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苍白雾霭
第二天一早，小文开车带我们前往嘉影村与其他队员汇合。坐在我身边的阿巧一路上都在和坐在副驾驶的佐伊热烈地聊天，虽说她们并不介意我听到女孩子间的谈话，不过她们的聊天内容实在是让我长了不少见识。
车开出镇子不久，她们的话题就从小镇的见闻转到了驾驶直升机的技巧，后来又聊到了枪械的使用与改装，随后是便携起爆物的制作……负责开车的小文时不时也会插上几句。
直到我们出发一个多小时之后，阿巧突然转过头来用关心的语气对我说道：“程哥怎么都不说话？是身体不舒服吗？”
“额……”我一时语塞，只好说了句：“我挺好的，听你们聊天很有意思。”
“哦，是这样嘛。我也觉得挺有意思的，嘻嘻。”阿巧似乎并没有理解我插不上嘴的尴尬。
随后佐伊递了台平板电脑给我，她说：“这里面下载了他们这些天询问村民的记录，有整理好的文字版可以看，也有录音可以听。林地北边的另一组搜索小队的报告也在里面，只是那边得到的情报更少。”
“好。”我一边应声，一边接过电脑。但我并没有多少认真阅读的兴趣，只是很随意地浏览着。
据小文说，这趟要开七个小时左右，到了目的地便是下午了，所以我有足够的时间干其他的事。
窗外的景色从离开小镇开始，逐渐转入真正的大自然。
最初的两个小时里还能看到其他的车辆来回开动，可能是旅行团之类的。向南的道路上车辆多些，当我们转道向东后，道路状况逐渐从修缮完好的柏油路面变成硬土路，道路两侧开始出现越来越多高大的树木。我们的行程是要从林地的南端绕过去，后面还有大概三分之一的路程需要在林地中穿过，那一段也是路况最差的。
录音记录并没有太多有意义的内容，现场人员的汇报已经对这些信息做了十分精确的概述，重新读这些细节的对话原文并没有什么收获。看了一会儿我就重新研究起预言石碑的古代文字了。钻研那玩意特别有趣，有点像玩解密游戏的感觉。
与同行的三人相比，我的身体素质要差得多。随着路况越来越颠簸，我愈发不舒服起来，晕车的感觉十分明显。她们三个对此似乎习以为常，交谈仍旧自如。
出发四个半小时后，车子开入了林地。这段路很窄，两旁的树木看起来就像紧贴着我们的车子一样，要是刚好对面有车过来，会车的过程将极其麻烦。
进入林地后不久，浓重的雾气便笼罩了过来。这辆越野车的前车灯经过改造，大雾里仍能将灯光打出很远。尽管如此，小文还是谨慎地将车速降了下来。
“该死，今天不应该有这么大的雾啊。”小文抱怨道。
“这雾气是有什么规律吗？”我好奇地问。
为我做出解答的是身边的阿巧。她说：“据这边的村民讲，这种雾气虽然每次持续的时间不定，但只要消散开，六天之内是不会再次出现的。”
“昨天我们在山上就看到有雾气了啊，今天是还没消散？”
这好像也没什么奇怪的吧。我心想。
阿巧说：“林地上空的雾气是长期存在的，每年只有盛夏的六月前后会消散。和林间的雾气不同，上一次的雾气是在前天消散的，昨天完全没有，按说今天也不应该有才对。”
一丝异样的感觉涌上心头。虽然我并没有太多地理学或气象学的知识，但怎么想这雾气都不正常。
“所以说，咱们这是遇到不好的状况了？”窗外的雾气越来越浓，我从侧面的车窗已经快要看不清路边的树了，能见度可能还不到五米。
“也不一定，那说的只是一般规律。一些上年纪的老人认为不合规律的日子就不能进林子，会有危险。但年轻人大多表示没关系。”小文插嘴说。
佐伊紧跟着说：“还是小心为好，我有不好的预感。我记得你们的报告里有关于雾气杀人的记录。”
“雾气杀人？”我第一次听说这个。
阿巧向我解释说：“对，了解到的情况是在过去的三年里，每年会在林子里死四个人，都是死在雾气很重的时候。多是那种不听劝告的年轻人，推测是在大雾中走失，两三天后尸体会顺着三条河之一被带到下游去。最开始有警方介入调查，结论是失足落水，属于意外死亡。毕竟大雾中很容易迷路，惊慌下失足也不是不可能。后来村子里就自行安葬了了事。”
佐伊接着说：“咱们收到的投稿里有个人写了这件事，但没说清楚发生地，过程写的也是模模糊糊，创意部那边就没太重视。我是对这种离奇死人的故事有兴趣才仔细看了看，加上这边提供的报告，我才知道与目击古堡的是同一片林子。”
