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太岁塔楼高六层，每一层有十座太岁像，一共六十一甲子，六十座太岁像。
“今年是癸卯年，癸卯太岁在第四层，上来吧。”
姜筱和月流霜一踏入太岁塔就能感受到一股威严的气势扑面而来。太岁要镇压一年气运，多半都是大将军，每一位都有独领万军的本领，要是他们在世，气场能比姜筱都强上不少。
“我有点喘不上气。”姜筱看着一座座栩栩如生又庄严肃穆的太岁像，觉得空气都变的凝滞了。
月流霜倒是还好：“没事，阿筱，我牵着你。”
月流霜的手心还是比平常人的温度要低许多，但是那股清凉的感觉反倒舒缓了姜筱的承受的压迫感。
癸卯太岁是一位名为皮时的大将军。皮时太岁袒开胸口，大马金刀地坐着，比其他衣冠齐整的太岁更多了一份坦然感。
行之法师站在癸卯太岁像旁边，拿出一个木鱼，用力一敲。
“卟”的一声，响彻了整座太岁塔。
本来就很浓烈的压迫感一瞬间变得更强，姜筱差点就站不住了。
原本端坐的皮时太岁突然就活泛了起来，五官也生动了，居然换了一个姿势开口说道：“行之，很多年没找过我们了啊，什么事啊？”
皮时太岁的造像本就比较随性豁达，现在一开口那种亲和感就更强烈了。
太岁可以不拘小节，但是行之法师可不敢。他侧身让开，把月流霜拉到近前。
“太岁请看。”
皮时太岁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哎哟，小兔子，你怎么下凡来了呀。”
月流霜以前从未见过太岁真神，现在一见也不知道要行什么礼，只能糯糯地说道：“是……渡劫没有成功。”
“那可太可怜了哦。”皮时太岁撇着嘴，上下打量了月流霜两眼，“你身上这一身寒气又是怎么回事？”
怕月流霜说不清楚，姜筱主动请缨讲了一遍来龙去脉。
“终南雪虫……抱歉哈，我死的时候还没有这玩意儿，我接触得不多。”
姜筱心里一惊。
但很快皮时太岁又说道：“我大概能明白是怎么回事。小兔子，你很走运了，要不是今年是兔年，本太岁还管不了你，到时候你就只能自求多福咯。”
月流霜很乖巧地跪下来对皮时太岁磕了个头：“谢太岁。”
皮时太岁摆了摆说：“几千年过去了，这些旧例就算了，动不动磕头我也不喜欢。你们等着啊，我去找个帮手。”又转头向行之法师道，“和尚，你去帮我找一根大蜡烛来。”
行之法师双手合十点头，表示收到了皮时太岁的指示，然后拿出手机开始给自家的小沙弥发微信，让人把大蜡烛拿过来。
这些魔幻情节真是看得姜筱一头雾水：“法师，你们这不是佛家的庙宇？为什么会有……道家塑像？”
行之法师笑得很灿烂：“虽然知道灵应山上有太岁塔的人不多，但这个问题确实也有很多施主问过。”
“请法师指点。”
“指点算不上，道理很简单。”行之法师双手合十，念了一声佛号，“连观音大士都能有道家的尊位，我一座佛家丛林，如何不能有道家塑像。建太岁塔是本门祖师灵应法师主持的，当时也是信众们有这个需求，才建的这座塔。灵与不灵，全凭一片心意。”
“法师有礼，我悟了。”姜筱点了点头。
在遇见月流霜之前，一切神鬼对她来说都是虚无缥缈的，也没有道理，遇到月流霜之后，神鬼的世界对她来说就是一个全新的世界，还需要慢慢地接受。
灵应寺的沙弥们把蜡烛搬来了，果然是一根大蜡烛，算上烛台有灵应法师那么高，比姜筱还要高出半个头。
“我回来了。”皮时太岁的塑像静默了好一会儿以后又活了。他手一弹，一道火星直奔行之法师旁边的大蜡烛，把蜡烛点燃。
经由神仙点的蜡烛就是不一样，原本只是拳头大小的火苗，再一次一下窜起一人多高，笼罩在姜筱等人的头顶。
皮时太岁连忙制止：“够了啊兄弟，你再来得把这里烧了，到时候我得把你泡水里。”
太岁的话音刚落，巨大的火苗就显现出一个半身的人像。只是这个人像在火苗中只能看出来长了胡子，眼耳口鼻一概不清楚，连皮肤也都只有一片火红。
火里的人脸跟表演杂技似的，呼啦喷出一道火柱才说道：“我是神，降临人间当然是要讲点排场，不然落了我的威名。”又安抚皮时太岁道，“你放心，有我在烧不着。”
