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一死者
这里的床铺算得上舒适，生活用品的准备基本齐全。唯一的问题是没找到房间内灯光的控制开关，只能一直亮着。
出人意料，这一觉睡得还挺安稳。
也不知道睡了多长时间，直到一丁点的睡意都没有了才爬起来。昨晚拿回来的冰咖啡差不多成了常温的，咕嘟咕嘟灌下一罐也算清爽。
今天该干什么了呢？本来我还挺有动力到处探索的，就像岳烬说的，我在潜意识里非常想抓住策划者的疏漏，赢下一局。某种角度来说，我是把这一切当成了一场解密游戏。然后一厢情愿地相信，只要找到指向出路的方法就能顺利离开，成为胜利者。
睡了一觉后，理智终于占据了上风。
从被抓住，限制了自由开始，我们就成了一场更大的游戏中的筹码，无论对局的人是谁与谁，无论策划一切的人是真的只为钱财或是有其他图谋，大概率已经和我们没有关系了。
那些藏的并不隐秘的隐藏房间或许只是建造者的爱好，它们只是曾几何时的心血来潮，与我们这些外来者毫无关系。如此想来，尚未探索的地下室或许也是同样的情况。
要在一系列的巧合里寻找规律和意义，我也是有够莽撞的。
作为一个早就习惯了依靠时间做行动规划的现代人，如今的处境里最令我难受的就是没有钟表。我不知道是什么时间，就不知道现在应该做些什么。
刚刚睡醒，也没有很饿，更没有胃口。这样看来，就连出门这件事暂时都没有意义。
翻翻那两本大厚书？还是算了，现在的我完全没有那个耐心。可现在明明正是最需要耐心的时候，要耐心的等待救援，或者被释放。或者其他事情发生。
无论如何现在的处境总比被蒙着眼睛绑在椅子上要好，这样想的话，也就没有什么可抱怨的了。
我在房间里漫无目的地走动，顺便拉伸一下久睡后的四肢。我觉得自己很可能睡了超过十个小时。
转了两圈，又慢吞吞地洗漱，然后又转了两圈，再穿好衣服。
行吧，还是出去好了。吃点东西再和其他人聊聊天，时间能过得快一些。
出门后能看到圆桌大厅里集中了不少人，看起来大家的作息时间都是差不多的。姑且可以称之为早餐时间。
我顺着走廊走下楼梯，再走向圆桌大厅，期间没有遇到其他人。
大厅中，岳烬正在慢慢地喝牛奶，同时另一只手在翻书。真厉害，他就有耐心看下去。
韩璎似乎刚刚吃完什么，正对着面前的盘子发呆。我注意到她今天将头发梳到了前面，试图挡住额头右侧的红色印记。昨天好像没看到这个，昨晚她受伤了？
宁葵还在看书，手边放着咖啡杯，没见到食物。平英娜和她在一起，两个人的状况和我昨天离开时差不太多。
韩奎和程诗诗正在说着话，小姑娘坐在我的位置上。
冷应龙和滕秋子站在北边通道的阴影里，一前一后看着大厅的方向，好像没在交谈。
唐材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默默地看着大家。
当我走过去时，刚好石倩颖和陈蓉从厨房里出来，她俩拿着盛满了三明治的托盘和咖啡壶。
石倩颖径直朝岳烬走去，带着两人份的食物。陈蓉则来到我们这边。
程诗诗看到我时表现得很高兴，她从我的位置上跳下，朝我小跑着过来，嘴里说着些不重要的话。真是个无忧无虑的孩子。
韩奎同时站起身，热情地向我打招呼。
我向自己的位置走过去时，陈蓉腼腆地问我要不要吃一点她做的咖啡和三明治。我回答说谢谢。
当时的情况在我记忆中就是这样，仇流、平天恒、付勇亮和柳惜沫四个人不在这里。陈蓉将盛三明治的托盘放在圆桌上，并提着咖啡壶为宁葵续满了杯。
桌子上有好些个空杯子，不知道是谁提前拿出来的。似乎还都冲洗过，我就近拿起一个杯子，上面还有未干的水滴。我从陈蓉手里接过咖啡壶给自己倒了一杯，然后拿了一块三明治坐回到十三号座位上。
当时我右手边坐着韩奎，陈蓉站在他身后。我的左手边是程诗诗，她坐在柳惜沫的位置上，与石倩颖之间空出两个座位。
咖啡煮的很一般，中规中矩的味道。有点烫，我只轻轻抿了一小口。觉得还不如昨天我弄的咖啡好喝。不过想来这只有那种简易的自动咖啡机，陈蓉用的应该也是同样的机器，或许差别是用了不同的咖啡粉？我下意识地猜想着。
三明治是用冷藏的吐司面包夹着温热的煎鸡蛋和煎火腿片，火腿片放了厚厚的一层，至少有十片，里面的油脂混合着蛋香浸入面包。两者很好的中和了温度，吃起来比昨天的汉堡好多了，作为早餐非常棒。
程诗诗也对三明治表达了赞美，她对陈蓉说：“蓉姐姐你这个三明治做得好好吃哦。”陈蓉则回应以甜美的微笑。
我注意到岳烬在专注地看书，石倩颖带给他的三明治被拿在手上但迟迟没有送进嘴里。
就在我吃了两三口三明治，正要再次端起咖啡杯的时候。
身边响起一声呜咽的惨叫。
声音马上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我更是第一时间扭过头去。
韩奎手里吃了一半的三明治滑落在地上，他痛苦的用双手抓着自己的脖子，惨叫只发出了一声，剩下的都因为呼吸困难没能发出来，还有食物未完全咽下的嘴里只剩下呜呜的声音。
“喂，你怎么了？”我大喊着站起身来，其他人也放下手上的东西围了过来。
可韩奎只坚持了几秒钟，身体便不再挣扎，瘫软着滑到了座椅下面。
