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古堡现身
这个小插曲结束之后的第二天，进入林地分头搜索的小文和剑海终于有了进展。他们找到了一块有血迹的岩石，将提取的血液稀释后进行检测，结果证实血液来自人类。
岩石上的血迹干涸发黑，能够发现也算是巧合。他们当天的搜索区域原本是在林地深处，预定探索的区域没有新发现，却在返程途中偶然看到了那块凸起的岩石。
发现岩石的位置是在林地外围，从边缘徒步过去最多只需要二十分钟。他们做好标记，将血液样本带了回来。
营地里有此前发现尸体时小冬背着村民偷偷采集的样本数据。通过对比，证实他们发现的血迹正是来自十天前那具尸体。
随后，佐伊和小冬跟着小文两人再次进入林地，仔细搜索了那一带。结果并不理想。得到的情报还没有新增的问题多。
首先是出血量，残留的血迹明显少于尸体后脑伤口的理论出血量，基本可以排除那石块就是直接凶器的可能。更何况尸体上还有其他出血点，但岩石周围却找不到其他血迹。
其次是岩石的位置距离河道很远，显然有悖于此前推测的脑部受创后跌落河流的假设。那块岩石也没有短期内被搬动过的痕迹。周围也没有明显的有人经过，或者发生争斗的迹象，不过这有可能是距离案发时间太久的缘故。
可能的假设是死者进入林地时经过那块岩石，并在那摔倒碰出了一处小伤口，留下了血迹。虽然有可能，但不太合情理。
调查凶手并不是我们的目标，况且此时我们并不认为存在一个事实上的凶手。我们更认可或者说更希望是某种神秘力量在周期性杀人的说法，同时还希望这种神秘力量封存了数量可观的预言石碑。
如此希望是不是听起来就有点强人所难？
这天是此次起雾的第六天，林地间的雾气已经十分稀薄，看样子最多一到两天就将消散。
我们计划等到雾气完全消散后，再进去进行一次彻底的搜索，时间暂定为三天。如果再没有新的发现，我和佐伊就准备回去了。后续安排几个人常驻这边等待古堡出现，掌握一定规律再来，总好过一直耗在这。
这十多天里，佑奈和陈妍已经筛选出了另外几个可信性较高的特异事件，我想去其他现场再碰碰运气。
傍晚，佐伊带着三个人去了趟嘉影村，此前我们承诺找到有关的线索或情报会分享给他们。虽然村子里的人看起来并不热切期盼真相，但已经答应了还是如约履行比较好。或许他们比我们感觉的更关心这些，尝试换位思考的话，哪怕最后的结论是神祭，至少也能让活着的人心安。
他们离开后，我和另外三人留在营地里。
小冬似乎每天都有做不完的分析工作，只要回到营地，她几乎将吃饭睡觉之外的全部时间都用在操作那些设备上。
太阳落山后，热心的阿巧帮大家加热今晚的食物，只要条件允许，她总会帮大家做很多此类琐事。
剑海也在帐篷里，但我不记得他在做什么了。
当时我在阅读一份陈妍发送过来的投稿，内容是在南海沿岸有多人声称目击到海面上的巨型怪兽，最近的投稿里一下子出现了上千份关于此事件的记录，而且无一例外均说明目击时间是九月九日上午11点45分前后。
该事件最为奇异的一点是没有任何一个人表示自己能够清楚地描述出怪兽的外貌，就连其中一些刚好手头有照相机摄像机之类设备的人，都没能拍摄到有用的图片。这些人一致声称明明那个大家伙就在眼前，但是镜头里却什么都拍不到。
同样的事不止出现在我们的投稿平台，也被刊登到了各大媒体网站。或许是没有影像资料的缘故，网络上热度并不高。毕竟目睹巨兽这种事，即便是小孩子大概都不会相信，又不是在深山老林，那可是近海的闹市区。
但该事件满足我们筛选特异事件投稿的标准——多人同时记录，完善的过程细节，没有影像资料和描述不清巨兽形态又刚好满足“特异”的条件。这就不得不让我们重视了。