阿巧接了一句：“不过死人和雾气的规律没关系。死者出现时的浓雾都是符合规律的。”
“而且我们这条路不经过河流，放心吧。”小文说。虽然他的话语很笃定，不过我能感觉到他把车开得更稳了。
此前我只注意了那座古堡的事，其他的汇报就草草略过了。着实有些大意。
我问道：“说是过去的三年，那今年呢？还有那样的死人吗？”
“有两个。”阿巧回答：“一男一女，分别在三月份和五月份。”
“按照规律就是还得死两个喽。那咱们就没有危险了嘛，不太可能有什么力量能把咱们从车里拽出去然后准确地溺死四个人中的一半吧。”佐伊似乎是在打趣，但语气并不像在开玩笑。
“别松懈，看起来确实挺不妙的。这雾也太重了。”这才只是说了会话的工夫而已，窗外的能见度下降到只有一两米的程度了。我不禁联想到那种车窗上突然出现带血的残缺的脸的恐怖片，现在的状况感觉还挺应景。
随着不断深入林地，道路的状况越来越差，时不时会有凹凸起伏影响车子的平稳驾驶。
大概过去了一小时左右，车窗外已然完全是白雾了。前头的车灯也被压制得厉害，我们的车速不得不一降再降。
紧张的气氛在车内狭小的空间里蔓延，佐伊和阿巧拿出武器戒备着。佐伊拿出的是一把银色的手枪，手枪的造型比较独特，似乎是她随身的配枪。阿巧则从座位后排抽出了一把与她的娇小体型不怎么相称的霰弹枪。
佐伊问我是否需要武器，我表示自己从没受过相关训练，怎么打开保险栓都不知道，还是算了吧。
佐伊笑着说现在的枪械早就不用那种古老的保险装置了。谈话便戛然而止。
为了能够更迅速地应对突发情况，我们不约而同地尽可能降低车内的声音。毕竟窗外的视野这么差，识别异常的声音是当前唯一可行的索敌方式了。阿巧似乎对自己的听力很有自信，聚精会神地等待着，那副警戒的姿态与此前想方设法腻在佐伊身边的样子判若两人。
车内的温度在进入林地后便不明原因地缓慢下降，过去的一个多小时里，车内温度下降了4c。这种降温非但没有让我冷静下来，反而更加紧张了。
那种马上要出现什么的感觉始终伴随着我。我紧紧攥住车内的把手，希望借由这种无谓的用力让情绪稳定下来。但实际用途并不明显。
就这样静静地过去了半个小时，外面的状况早就完全看不见了，我甚至开始怀疑我们是否真的在移动。
佐伊小声地问了句：“还有多久能出去？”
小文思索了一会儿，回答说：“照咱们现在的速度，最多再有一个小时，怎么也出去了。如果路不出错的话。”
“那路有出错吗？”佐伊接着说：“我是说，有感觉到走错路的迹象吗？”
“目前没有。本来这条路就没有正经的岔道，如果走错会马上开到路况完全不同的小路上去，或者直接撞树上更有可能。所以应该没出错。”小文似乎还想说什么。就在这时，道路前方突然明亮了起来。
雾气就这样毫无征兆地消失了。视野中的树林较被雾气笼罩前稀疏了许多，看样子应该是到了林地的外围。
“这不对啊。”小文大声说道：“按这个车速，不可能这么快就开出来了啊。”
不过事实就是我们在大概三分钟后驶离了林地，车子只开到不及平时一半的车速，却用和正常情况差不多的时间穿过了林地。
回过头去透过后车窗还能看到后面的雾气正在消散。再过四十分钟左右，我们将会到达此行的目的地，嘉影村。
眼看紧张的氛围快速解除，佐伊气愤地大喊道：“这是玩我们呢吧。紧张了半天结果什么都没发生？”
我身边的阿巧则是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小胸脯一颤一颤的，可见她也是真的很紧张。
这时，车子里的通讯器传出应答的声音。一阵沙沙的杂音后，里面传出一个陌生的女性声音：“小文，小文，呼叫小文。”
“我是小文，怎么了？”小文出声应答。
“太好了，终于联系上你们了。”通讯器里说：“从一个小时前我就在尝试联系你们，一直无法接通，你们没事吧？”
“没事，我们刚从林地里出来。遇到了奇怪的雾气，不过没出意外。”
“佐伊姐她们都在吧？”
“是的。”
“那我简单汇报一下现状。大概一小时前，整个林地被突然出现的厚重雾气笼罩。我们开车过去查看情况，结果竟然没办法进入雾气，越野车就像撞到墙壁一样被那团浓雾撞坏了。从时间上来看，那会儿你们应该也在林地附近，我便想通知你们小心些，但通讯器一直没法接通。”
