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十三号宿舍楼（十一）
鬼影再次出现在青空的时间线里，青空向孙哲昌看去，后者的坐姿因为低落露出一点颓势。
他弯曲的后背上，趴着一只鬼影。
那道鬼影并不用胳膊揽住他的肩头，只是紧紧的贴在他的背上，头也在张哲昌后脑的正后方，躯干穿插过椅背，下半身拖在地上。
青空看着那道鬼影，没有做出什么动作。
青空：“那你突然开始锻炼、学习，还是打算继续追杜薇吗？”
张哲昌的笑容有点牵强：“我是想，也许成为更好的人，就能做到更多事。”
但他没有说出口的是，他明白，杜薇不需要他做任何事。
如果他所作的所有一切，都不是杜薇需要的，那到底有什么意义？
也许他为杜薇做了一百件事，也比不上青空的一句话更能让她开心。
爱这种东西，就是很没有道理的。
青空不懂什么是爱，但他懂人类的自卑和矛盾。
他非常明白，张哲昌正在两种截然不同的理念中踌躇。
第一种理念，源自他自己，就是李蕊曾经教给他的，无畏的付出。
另一边，是他此时因为他人言论衍生出来的，对自我理念的否定。
青空还记得，昨天杜薇身上出现鬼影时，她正在电话里说，自己是个什么都做不好的废物。
一个不太明确的想法，在青空的脑子里冒出来。
他想，他可能明白鬼影出现的条件了。
再次见到鬼影，青空放松了很多。
尽管他仍然保持着高度警惕，但他的神态还算自然，不再像昨天那样盯着它看了。
青空对鬼影身前的张哲昌说：“那你现在，不想成为更好的人了吗？”
张哲昌自己也不明白。
毕竟，他是个恋爱的初学者。
也很年轻，所以也是人生的初学者。
他反问青空：“如果是你，你会怎么想？”
一门心思在分析鬼影出现条件的青空，听见这个问题，微微愣了愣。
随后他迟疑的开口：“我还从没想过，要改变自己什么。”
张哲昌觉得好友的耿直有点好笑，但想了想，觉得自己更好笑一些。
“嗯，也挺好的。”
随后他像突然想起什么：“对了，杜薇昨天在楼下问你的，什么你的老师，是什么意思……你喜欢咱们院里的老师”
随着张哲昌问的话，乔老师的脸出现在青空的脑海里。
让青空原本有些乱的心，变得更乱了些。
青空：“……他现在不在这里。”
张哲昌问：“出差了？”
青空：“他要等四年后才来。”
张哲昌缓缓的说：“四年……那还很久啊。”
张哲昌把椅子转过来，面向了青空。
他身后的鬼影，随着他的转动平移，始终保持在他视线方向的正后方。
鬼影和张哲昌一齐看向青空。
张哲昌：“你的爱，是什么样的”
鬼影注视时的冰冷寒意，再次弥漫在清空四周。
青空从来没有对“爱情”这个词产生过什么兴趣。
在他从前经历过的无数个副本里，爱情是无数场悲剧的导火索。
在他眼里，爱是欲望、占有和侵略。
人类总说爱，但所有爱都是一场谎言，最后全部是满目疮痍。
而且，比起这些，最不能让他接受的是，乔晨心中，有他的爱人。
所以，青空憎恶着这个词。
青空周身的情绪温度，甚至比鬼影的凉意更冰冷。
他没有回答张哲昌的问题，只是问道：“爱杜薇让你这么痛苦，为什么还要爱？”
张哲昌笑笑：“我也不能控制啊。”
在青空的眼里，张哲昌的笑容非常平淡，语气也很轻柔。
他说：“但你看，如果我不在意那些得不到、不对等的东西，我就不会痛苦了。”
他的痛苦，源于付出后得不到的回报，源于自卑带来的苦楚，源于明知杜薇爱着别人的酸痛。
张哲昌的自我剖析，非常深刻：“我想，让我痛苦的不是我的爱，而是我的心。”
张哲昌的话，让青空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惑中。
他明白张哲昌的意思，张哲昌是在说，爱是无罪的，有罪的是人类本身。
青空的表情，变得奇怪起来。
随着他的心越来越乱，从他心脏位置流出的血液像是带了毒，窒息感向身体各处流去。
在他的思绪混乱时，他的眼前闪出了机械化的红光。
【请玩家保持理智。】
与此同时，他感觉自己的后颈处传来一片冰凉。
像是有一整块冰，贴在了他裸露的皮肤上。
寒意透过身体，侵进了他的意识。
他原本正在快速思考的脑海，被寒意冻住，思考变得缓慢起来。
在他察觉出不对的第一秒，他就看向了自己的状态栏。
他的hp，正在快速下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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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头的乔晨，在队内语音里的对话告一段落时，他们所在的教室外面传来一片喧闹。
