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月牙弯
她把包递给裴靳沈，然后回头去找钥匙。
在卧室里翻了一阵找到钥匙再出来，将钥匙递给周灵，发现他还在这里。
“怎么了，还有东西没拿吗？”
“没有”裴靳沈指了指她的后背，“你的背”
好像有什么东西。
陈年刚刚回头走动的时候，秀发晃荡，露出一小块微红的印记。
他没看清是什么。
周灵拿了钥匙转身就开门回家了。
还暗自窃喜自己会识眼色。
给她们留下二人空间。
“啊？”陈年抬肩伸头往后看了看，视线里晃过一块红。
快速划过视线，像是不想透露，神色如常。
收起目光抬头，微笑道：“好像没什么，应该是你看错了”
印记的位置不低，她这么够着是一定能看到。
裴靳沈挑眉，了然道：“也许吧。”
举了举手上的挎包，“那我就不多打扰了。”
将人送走后，陈年进了卫生间。
站在镜子前背过身。
明亮的灯光下，女人白皙的后背，浅红的合欢花在肩头的动作下，随着皮肤晃动，像是开的正艳的花落在枝头被自然风吹的晃动，背上两块凸起的蝴蝶骨仿佛要跟着一起震翅高飞。
洁净的浴室染上女人大片袒露肌肤，殷红的唇和双睫颤动的艳色。
冲了个澡，汗液洗净
陈年悠闲的坐在阳台的藤椅上，微风拂过从内到外都很凉爽，下垂的发尾几簇几簇聚拢在一块。
傍晚，空气中弥漫着各家各户翻炒饭菜的烟火香气。
到了吃饭的时候，她又犯起懒，不想做饭。
还是准备出去吃。
赤脚走回卧室，点亮化妆灯开始机械的上妆。
小块镜子里照出的女人，很漂亮。
睫毛长而挺巧。
五官不算非常立体，但眉眼都很精致。
乍看之下很像过去的港星，既清即艳。
化妆出门，化妆见人，从那个时候开始好像不知不觉中已经成了习惯，哪怕出门的时间比化妆的时间还要短，她还是会固执的带上妆。
今天风很大，不会燥热。
很适合散步。
将妆面简化，穿着宽松简约的衣服，就出了门。
吃饭的时候，她扎起秀发，一边小心着随时可能飞溅的辣油，一边想着要去哪里逛逛。
她初来乍到，对这里不甚熟悉。
想要找一个不是很热闹的地方。
饭食见底。
有了。
陈年搁下筷子，付完账向小摊老板扬了扬付款界面。
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一路向前走，周围的环境由热闹转的相对冷清。
终于，走过石桥，越最后一个卖糖葫芦的小摊。眼前出现了一片与周围高耸房区格格不入的江南风楼房。
白墙青瓦，中间串着一条青石路。
青石路被石护栏规整的隔成两条，一边是夹缝中裹满青苔的青石巷，一边则是被特别引过来的水流。
陈年大致扫了一圈。
抬腿走了进去，照着记忆里熟悉的路线往目的地赶。
她来这，就是想看那颗白玉兰树。
上次她来的时候，只觉得那树漂亮，后来根据落在地上的果实查阅资料后才知道那是一颗白玉兰。
说来惭愧，玉兰树从读初中开始学校周围就有种过，一直到大学也都有，可她竟然认不出来。
这颗树太大了，比她过去见过的所有玉兰都要大，枝桠伸到了巷子两边居民院里，仰头望过去好像矗立在茫茫黄昏中。
走到巷口，她没急着进去，往里张望。
远远的，看见树下站立着一个高挺的身影，侧身面对她站着。
由于距离，外加陈年稍微有点近视。
少年洁白的衬衫被压的很单薄，在浑浊的视线下。
少年的身子依旧挺的笔直，丝毫没有为朦胧挤压的视线而弯折半分，始终傲立着。
好像青春里永远傲然挺立的白色旗帜，或许不够鲜艳，但就算有其他色彩冲击，依然能够保持最纯粹的初心。
那样的存在无疑是耀眼的，陈年终于懂了为什么一件白衬衫能够贯穿少女的整个青春。
或许是因为失意和热闹消散后的孤独。
久违的，她起了美好邂逅的心思。
但紧随着脚步慢慢逼近，她的脸也有些僵住了。
树下的少年看见她倒有些意外的惊喜。
裴靳沈原本晦暗的眼睛亮了亮，笑着挥了挥手，“姐姐，好巧啊。”
期待瞬间落空，陈年勉强笑着回应了一下。
但不是因为看见他而失落，她有些惶恐。
刚刚那一瞬间她竟然真的想要找个伴，想要有人陪伴自己渡过难熬的夜晚。
多可笑。
她反手掐了一下手腕，迫使自己清醒过来，弯唇笑道：“真的好巧啊。”
一天里偶遇两次。
说完对方不再回话，而是折回头，安静地看着延展上黄昏的枝头。
陈年这会儿倒无心去看了，内心突然的细微转变让她觉得很不舒服又陌生。
她是一块常年被雨水湿气浸润的木头，缩在角落自己的一方天地里，即使被扔进了沸水里，也泡不暖寒冷的木头芯。
正思考着，发尾的重量一松。
