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酒桌游戏
她太过心急,直接推手将拉扣顶开了。
周灵抬手给她倒酒,忍不住笑,“喝吧,陈年姐。”
陈年一时失语,端起杯子一口喝了。
起头又到了她这,裴靳沈拎起一瓶可乐递给她,附耳低语,“别太紧张,姐姐,我在你前面,可以给你兜底。”
陈年心神一动,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而后重整旗鼓,小心翼翼插了三张。
于向祈日常使绊子,也直接插了三张,导致后面的人不敢多放,都只插了一张。
到了李箐那,又是八张,不过留的空隙比裴靳沈那瓶好很多,她插的缓,小心翼翼,最后卡住了纸牌的一点边。
也勉强过了。
裴靳沈这个位置太吃亏,饮料瓶到手只剩下要开的压力了。
不知道是因为说了要给陈年兜底的话,还是觉得没希望直接摆烂了。
他干脆捻起纸牌往里一捅。
“咔嚓”
这一声响的尤其清脆。
场上静了一瞬,几人的眼光齐刷刷看过来,裴靳沈稍偏头,从陈年的方向能看见偏过来的小半边脸。
她看见他轻勾唇,眉头单挑,无声启唇。
她盯着他说完,大概猜到他说的是什么。
——别慌,我在。
她颇为感谢,眼睛亮了一亮,笑道:“谢谢。”
两人的小动作落到几人眼里变了味,昏暗的夜光下,有些暧昧。
李箐坐在裴靳沈右侧,看的最为直观,她冷脸站起身,问陈年:“厕所在哪?”
陈年没来得及说话,被裴靳沈抢先一步。
他头也不转,手漫不经心向后一指,“那”
这下不止李箐,周灵也看过来,疑道:“你怎么这么清楚。”
裴靳沈施施然喝下面前的酒,而后手握空杯子,顿了半刻,平静道:“其实我是掌管世间厕所的神灵,所以不止这个厕所,这个世界上所有厕所的位置我都知道。”
谈吐断句得体,平静的好像在叙述事实。
“这样吗?”周灵也不虚,眼盯着他,指了指门口,“那对门那家的厕所在哪个位置,你应该也知道吧。”
裴靳沈依旧面不改色,一手给自己倒酒,饱含歉意般低了半寸头,道:“不好意思,我是被贬下凡的神灵,预测的能力次数限制,刚刚恰好是最后一次。”
周灵闻言翻了个白眼,有板板正正坐了回去,吐槽道:“听你鬼说”
李箐这时候也回来了,插曲结束,桌上几人的表情千奇百怪,也没人动手再取饮料。
陈年正准备抬手拿饮料,于向祈提议出换个游戏,说平时里百战不输的男人放水放的狠,太过无趣。
这话是说谁,大家都心知肚明。
陈年也猜的到。
只是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不盯着裴靳沈,反而紧盯着自己。
不在笑,有点像是审视。
陈年被盯的不舒服,抬眼对了上去,“那要换什么呢?”
李箐手里还拿着擦手的纸巾,语气依旧冷淡,“纸牌吧,公平。”
这话这时候听起来有点讽刺人。
根本是摆明了点他们。
这时候陈年有点不明白了,正常的酒局上,也会有黑骑士帮喜欢的女孩挡酒或是刻意服输。
这样的行为除非是在有人刻意针对的情况下,否则是影响不到他人的。
至于他们两为什么反应这么大。
她能明白李箐是为什么,喜欢嘛。
少年人的喜欢总是无可藏匿的,或者说他们本来也没想过要藏。
但于向祈又是是因为?
不等她揣测,于向祈已经开始动手发牌了。
他说:“国王游戏,一张大王和一到五的纸牌,国王可以随意指令点牌数的人做任何事。”
说是任何事,其实都是有度的。
游戏正式开始。
陈年掀开纸牌看了一眼。
黑桃a。
“我是国王”
李箐掀起眼皮,三指翻开纸牌敲了敲。
她扫视一圈,提出要求,“a和4喝三杯酒。”
话音刚落,周灵长吁一口气。
三杯!
也太多了吧。
于向祈摊摊手,“不是我,谁中招了。”
“我”,角落里安静如鸡的季东海抬了下手。
于向祈笑了两声,给他倒酒。
陈年默默伸手端酒。
酒瓶从冰箱里拿出来有一段时间了,瓶身化了一层水渍,手扶上去,往下滑了一下,碰到于向祈再次端瓶的手。
他看过来,两人对视,他愣了一下,伸手将酒瓶接了过去。笑道:“我来吧,姐姐。”
一边倒酒一边开玩笑,“真没想到,姐姐第一次一起喝酒还有新人福利。”
这三杯酒倒的很实在,满满当当。
大口下肚,多少有点上头。
重新洗牌,不再用发的了。
周灵提议用抽的方式来拿,顺序不定。
更乱,也更多选择。
轮到陈年的时候,仅剩两张了。
她抬手抽了左边那张,旁边那人才悠悠抬手取走最后那张。
她还没来的急看牌,周灵问:“国王牌在谁那?”
“在这”
裴靳沈两指掀起牌面翻过来,手撑回身后。
身子半仰,两肩耸起,一副慵懒的模样。
“对了”于向祈像是想起来什么,补充道:“姐姐,你第一次跟我们玩,应该不知道我们还有一个规矩,就是,要喝酒的话呢,定的量只能多,不能少于第一次定下的量”
“哦”陈年答应下来,“好的”
三杯。
起点就是三杯,她有点忧心,再往下加,她就有点吃不消了。
她看了眼裴靳沈。
他低眉垂眼,像是在思考。
如果刚刚让他先选的话,她会抽到国王牌吗?
