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忆江南(二)
“念栀,来,我拉你。”
宋云依伸出手,手上还沾着一层泥土。
周楠竹本来是拒绝的,奈何她的一声声的急唤,总不能只撇下她一个人。
周楠竹好不容易才挂上去,却见宋云依站在树下向她挥手,示意她也快下来。
宋云依向四周扫视了一下,目光又转回梨树下,然后瞪大的眼睛,一个执扇的白衣女子站在她面前,亭亭玉立,和这合欢树树很是相衬。
她欲叫出声来,却不敢出声,于是就下意识立在那里捂住自己的嘴巴,瞪着眼睛。
宋云依只好尴尬一笑,跟她打了个照面。
慕容宴也稍微点点头回应她。
她不说话,只是看向墙头勾唇浅笑。
宋云依知道她在看什么,尴尬地捂住了脸。
周楠竹还在墙上摸索着,墙头离地面三四米,自己恐高,不敢动手去够那梨树。
之后她还是鼓起勇气,摇摇晃晃起身,张开双臂,站在墙上。
“啊……”突然脚一滑,十有八九的几率会掉下去。
宋愿书缓过神来,也惊得张开手去接。没想到身旁那人比她迅速,一大步跨过去,将掉下来的姑娘接在怀里。
周楠竹害怕地闭上了眼睛,想着掉下去肯定摔得非死即伤,而且肯定头先着地。
要是摔相也难看,再来几个人,她都想尴尬地找个洞钻进去。
没想到自己没掉到地上,腰被拦住,躺在了一个柔软的地方,原来是被人接住了。
“呜呜呜呜呜呜,愿书,吓死我了……”
她以为接住她的是愿书,紧紧环住她的脖子,将头埋在她怀里几乎哭出声出来。
“念……念栀,你没事吧?”
宋云依吓了个激灵,不知所措,刚刚被吓得手收在了胸前,这下她手足无措,抖着双手去看看庆幸没有摔倒在地的周楠竹。
周楠竹摇摇头:“愿书,没想到,你力气还挺大,竟然接住了我。”
周楠竹躺在那人怀里,整个人这才放下心来,手也搭在了那人的肩上。
但是有些硬朗,愿书身上明明是软软的,怎么会……
“念……念栀,我在这呢。”
宋云依把着吓坏了的周楠竹说,脸出现在她的面前,脸上才刚刚退了惶恐之色。
“啊?愿书……这,我这,我……”
周楠竹被惊地失了说话的本性,慌乱之中睁开眼睛,转过头,瞬间收回手放在胸前。
那人将周楠竹轻轻放了下来。
周楠竹也瞬间有些懵,移到宋愿书身旁,连忙站好,端好仪态,对自己刚刚的唐突已经是后悔不已。
“呃……多……多谢姑娘出手救我家念栀,小女宋云依谢过姑娘。”
宋云依打破尴尬局面,开口行礼致谢。
周楠竹也跟着一起低头行礼致谢。
“多……多谢……”
慕容宴瞧见这墙头探出两个脑袋来,一看才知道是哪家小姐在这里要翻墙听墙角,觉得甚是有趣,就没有跟着三殿下一道离开,就走到这梨树下,看着这甚是有趣的俩人。
再回想这一盏茶的功夫,确实有意思地紧。
“这里是书斋,永慕先生私人处所,两位姑娘翻墙头是要做甚?”慕容宴明知故问。
“我们……呃……念栀带了一只猫,没怎么留意就让它溜了进来,门口有人把守不让进,也不通融……念栀担心的紧,一心想找回她的猫,就……”
宋云依紧攥的手心里出了汗,还好眼珠子一转,胡乱编出理由来。
慕容宴笑道:“猫”
如果姑娘需要,在下可以命人帮忙寻找。”
“不用了……唉,我好像看见它了。念栀,那窜过去的黑色影子一看就是你的猫,快……不然又跑了……”
愿书编谎话的技术果然……嗯,值得称赞,于是周楠竹装模作样朝愿书指的方向一看。
“唉……”
宋愿书直接拉着周楠竹跑开,然后两人捂着脸一道从门口溜了出去,门口守卫面面相觑,一脸茫然。
后来见慕容宴摇头示意让她们走,就没有拦着。
慕容宴从梨树下走出来,看着两人猫猫祟祟跑掉的身影,低头一笑。
“念栀……”慕容宴嘴里念着这个名字,想起了什么。
可是慕容宴也想不了太多,便唤来在里面收拾笔墨纸张的覃粟。
“覃粟,将徐坤带回君园,有一笔账必须得跟他清算。”
慕容宴脸上笑容消失,双手背在身后,身姿挺拔,长身玉立,覃粟明白用意,也跟着她出了书斋。
“是!”