陈妍发给我的投稿后面附有专家对该事件的看法，专家认为很可能看得到的是海市蜃楼，但却不符合一般海市蜃楼的特征。常规的蜃景是可以拍摄下来的。不过这年头，非地震带也能频繁地震，无法捕捉光学信息的蜃景或许也算不上有多奇怪。
我刚读完那份报告，手上的平板电脑还没放下。佐伊突然冲进帐篷，冲我们急切地喊道：“快出来看，古堡出现了。”
当时刚好处在喧嚣的日已然散尽，静谧的月尚未高悬的时刻。天地间笼罩在安静柔和的夜色之下，巨大的古堡仿佛悬于天际般出现在我们眼前。
古堡处在我们正西稍偏北的方向，外观呈现出漆黑的色泽，仿佛闪动着黑亮的荧光。那是一座双塔建筑，特征与此前取得的情报吻合，是欧洲十三世纪前后流行的旧哥特式建筑，用今天的眼光来看有点像教堂，但绝不是如今仍保存于世的教堂建筑中的任何一座。看上去并没有历经岁月的沧桑感。
更重要是，它实在太大了。巨大的古堡几乎遮蔽了大半个天空，无名林地就像是古堡前庭院里的苇草一般。反而给人一种非常不真实的感觉，有点像海市蜃楼。刚好我才看过一段蜃景的报告，脑海里自然把它们联想到了一起。
从我们的位置看过去，古堡的正面斜对着我们。门扉上雕刻着大量意义不明的图案，或许是距离的关系，图案看起来并不清晰。我很想将那些图案与预言石碑上见过的文字联系到一起，但两者之间有着显著的差别。这让我不禁有些泄气。
我正想说谁来拍张照片试试看。和我一同出来的小冬便率先说道：“好奇怪，明明看得清楚，拍摄下来却这么模糊。”随后她又连续拍了几张都是如此。作为参照的林地与月亮都是清晰的，只有古堡的影像异常模糊。有点像是在电脑上把同一张图片反复错位叠放在一起的那种感觉。
前后大概过了两分钟，悬空的景象开始缩小，整座古堡就像一个漏了气的皮球，迅速缩小至被林地挡住的程度。它身后的天空重新显露了出来。
“快出发，我们过去看看。”我迫不及待地大声说道。
佐伊指挥起众人，开车的开车，收拾装备的收拾装备。小冬还与身在林地北侧的另一组搜索小队通了话，那边也注意到了天空中的异象，正在整顿出发。双方相约一同前往，期间保持联系。
训练有素的众人迅速完成出发准备，并以最快的速度开车驶入林地。
我乘坐的还是小文的车，小冬坐在副驾驶的位置，出发没多久她便通过卫星系统获取到了林地中的实时影像。就在之前他们探索过的那座瀑布下的水潭边，紧挨着旁边的崖壁，突兀地矗立着那座漆黑的古堡。
它仿佛从久远的历史中走出来，从未知的虚空重临世间。它孤傲地屹立着，带着不可名状的深沉死寂，将恐惧与战栗留给来访的生者慢慢品味。
小冬将图像分享到小队成员各自的便携设备上，立体影像可以很方便地进行旋转，改变观察角度。那是一座方形建筑，建筑下部的主体高度约四十米，长宽都在百米上下，一侧与山体相接，另一侧则是高耸的双塔侧厅。侧厅高度几乎与山体相平，差不多两倍于主体建筑，其中一座高塔的顶部似乎是间钟楼，另一座是封闭的。
古堡的外观装饰着大量人形浮雕和不透光玻璃，正门前的阶梯一直延伸至水潭的北侧，阶梯的末端直接浸入到水中。水潭周围发生的改变不仅是这座古堡，还有周遭的环境也发生了很大幅度的改变。一道爬满漆黑色藤蔓的银亮围栏围绕着古堡划出一座空旷的庭院，围栏将那水潭囊括其中，使之成为庭院的一部分。原本生长在水潭附近的树木通通消失不见，只留下寥寥几根枯木装点庭院。枯木下却是一排排隆起的墓穴，仔细查看足有数十座之多。天上的月成了这阴森景象的背景，为其罩上一层惨白的外衣。
根据测距系统，我们距离古堡还有三十多公里。我们这辆车上载着沉重的搜索设备，速度提不到太高，加上林地中复杂的地形，预计需要二十分钟才能赶到。佐伊所在的另一辆车比我们这辆速度快出不少，遥遥领先地跑在前面。
坐在我身边的阿巧紧紧地抱着武器，不时朝外面张望，她的紧张格外明显。
与她形成鲜明对照，此时此刻我竟然还算冷静。