佐伊出声回应道：“好的，我知道了。把你们的位置发过来吧，我们马上过去汇合。”
“好的，那一会儿见。”对方挂断了通讯。
阿巧小声向我说明，通讯器那头说话的是队伍里的小冬，看起来另外四个人应该正在一起。
“刚刚是说，浓雾撞坏了车？就是咱们刚刚穿过来的那片浓雾？”我以为是我听错了，开口确认道。
“听起来是这样，我已经不惊讶了。”佐伊回应说：“说不定咱们这次还真来对地方了。这么古怪的地方，怎么之前就一直没有引起关注呢？多亏程绎你的好主意，要不然咱也找不到这。快想想下一步该怎么做吧。”
话虽这样说，但这种怪异的状况我也毫无头绪。此前压根没有料想到会遇到这样的事。
小文加快了速度，大概半小时左右我们开过了三条河中的靠南的那条河，之后不久便与搜索小队汇合了。到了这时，那奇怪的雾气早已消散的无影无踪了。
等在那的四个人分别是浩哥、小冬、剑海和小童。
浩哥是个长相非常成熟的壮硕男子，据说他只有二十六岁，不过看上去说四十也没什么问题，寸头，露在外面的两条胳膊比起我的大腿也不堪多让，像两根摆动的大铁柱一样。
小冬是个高挑的美少女，二十岁上下，身高和我相仿，匀称的身材充满健美的感觉。和佐伊差不多长度的黑色披肩发，面貌清雅秀丽，一身紧致的衣装显得很干练。
剑海是个和小文年龄差不多的男性，两人的身高体型都相仿，面貌上显得更稳重些。不过他一见到佐伊就微微脸红，和她说话时也是结结巴巴的，十分可爱。
而小童是个少年模样的大男孩，话不多，很安静的样子。这会儿正在和剑海一起修理撞坏的越野车。
和小文阿巧一样，他们四个同样对佐伊的到来表示出热烈的欢迎。对我倒是有些冷淡，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
雾气已经没有了，小文帮着小冬一起摆弄各种检查设备，花了不少时间却也没能在这个凭空撞坏越野车的地方检查到什么特异情况来。
他们使用的检查设备都非常专业，这个队伍里只有小冬一个人真的懂这些，小文、剑海和小童都是一知半解，能在旁边按小冬的指示操作设备。而浩哥和阿巧则是连操作设备都不会。
我在他们进行例行检查时靠近过去看了看，小冬很有耐心地为我讲解。不过在这方面我只能承认自己并不比浩哥和阿巧强多少。我在旁边看了一会儿便退到了一旁。无知者就要有无知者的自觉，帮不上忙也不要添乱，等着听结论就好。
直到太阳即将隐入西边的山脊，这边才结束并无收获的搜索，唯一的结论就是未发现异常。
稍微有些价值的是小冬还原出越野车前被撞坏的录像设备里记录的影像，撞击的瞬间有被忠实地记录下来。视频中可以清楚的看到前面那道浓雾好像形成了一堵矗立的墙，肉眼可以辨认出那的确是雾气。但没有继续向东扩散，而是停留在原地。浓雾的密度看上去着实不低，比之前我们在车里观察到的更加密集。
越野车在靠近浓雾时有意减慢了速度，多亏驾车的剑海下意识地减速反应，他们才不至于受伤，车子的损坏也在可接受的程度。
撞击发生的那一刻，通过慢放视频可以看到前面的浓雾像棉花糖一样向内凹陷了一些，然后又大力反弹回来，正在行驶的越野车被瞬间逼停，并且毁坏了车头的一部分。不过那力度也就仅此而已，车上的四个人都没受伤。
随后四人下车查看，浩哥说他当时伸出手去按那道雾墙，前臂按进去之后就无法再前进了。他说当时的感受是无论他怎么用力，都有一个比他稍大一点点的力量和他对抗，以至于他用出了最大的力气也无法再前进分毫。
剑海还尝试把脸贴了上去，也是类似的感受。而且当脸部没入浓雾后，眼前就成了白茫茫的一片，没有其他任何色彩。那种纯白只是看上一小会儿，心底便会涌出恐惧的感觉来。他形容说就好像正常人突然失明的那种恐惧。
他们还尝试用仪器测定雾气的成分，测试结果就是高浓度的水蒸气，并无其他。至于为什么会出现强烈的反作用力就不得而知了。
直到雾气开始消散，也没有其他更多的信息可用。随后我们就过来了。
提心吊胆了大半天，结果却一点像样的收获都没有。但用佐伊的话说，越是神秘说明有大收获的可能性越高。希望能借她吉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