“打扰两位实在不好意思。”行之法师撩起自己被烧到卷了的胡子，脸上的表情心痛得很，“贫僧的胡子还是想保一保。”
皮时太岁顿时大小：“火德星君，说好的烧不着呢！”
火德星君一招手，行之法师胡子上的火苗就回到火德星君身上。火德星君狡辩道：“那都是凡火，现在没事了。”
“多谢星君高抬贵手。”行之法师真心实意地鞠了个躬。
火德星君脸上无光不愿多说，转而问皮时太岁：“你找我过来就是为了这小兔子的事情？”
神仙真不愧是神仙，一下就认出了月流霜的真身。
皮时太岁点头：“对啊。好歹也是我们兔子家，就管一管吧。兔子，你家里有钱吗？”
但太岁又说：“算了。都一样，没钱你就烧两炷香就行了。不强求。”
姜筱心念一动，走上前去，问道：“太岁在上，请问，要是有钱呢？”
皮时太岁和火德星君互相看了一眼，还挑眉，准备狮子大开口：“那要看你有多有钱。最好肯定是给我修一座太岁庙，塑一个十米金身，供万炷香火，长明灯不灭，诵经声不断……”
但被火德星君打断：“皮时！你要死啊！被王母知道了，她得夺了你的太岁之位，到时你就做一个野神仙去吧。”
皮时太岁撇了撇嘴：“嗐，这不是畅想一下嘛！那就算了，要真有钱，给我和老火一个塑个金身就行了。”
姜筱对这种神仙的事情也不敢还价，顺势点头：“金身就可以了是吗？”
“小姑娘，听你口气，很有把握啊。”
“只要能治好霜霜，问题不大的。”
皮时太岁吹了一声口哨：“小兔子，可以啊，找到个这么富的，给我们神仙争脸了啊！”
姜筱：……
现在的神仙可以这么俏皮的吗？
月流霜还一脸懵懵的：“啊？有吗？”
“有，有的。”皮时太岁也不多纠缠了，这种事情说多了就是贪婪，他本来也就是开个玩笑而已，“和尚，你把那个姑娘带下去吧，带到太岁塔外去，不然等会烧着了你们。”
……
行之法师领着姜筱出了太岁塔，回到了九十九阶楼梯前。
灵应山虽然以前有一个不太能上得了台面的名字，但是成为了佛家丛林久了，山林间隐隐有一股令人心宁神住的氤氲萦绕。
姜筱本来还有点担心月流霜，但是看到这一片茂密山林的时候突然就冷静了下来。
“法师。”姜筱跟行之法师主动搭话，“您很早就知道降神这种事情了吗？”
行之法师淡淡地说道：“也算是吧。贫僧第一次知道神佛所在，是贫僧的师父空明法师开坛讲经。当时贫僧虽然听不懂，但在大殿的屋顶上看到了佛光笼罩，也是正是那时贫僧坚定了学佛的信心。”
“那……看到了降神，法师不怕吗？”
行之法师大笑起来：“怎么会不怕，贫僧吓死了。吓到贫僧连爬带滚地从太岁塔逃了出来，还被先师空明法师打了一顿。”
也许是行之法师笑得太大声，皮时太岁的声音从太岁塔中传来：“秃驴你安静点！”
行之法师口念“阿弥陀佛”，躬身以示道歉。
姜筱也顺势看了一眼太岁塔。在他们下来的第四层窗口冒出了剧烈的火光。
“施主担心吗？”行之法师问道。
“有一点。”姜筱盯着窗口的火光，不自主地说了下去，“说真的。第一次看到霜霜变人的时候，我是有点惊讶的。但后来觉得也就是那么回事。说不定就是有人跟我做了个恶作剧呢？也不一定的。但直到我刚刚看到……看到了太岁和火德星君降临。”
怪力乱神的事情一点一点逼近的，她先是见过了兔子变人，又抓过食梦貘和老鼠精，还遇到了终南雪虫，但一直到皮时太岁和火德星君降临在太岁塔，她才真真切切地意识到，原来月流霜说的那个满天神佛的世界是真的存在的。
姜筱也真切地考虑起了是不是要帮助月流霜回月宫的问题。
行之法师在旁边诵起了《金刚经》：“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不管是有神也好，有佛也好，你我终归只是凡人，这个世界也就是这个世界，该如何生活就如何生活便是了。”
姜筱想了想，觉得行之法师说的有点道理的。不管有没有神仙，她都是九霄集团的董事长、大小姐，她也还是会带着月流霜到处去，至于月流霜是不是要回到月宫，那是她的问题，姜筱会尊重她的决定。
“多谢法师，我又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