我的双手微微出汗，手心的汗水被戴着的手套快速吸收掉。我身上穿着的是研究所专门为野外搜索开发的连体战斗服，材质是一种特制的仿生纤维，便于行动而且防护能力很强，帽子上的面罩可以提供过滤空气和必要的氧气补充。我穿的这件是营地里的备用款，虽然不是专门为我量身定做的，但也还算合身。重要的是，战斗服配套的靴子既舒适又轻盈，我敢说这是我穿过最舒服的靴子。来的时候我穿的还是坐办公室时的皮鞋，想来那时我压根没有考虑到此行的运动量。
值得期待的古堡令人惊喜地即将出现在二十分钟之后，可当时我所想到的却是这些没什么用的东西。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也可以算作冷静。
大概过了十分钟，或许没有十分钟，我不太确定。车里的通讯器传出声音来。
“克莱恩小队呼叫佐伊小队。克莱恩小队呼叫佐伊小队。”
随后是佐伊的声音：“我是佐伊，请讲。”
“我们在距离城堡北面二十公里的位置，遭遇到了一群……”对方的通话出现杂音，隐约间可以听到那头传来枪支开火的声音。停顿持续了数秒，声音再次响起：“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玩意，人形怪物吧。步枪击中头部可以完成击杀，被击中的怪物会化成黑色的雾气消失不见。击中身体其他部位只会让被击中的部位消失。你们那边有情况吗？”
我将目光转向窗外。距离二十公里，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应该也差不多是这个距离。但周围似乎很平静。
佐伊的声音传来：“没有，不，等等。遇到了。”
什么？遇到什么了？周围明明很平静啊。
当我再次扭头向车外看时，刚刚还很平静的树林间隙中突然涌出一大群浑身泛着黑色雾气的人形怪物。
“啊……”阿巧害怕地惊声尖叫出来：“那是什么东西呀。”
车内的另一部通讯器里传来佐伊的指示：“不要停车，继续前进，甩掉他们。停下会被包围的。”
与此同时，前面另一辆车子的方向传来枪械开火的声音。
小冬站起身来打开越野车上面的天窗，探出身体去向周围开火。阿巧只是喊叫了一声，马上让自己冷静下来，打开侧面的车窗开始射击。
我也学着阿巧的样子用手边的自动步枪向外面射击，可外面就是黑乎乎的一片，我根本分不清什么是什么，加上我的枪法压根不配被称为枪法，在移动的车子里基本都在放空枪。一点效果都没有。
前车在减速，我们很快汇合到了一起。
我听到小冬大声对小文说：“我的准头不行，换我来开车吧。”他们快速互换了位置，期间完全没有影响到车子的行驶。
靠近前车后，我看到前车里此时是佐伊边开车边射击，另外三个人同样分别在两侧以及天窗位置输出火力。浩哥几乎整个人都从天窗探了出来，手上抱着一挺我之前没见过的重机枪向前方疯狂开火，为两车的前进拓展道路。
外面那些人形怪物源源不断地出现，不过它们的速度并没有快到可以追上越野车的程度，没被击中的也纷纷落到了后头。
小文的枪法确实比小冬好得多，两人互换位置后的一段时间里没有任何一只怪物能够靠近我们的车。这还是在有我这么个出工不出力的人存在的情况下。当然，我不是故意的。这实在不是一上手就能精通的技能，学会射击和会射击根本就是两回事。
包裹着黑雾的人形怪物只会赤手空拳冲上来，起初的几分钟里对我们完全没有威胁。不过很快，新出现的怪物开始拿起了原始武器。看起来是并无二致的黑雾人形，手里拿起了似乎是树枝做成的长矛，还会当成投枪来使用。不过它们的投掷速度还是太慢，在我们的自动步枪甚至重机枪面前大多刚摆出投掷动作，就被爆掉了脑袋。
虽然没有血液崩出，那些人形只会化成黑雾消散，可那场面还是令我感到阵阵恶心。没有两个月前港口时那么严重，但我显然还没有适应这种场面。