慕容宴停住脚,然后仔细一想,又吩咐覃粟:“还有之前在路上叫人垄断的信件,也一并带来吧……”
“覃粟明白!”
君园坐落在城外,因为城中车水马龙,人声嘈杂,慕容宴喜欢清净便在城外置了住所。
园内花木茂盛,池台假山秀丽端方,动辄小桥流水花树成林美则美矣。
慕容宴居住的无琴阁居于正中央,周围竹树围绕,溪水潺潺。入目的清幽绿意,便有一分别样的雅意深致。临湖水榭,清风和暖,红栏绿板,曲廊回旋,竹林幽深。
转睛一看,假山水榭前的无琴阁内有一人焚香弄琴,原来是在上琴弦,一边缠弦,一边拨弄试音。
“主子,人带到了。”
前厅,覃粟带着一个锦衣玉冠,满脸福相,满腮胡子的中年男人来此。
他拿起手里的红木盒子,恭敬地递给覃粟:“小的徐绅见过阁主,此来略备薄礼,不成敬意,愿阁主笑纳。”
慕容宴缓缓起身,轻轻一挥袖,接过徐绅所备的薄礼。
徐绅见状,一脸憨货似的傻笑。
慕容宴打开盒子,只见里面装着的是一枝玉梅花,成色上佳,雕刻技艺精湛,可想而知,定是出自名匠之手。
慕容宴用纤细修长的手指拈出盒里的玉梅花: “这玉可是上等,价格不菲啊……”
然后仔细打量了一番,望着一旁正春风得意的的徐绅。
“阁主说的哪里话,在下的钱都是跟着阁主挣的,为阁主花这点小钱根本不算什么……这次阁主回京竟不曾通报一声,好让在下略备薄酒,为阁主接风洗尘啊……”
徐绅哈着腰,一脸恭维地说道。
慕容宴嘴角流露出一个假笑。
随后……
“啪!”
只见慕容宴拿起玉梅毫不怜惜地往地上使劲一扔,玉器瞬间砸在地上摔成片碎成渣。
“阁主,这……这……”蔡义绅抖着双手,一脸爱惜地歪头看见地上的玉石碎片,满头雾水,不明所以然。
而且徐绅早知这女人发起火来总令人后怕。
慕容宴袖袍一挥,挺立在徐绅面前,语气肃然地看向他,质问道:“之前你命人往关外运送了一批货物,可不幸的是,在出南国边境的时候就被人给截获了,这你可还记得……”
“是……是有这么一回事,只不过这些货都是一些绫罗绸缎,运往邻国倾售,小,小的也不过是为了谋点钱财罢了,阁……阁主不必如此动怒,商人嘛不谋些金银也不好在这一行走动……”
徐绅眼珠打转,颤抖的手收回两手交叉握在腹前。
料想她可能知道了些什么,便担惊受怕起来。
徐绅的神情如风云变换一般,变得有些紧张不安,不似之前那般春风得意。
慕容宴只一笑,不屑瞟他一眼缓慢地转身,也不喜瞧他,觉得碍眼: “我又没问你这些,怎么答得这般流利迅速,莫不是心里有鬼?”
之后神情变换,从桌上拿出一支崭新的箭矢,回手向后扔到徐绅眼皮子底下。
“阁……阁主,这是?”
“没记错的,这才是你运的那批货吧。”
“这怎么可能,小的就算有天大的胆也不敢私自倒卖箭矢啊,朝廷明令禁止私自倒卖兵器……小的定不敢触犯律法,请阁主明查!”
这下徐绅整个人慌了,“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慕容宴又从桌上拿起几张纸,这上面记录的都是他这几年做非法买卖往来的信件,覃粟忙了几天好不容易整理才出来。
这个时候就算辜负覃粟的一番苦心,也不能辜负他好一阵子的心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