“我希望”裴靳沈慢慢坐直了身子,“听到在座每一个人近两年来最印象深刻的事。”
周灵哈哈笑道:“这不是真心话大冒险吗?”
裴靳沈面色不改,挑了挑眉,“我是国王。”
“得,得,你厉害呗。”周灵酸道:“幼稚鬼。”
“那我先来吧。”李箐说:“我喜欢的男生,找了一个写信的女人四年。”
“哇。”周灵感叹,“那他在这期间有过感情史吗?”
“没有。”李箐下意识去看那个人,“起码现在为止没有。”
裴靳沈依然保持着手撑后背的动作,端起酒抿了一口,面色冷淡。
眼见情况不对,于向祈大喊,“我来我来”他伸手在李箐眼前晃了晃,扰乱视线,提醒道:“看我,到我了”
“我家有矿。”
“窝~”
“不是吧!”
除了陈年和裴靳沈以外,其余几人都只知道于向祈家里有钱,人很爽快,就是不知道是干什么的。
陈年刚认识他们,当然不可能知道,至于裴靳沈,高中时期,他见过于向祈的爸爸,他也是那个时候才知道的。
于向祈家里有座煤矿。
见众人反应强烈,于向祈挠了挠头,笑道:“我也是高三毕业才知道的。”
他妈怕他知道家里有钱,就不愿意再继续好好读书了,硬是从小学瞒到高考毕业。
可怜这傻小子一直只知道家里有钱,却不知道钱是哪来的。
他曾经一度怀疑家里是干什么见不得的的黑色产业,还叮嘱裴靳沈到时候东窗事发多到局子里看看自己。
“我靠”周灵看着于向祈,眼里是满满的羡慕和嫉妒。
“别看着我”于向祈杵了一下她,“到你了,你来说啊。”
周灵抬手怼了回去,想到要说什么,脸颊微红,又羞于启齿,含糊道:“就一句话。”
于向祈追问,“什么话?”
周灵梗着脖子,“我不管,印象深刻的我已经说了,就是一句话,又没说要说是什么话。”
“哇,你这”于向祈指着她,“你这也太偷换概念了,不行,得说。”
李箐跟着说:“得说哦。”
眼见几人盯着周灵不放,季东海举起手,“到我了,我来说吧。”
于向祈手指着周灵上下抖了抖,“一会再让你说。”
季东海说:“我的也是一句话。”
“我靠”于向祈抱头,“你们两这也太恶心了,没法玩了,没法玩了。”
就剩陈年了,于向祈哀嚎给她争取了不少时间。
轮到她时,措辞已经拟好了。
她顿了顿,眼睛有润过后的映上的稀碎灯光。
“昏暗的午后,犹如黑夜般的黄昏”
不是直接了当的讲述。
她简单的描述了,那天她所感受到的世界。
其他几人听的懵懂。
只有裴靳沈侧过头,认真地看着她。
心里默念她说的话
——昏暗的午后,犹如黑夜般的黄昏。
是台风天吗?
好巧,他这两年里,唯一记忆深刻的。
也是台风天。
高二那年夏天,走在路上太阳像是汗蒸。
然而就是在那样的天气下,一场台风悄无声息的逼近。
裴靳沈赶在台风天前回到了桓川。
家里很久都没人住了,只有每年祭日或者他想看信的时候,才有住上那么两天。
那年是他又惹了祸,跟人打架脑袋被开了瓢,生生剖开一块三角形的肉。
那人也没落着好,在医院躺了一个星期。
对方闹的很凶,说是要赔钱,他也不知道要赔多少,总之,在那个徒有虚名的家里,漫无边际的争执下,他翘课搭车回了桓川。
他回去的时候,楼下从前很喜欢他的刘家大院王姨,喊他一会儿过去吃饭。
台风天,才中午就暗的恐怖,一阵一阵的大风呼啸,吹的跟鬼似的,刮的人脸疼。
他收拾好信箱里新寄的信,就下楼了。
走进院子里,他才发现还有一个人。
是个很高挑的女孩子,可能因为是夏天穿的很单薄,两根细袋子绑在蝴蝶骨上,像是要被风吹起来了。
她和王姨不知道在说什么。
裴靳沈往前走了几步,猛然一怔。
“你说陶雯啊,她早就死了,他老公救火没出来,她去看他老公的当天就出了车祸。”
紧接着,手止不住的发抖,他顿了顿,戾气横生,眼眶憋的通红。
那个女孩已经走出去了,他也一刻都待不住了。
已经逝去的人好像只有的最开始会让人觉得悲伤怀念,时间长了,就连提起也显得很平常。
他最恨这样,他最恨这种平常。
出了门。
眼前的一幕让他有点不知所措。
女孩站在人行道上,单薄的身子晃了晃,突然蹲下来。
肩膀耸动,发出压抑的哭声。
这是?
为了他双亲的离世而哭吗?
女孩的哭声越来越大,越来越不压抑,到了最后竟然直接放声大哭出来。
那是怎样的画面,灰暗的天空,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和少女毫不掩饰的痛哭。
在那样的台风天下,不止是天气得到了释放,那种长期以来无法舒缓的痛楚好像在这一刻得到了释放。
他上前为她盖上外套,往她怀里塞了一包纸。
却没来的急看清她的脸。
他总觉得,那是离一纸相隔的她最近的时候。
近到伸出手,就能触摸到她。
可那个时候,他并不着急揭开她的面纱,而是给足她尊重,用少年的意气风发遮盖住了她的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