陈年伸手去摸，偏头，松散下来的秀发顺势滑到肩前。
手摸了个空，陈年一愣，一阵酸楚涌上心头，立即俯下身子低头去找。
注意到身边人的动作，裴靳沈往前走了两步，同样俯下身子，问“怎么了？”
陈年闷声道：“我的头绳，断了。”
一根头绳而已。
普通人掉了也就掉了，谁还会费心去找。
陈年此刻却极其认真，低头一寸一寸看着地面。
那颗头绳看着其实挺平常，黑色的发圈，上头垂坠着一弯银月。
但她一定要找到，陪伴了她整整五年的发绳，即使断了，她也要找到，要绑起来，要日日夜夜能看见它。
裴靳沈听了她的话，也低下头，认真的扫视着地面，问：“掉的头绳是什么颜色？”
“黑的”陈年回答，眼睛突然瞥见右边的砖缝里好像卡了什么东西。
她面上一喜，蹲下身子，用指甲捎带扣了一下。
“哈，出来了”
女人两指捏着一段黑色的发绳，仰面朝着他笑。
欲坠的夕阳给世界打上了一层柔光，那光照在她的脸上，说不出的明亮，温暖，好像芸芸希望。
不等他开口祝贺，只见女人又低下头，喃喃道：“诶，上面的那颗月亮呢？”
“月亮？”裴靳沈低头看着她，疑问：“什么月亮？”
“就是一颗银色的诶，等等”
回话被突然的急促的电话铃声打断。
陈年接起电话，就听见周灵委屈的呐喊。
“喂？陈年姐，江湖救急啊，我电梯卡落在学校了，回不去家啦。”
“你在哪？”
“我们小区楼下。”
陈年看了眼掌心的头绳。
这地方好像也没有很多人会来，晚一点应该也能找到。
她做下打算，叹了口气，匆匆向裴靳沈道别，就往家里赶。
终于赶到家，就看见周灵可怜巴巴蹲在入口，看见她，喊道：“陈年姐，谢谢你，我好爱你啊。”
陈年拉起一个假笑，“那记得带钥匙带电梯卡，并且保证她们不掉我会更爱你。”
周灵见状抽过她手里的电梯卡，冲进电梯朝她招招手，“快来呀，门要关上了。”
陈年无奈追上去，手指轻点她的脑袋。
“你呀你。”
“嘿嘿。”
电梯上行。
进了家门，陈年就站在玄关取了车钥匙，又匆匆下去。
等到她再回到那儿时，裴靳沈还在那。
不过已经不是站着了，而是靠坐在离树很近的一块石板上。
见她过来，裴靳沈扬起笑，手握拳抬起。
陈年的视线紧跟着。
只见他将手抬到了半空，手掌放开，那轮银色弯月被他两指夹住一头水滴形环圈，一下晃出来。
这时的天色已经暗下来了，深而透的蓝。
在那样的背景下，他和煦的笑容映衬的像是发着光。
陈年毫不掩喜色，在看到那枚坠饰的一瞬间，眼眸一亮，“你找到啦！”
一路小跑过去。
裴靳沈将位置让了让，她也毫不客气，喜悦的坐下。
将裴靳沈递过来的月牙合在掌心，脸上是温和的笑意。
“你笑起来，很好看”
陈年闻言抬头，才发现两人的距离极近。
石板短宽，适合一个人坐，再多一个只能肩挨着肩，腿贴着腿。
她刚刚喜悦冲了头，也没多看看就一屁股坐下来。
如今这一回头，就连彼此温热的喘息都交融起来，有种莫名的燥热。
陈年长这么大没交过男朋友，就连之前贴耳听他说活也是隔了一点距离，只是脖颈微热。
现在这样旖旎的时刻，对她来说已经是绝无仅有了。
反应过来，立即红了耳根。
裴靳沈也算不上淡定，他稍微侧了点头，夸了陈年一句，说话的时候绝然没想到她会在这种时候回过头来。
他觉得，陈年回过头的那一刻，好像擦过了自己的嘴唇。
这一想法简直让他气血上涌，连呼吸都凝灼起来。
两人都默契的别过头，陈年虽然羞不过，但想着自己这把年纪，吃亏的应该是裴靳沈。
于是鼓起勇气打破这尴尬的僵局，“啊，那个，什么，谢谢你，说我笑起来好看。”
裴靳沈简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脑袋仍然晕晕乎乎的，满脑子都是方才那一瞬间的嘴唇上陌生的触感，于是慌不择路道：“不客气，不客气。”
？？？
这是个什么回答。
眼见局面不可控制，陈年“唰”的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不存在的灰，说：“啊，好像挺晚了，我先回去了。”说完，她看向裴靳沈，抬手摆动，“那我先走啦，再见。”
裴靳沈不知是生气了还是怎样，头是正回来了，但眼睛却不看他，怪异的瞥着右下角，“好，再见。
”
陈年觉得奇怪，转过身，还没开始走，像是想起了什么，笑盈盈地回过头，裴靳沈躲闪不及，和她的视线撞到一起。
她捏起月牙，抬高手对着他晃了晃，笑的像三月春风，温和明亮。
“对了，这个，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