我的手还在机械地扣动扳机，偶尔也会有处在我的攻击半径中的怪物被爆掉脑袋。只是我也不清楚是我打中了它们，还是其他人给予的支援。短短几分钟而已，我对换弹射击这些基础动作就熟练了许多。实战带来的刺激远比打靶练习效果强大。
黑雾人形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也离我们越来越近。一部分已经靠近到了我能看得清楚的范围。从轮廓上看，它们都是体型较宽的人形，萦绕着的黑雾将面容完全掩住，身体上看不出明显的性别特征。但每具身躯并不完全相同，有的下肢更长或更粗，有的上身更宽。它们携带的武器也不尽相同，上肢手臂更粗壮的会拿更长更大的树矛，一些身躯较矮的还会拿出简陋的盾牌来。似乎还有内部分工。但我并没有听到或见到它们有相互交流的情况。
虽然与人类相似，但可以确定它们肯定不是人类。这其实显而易见，人类不可能化成雾气消失。这样的想法也让我在倾泻手里的子弹时少了很多罪恶感。假如面对的是有血有肉的人类，我不确定自己有没有扣动扳机的勇气。
测距系统显示，与古堡间的距离缩短到了五公里。通讯器再次传来另一支小队的声音。“这群怪物的装备越来越硬，我们要顶不住了。”
几乎就在我听到这段话的同时，我们的车子被旁边的爆炸险些掀翻。爆炸发生在阿巧那一侧，我没看到发生了什么。当我转过头去，就看到满脸是血的阿巧正在更换弹药。
“阿巧你受伤了，你怎么样？”我大声说道。
“没事。”阿巧淡然地回应了一声。她并没有看向我，熟练地完成换弹操作后继续向外面射击。
“可你脸上都是血。”
“头部没受伤，只炸到了胳膊，影响不大。”阿巧的声音格外平淡，与她平日里的状态截然不同。
我不知道我能为她做什么，或者说，我压根不知道这种时候我应该做什么。
爆炸仍在继续，而且有愈发频繁的趋势。小冬操纵着越野车左右闪避，这使得我连坐稳身体都快办不到了，更不要说开枪了。
这时我才反应过来，我们已经穿越过了人形怪物数量密集的区域，从距离六点几公里开始，周围人形怪物的数量迅速下降。与此同时，它们的武器装备已然完成从原始的投枪到弓箭，再到枪械的转变。直到它们在使用中世纪火绳枪的时候还被我们的火力狠狠压制着，以至于我都没有第一时间察觉到形势的变化。
进入五公里范围后，它们已经换上了自动步枪和类似rpg的推进式武装，但它们发射出来的并不是通常的榴弹，而是裹着黑雾的团状物。爆炸只有冲击力，没有弹片杀伤。
尽管如此，这已经不是只靠我们这边六个人的火力就能继续压制住的了。
我没有余力去关心前车的状况。我只知道我们这辆越野车简直就像在激流怒涛中随波逐流的扁舟一样无助，频繁的爆炸使小冬越来越难驾驶，加上我的无力，相当于就只有小文和受伤的阿巧两个人在反击，形势已然逆转，轮到我们被压制住了。
在进入距离古堡三公里的范围时，两旁出现了碉堡用的重机枪，裹着黑雾的子弹如同雨点一般疯狂向我们扫射过来。与此同时似乎还有其他武器，我没看清。
在一次前所未有的激烈爆炸发生前，身边的阿巧猛地将我扑倒，并用身体护住了我。
我只感觉车子在打转，好像还被掀飞了起来。到处都是爆炸和射击的声音，强烈的震动仿佛持续了几个世纪。如果不是阿巧用力压住我，我猜我会被甩出车子。
或许是撞到了路边的大树，也有可能是撞到了别的什么玩意。天摇地转的状态突兀停止，我也随之陷入到没有感知的半昏迷状态。
我就这样在半昏迷中持续了好一会儿，具体多长时间我说不清楚。当我回过神来时，已经身处古堡庭院的银色大门前。巍峨的古堡就在大门后面，阴森地注视着搞不清状况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