很多人在走廊上奔跑，喊着：有人疯了！
乔晨逆着人群赶过去的时候，看见李穆正和另外两名同学，死死的按着李爽的身体。
李爽被按在前排靠墙一角的座位上，面目狰狞的挣扎着。
她的力气非常大，扭动挣脱的力道毫无章法，像是奇怪的抽搐，同时目光恶狠的四处看着。
她的脸上有几道非常明显的血痕，像是被什么的东西刮出来的，还有两道已经划出了伤口，正在往外渗着鲜血。
李爽的样子，的确就像是疯了。
但在乔晨的眼里，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一件事。
在李爽和按着她的几人身旁，站着两道鬼影。
它们就在边上不到一米的距离，并排站立在墙边，微微低头，看着挣扎中的李爽。
这一幕对于第一次看见鬼影的乔晨来说，略微有一些讶异。
但他快速的跑了过去，脱下了自己的衬衫外套，将李爽的身体绑在了椅背上。
身体被控制住了后，挣扎的四肢力量就小了很多，李穆空出手来，直起了腰。
她被岁月洗礼的脸上此时布满了汗水，面色也非常焦急。
乔晨问道：“打120了吗？”
其中一个还在按着李爽胳膊的女同学回复：“打过了！但刚打没多久，可能还要等会才能来。”
乔晨的余光，一直注意着那两只鬼影。
但它们一动不动，只是静静的站在那。
乔晨问：“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了？”
李爽的风评在所有学生口中是非常好的，她谦逊有礼，为人和善，所以乔晨完全搞不懂，为什么她会疯。
李穆的脸上也有不解：“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她本来在上课，但是手机突然响了，她看了一下手机，然后就不说话了，再之后……”
李穆的表情，变得不可置信起来：“再之后，她突然开始用指甲抠自己的脸……我们发现不对，就赶快过来制止她。”
座位里的李爽，因为不停的挣扎，几乎满脸都是血液。
眼神里，也是毫无理智的癫狂。
乔晨注意到，当李穆说话时，鬼影微微抬头，似乎是在看她。
乔晨看向教室里还没有离开的学生们，他们大多都是站着的，看向几人的脸上都是恐慌。
乔晨大声的安慰道：“不用害怕，也先不要离开，都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医生来了之后，可能会问你们一些事情，照实说就好，不会有事的。”
随着他的话，学生脸上的异样表情少了很多，也都慢慢坐回了座位里。
乔晨收回视线，重新看向李爽和李穆所在的方向。
鬼影伫立在一旁，乔晨在想，为什么明明目标人物是李穆，但疯的却是李爽？
乔晨看向李穆：“李爽教授的课，您为什么在这里”
李穆没有多想，像是更多的注意力都在李爽身上，顺着乔晨的问题直接答道：“这是李爽的第一节公开课，她叫我过来给她当定心丸。”
乔晨微微皱眉，他真的很费解，为什么李穆会和李爽这么要好。
难道她们真的是母女？
乔晨：“她之前没有其他异常吗”
李穆回想了一下，回答：“没有。”
乔晨觉得，自己可能忽略了对李爽的调查。
李爽很有可能，也是一个重要的npc。
不多时，保安和其他老师陆续赶到。
大约十几分钟后，救护车呼啸而来，停在了楼下。
医疗人员进入教室时，李爽挣扎的力道已经非常小了。
但她的表情却变得更加凶狠，像一只吓人的恶鬼。
王子庭也赶了过来，乔晨环顾四周，跟他要了个空的双肩背。
医疗人员需要把李爽带回医院，她感觉到有人要把她带走，她的挣扎再次猛烈起来。
在所有人兵荒马乱的搬动李爽时，乔晨绕到讲台侧面，将李爽的手机和笔记本装进了王子庭借给他的书包。
之后，乔晨作为很早赶到现场的人，和原本在听课的学生一起经历了非常简短的问话，学生口中李爽发疯时的情况，与李穆说的完全一致。
在这期间，那两道鬼影一直靠墙站着，直到李爽被抬走，才缓缓的消失了。
第一次遇见鬼影的乔晨，不光没有发现任何线索，还被鬼影完全无视了。
乔晨坐在座位里，等待散场，他的视线恰好扫过组队面板。
他惊讶的发现，青空的hp条，正在飞快的降低。
乔晨的语气带上了些焦急：“青空，出什么事了”
青空那头，没有任何回复。
乔晨的话也惊动了刘元柊，刘元柊看了一眼面板：“大佬你被袭击了！？”
青空仍然没有回复，他的hp掉的非常快，两句话间就已经从100掉到了50。
乔晨的脸，变得非常凝重。
他的语气，带上了一些严肃：“青空，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