对面的韩璎跟着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推开挡路的其他人冲到韩奎身边。可她的声音无法传递给舅舅。韩奎已经死了。
当时的场面异常混乱，我的脑袋里嗡的一下。这人刚刚就在我身边，我们正在一起吃东西，我没有发现任何一点征兆，他就突然这样倒了下去。
最多半个小时之前，我还在房间里责怪自己没有耐心，没有什么危险还要自己吓唬自己。可危险这不就在身边吗？这里根本就是不安全的呀。
讽刺的是，恰恰是这个向我详细分析了处境如何安全的男人，现在正圆瞪着难以置信的眼睛蜷缩在红木圆桌和座椅之间的窄小空隙里。他竟死的如此轻易。
宁葵分开众人来到韩奎身边，谨慎地进行了一番检查后对大家说道：“已经死了，嘴里有异味，面色潮红，死前伴随着呼吸困难，体表出现大量的密集红斑。没看到明显的外伤，死因应该是中毒，也有可能是严重的食物过敏。这里没办法做进一步的检验。”
“中毒？”石倩颖大声说道：“怎么可能，咱们吃的都是一样的东西啊。我们还都好好的，哪来的毒？”
宁葵轻蔑地瞟了她一眼，淡淡地说：“我只是说出我的判断，我是科学家，不是侦探或者警察。”说完她径直朝自己的座位走去。
程诗诗就在我身后，小手紧紧地拽着我的衣角。我能感觉到她在颤抖。
韩璎跪在韩奎身边失声痛哭，陈蓉也被吓得哭了出来。
岳烬走过来也进行了一番检查，然后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什么可补充的。
这时仇流和平天恒出现在西边的通道里，两人还没走近，仇流就大声喊道：“你们为什么围在一起啊？”
站在外围的冷应龙说：“死人了，就在刚才，突然倒下去的。”
平天恒吃惊地停住了脚步，仇流倒是加快步伐跑了过来。
当时其他人在做什么，我没有更多印象了。唐材好像一直坐在那冷眼看着，一动没动。
仇流跑过来的时候，韩璎已经站了起来，她指着陈蓉大喊：“就是你害死了我舅舅，他吃的东西是你做的，是你害死了我舅舅。”
陈蓉急得涨红了脸，一边哭一边重复着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
岳烬站出来替她说了话：“她是在帮大家准备食物，而且她做的东西我们都吃了，你没理由责备她。”
不等岳烬说完，韩璎就恶狠狠地瞪了过来。当时我就站在岳烬身边，她看过来的眼神里充满了愤怒的仇恨，整张脸都被这种情绪扭曲了。她就像是被复仇天使附身一样失控的大声咒骂着周围每个人。
片刻之后，韩璎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喘着粗气推开我们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韩璎的手推到我身上时，传递给我力气非常小，十分虚弱的感觉。看起来她已经很用力了，但与其说我是被她推开倒不如说是我主动躲闪。其他人应该也是同样的情况，大家主动避开一条路以便她离开。
陈蓉想追上去，但被岳烬拦住了。平英娜过来安慰陈蓉说：“不是你的错，我们都知道不是你的错，你现在追过去也无济于事，先冷静下来……”
后来仇流也靠近检查了尸体。检查过尸体后他还仔细看了看掉在地上的三明治，然后说：“我觉得像是严重过敏，可看起来又没有什么过敏源，总不会是对面包鸡蛋过敏吧？如果是的话，他应该根本不会吃才对啊。这三明治里也没有花生酱之类容易引发过敏的东西。”
岳烬接着问道：“他还吃别的东西了吗？除了三明治和咖啡。”
听岳烬这样一说，我才注意到韩奎的咖啡杯里已经喝光了大半。杯壁上还残留着咖啡的印记。那么烫，他也能喝得下去。
“我没注意。”我说。作为距离死者最近的人，我觉得自己有点不称职。
“好像没吃别的。”陈蓉说。
程诗诗也摇了摇头说自己没注意。
这时坐在圆桌另一边的唐材举手示意，然后说：“我证明，他没吃别的东西，从今天来到这里开始，他就喝了两大口咖啡，然后快速吃了好几口三明治，又渴又饿的样子。之后就发作叫出声来了。”
“难道是咖啡杯？”我猜测道。
岳烬接着说：“或者是他自己的手在哪粘上了什么东西？然后拿起了三明治。”
这都是对现状的合理推论，不过也充满了一种推理小说看多了，瞅什么都像危险品的味道。
陈蓉说自己在做三明治的时候很小心，没有沾染过特别的东西。而且石倩颖在厨房里始终和自己在一起。我想她是想证明自己即便想要下毒也没有机会。
平英娜也跟着发表自己的观点说她之前有在厨房里仔细检查过，应该没有会引起中毒的东西。考虑到大家身上的所有东西都是进入这里之后才得到的，理论上不存在所谓的私人物品。除非有人手里有药物或者知道这座建筑中藏了药物，否则这个下毒杀人的假设从条件上就不成立。
在说明观点时，平英娜显得格外冷静。
仇流对平英娜的观点表示赞同。并补充说这里的食物都没有配料表，说不定这面包或者火腿片里有什么不常见的能致人严重过敏的配料，或许是只在很小概率才会对人起作用的那种，刚好被韩奎赶上了。听过我们对当时情景的描述后，仇流更倾向于是意外。
除了我们几个直接参与到对这起死亡的讨论，其他人都保持着颇为冷漠的态度。显然多数人并不想与此扯上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