸,就和我们房间里准备的那种一样。
办公桌两侧各有一排金属柜,柜上陈列着很多书封。经过我和岳烬的逐一检查,书封全部都是空的,里面一本书都没有。
办公桌后面是一张隔断屏风,屏风也是金属质地,却被做成了模仿宣纸的效果。屏风上是一幅大面积留白的风景画,少有的一些线条描绘出“一座小山一颗树,一位老者在泛舟”的场景。整个画面看上去颇有意境,简单却不单调。考虑到这是在金属屏风上做出来的水墨画的观感,想来也不是普通的工艺。
那扇屏风很重,几乎不能移动。屏风与后面的墙壁之间仅留有些许空隙,勉强够让我们侧着身子挤进去。后面的墙壁上留有一个看起来和外面走廊上相似的通道口。
“程绎、岳烬,你们快来看。这些图纸,好像是这里的路线图。”平英娜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与其说是路线图,倒不如说是设计图更准确。设计图非常详尽,也非常专业。以我的知识储备只能看懂个大概。岳烬虽然也不完全懂建筑图纸,但他对机器设备的设计图非常精通,两者多少有一些可以参考的共通之处。
我之前猜测这里的通路主体是一个圆环,倒是被我想简单了。根据设计图来看,这里整体的构造像是无限符号,而且有上中下三层,整体结构有点像是莫比乌斯环的概念图。入口就是我们在地下室看到的那座银质重门,在设计图中称其为起始地,用符号“o”代表。从起始地进入后就能一直通向三层无限环的中间一层,之后如果一直朝相同的方向前进,就会依次走完中间层、下层、上层之后再回到中层以此形成无限循环,三层的线路各不相同,合在一起的总长度是一公里。
这三层无限环的位置是在地下室与上层建筑之间。我们进入地下室经过的那条楼梯之所以那么长,就是要给这个通道留出垂直空间。
离开无限环的方法就是往回走。如果进入的人始终不愿放弃,就会一直在里面无限循环。从起始地的大门行至无限环主体的最初一段路有两百米长,是坡度舒缓的螺旋结构。如果放弃的太早,可能还没进入无限环的主体就回去了。
通道内的附着物是一种被命名为“流砂”的液态金属,是一种以银为主要成分的合金。这种液态金属会在感受到外力后的一段时间内在一定程度上随机改变自身形状,换而言之虽然这个无限环的总长度只有一公里,可除非外来者在里面一路奔跑,否则再经过相同位置时,附着物的外形多少会有一些改变。这种改变并不会特别大,需要配合漆黑的环境才能起到欺骗感官的效果。从我们的亲身经历来看,其效果还是十分显著的。
一旦进入者开始向回走,就会遇到二十八处离开无限环的通路。这些通路的确类似于圆环上的切线,但不是笔直向外的,而是与从起始地进入的那段路线相同的螺旋缓坡。二十八条路线中有一条通向起始地,另外二十七条都会通到这里。换而言之,来到这座办公室并不难,巧妙而复杂的设计更像是某种引导或者暗示,而非难题。
设计图上将这里整体称为“环廊”,但并没有标明这间办公室在其中的位置,也没有名称。岳烬认为应该是留在这里的设计图不完整,与这间办公室相关的部分已经被带走或者销毁掉了。也是因此我们没能找到那屏风后面的通道通往何处的提示。
经过岳烬的仔细辨别,不仅是这间办公室,环廊内部的很多细节图都有不同程度的缺失,所幸概要性质的整体描述还在,这使我们得以知晓这里的大致情况。
“也不知道咱们在这环廊里走了多少圈。”趁岳烬在一张一张仔细研究设计图的时候,我坐下来和平英娜闲聊起来。
“是啊,我以前从来没觉得有个手表或者手机可以看时间是件多么奢侈的事。现在没有了时间做参照,干什么都觉得别扭。”平英娜话锋一转:“那个巧克力棒,你那还有吗?”
我从上衣内兜里拿出两根巧克力棒递给她说:“这是最后两根。咱们没有水了,吃太多甜的会觉得渴。”
“嗯,我知道,我就吃一点。”说着,平英娜打开巧克力包装,小心翼翼地咬下三分之一左右,然后将剩下的重新包好。她的衣服没有口袋可用,还是将剩下的还给了我。
这时候我们的手电筒也只有各自一支了。之前的手电筒已经用光电力,被我们丢到环廊里了。
“你的脚,很疼吧?真是难为你了,跟着我们跑来这种地方。”
“我扭倒的时候被岳烬及时扶住了,所以还好。感觉上也就比我以前在店里跑来跑去招呼一整天客人时差不多。那时候我还穿不惯高跟鞋,每天回到宿舍都感觉脚上疼得厉害。后来习惯了也就没太大感觉了。”
“对了,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你房间里也是只有那一套礼服?”我突发奇想地询问道。
“是啊,同样的礼服有七套,鞋子也是七双相同的。倒是首饰有好几套,怎么?你想到什么了?”平英娜说。
“所以当你醒来的时候,看到房间里那个大大的柜子也是空空的喽。”
“是呀。明明有那么大的柜子,也不知道给多准备点衣服。”
“你觉得这是为什么呢?”
“嗯?”平英娜没懂我的意思,发出了疑问的声音。
我思考后向她解释说:“我总觉得这里给咱们准备好的东西或多或少都有意义。就是这服装实在是让人费解。我们八个男人的倒是都还好,也就是正装的颜色上有些花俏,至少算是日常会穿的衣服。可像你的那套,你不会每天穿那种礼服去工作吧?还有宁葵那身旗袍,显然也不是她平时会穿的类型,至少我不觉得一个科学家会经常穿旗袍。诗诗的裙子也不可能是学生日常穿的。与之相比,像你现在身上这套陈蓉的衣服就正常得多。不知道这种安排是否也有特殊的意义。”
“听你这么一说还真是,至少为咱们选择的衣服不是依照日常作为标准。大家的衣服倒都很合身,就像量身定制的一样。”平英娜露出险恶的表情,接着说:“这样一想就好像自己在昏迷的那段时间里被做了什么似的,感觉好恶心。”
这时岳烬插了句话:“准备服装就是为了确保咱们身上不会有个人物品带进来吧。就比如这个时间,至少对于这个无限环廊来说,没有明确的时间就是个达成效果的重要前提。或许仅靠搜身之类的办法,策划者觉得不够彻底,所以才要给咱们换一套全新的。程绎你的眼镜也是这里准备的吧?”
“嗯,对。”我确认道。
就在这时,我的脑海里蓦地灵光乍现,我急切地说道:“你们说,有没有可能策划者的房间和其他人不同?大家的房间都被设置成必须用自己的指纹才能进入,韩奎死了之后也没过多长时间,他的房间我们就进不去了。既然策划者采用了如此彻底的手段,有没有可能房间本身就是一个软肋?我们回去之后要求一起检查所有人房间怎么样?反正大家都没有私人物品,也就没有侵犯隐私的顾虑了吧。”
“可能是个好主意,不过还是等回去了再说吧。好了,咱们走吧。”岳烬这次看的很快。我还以为他会像往常一样仔细研究一阵子呢,没想到我们才聊了几句话的功夫,他就把桌上的文件看完了。
“看得这么快?”我问道。
“嗯,有价值的内容不多,这应该是建造者故意留在这里的。无非就是告诉咱们是怎么来到这的而已。”岳烬回答说:“其实没什么可看的,咱们离开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