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看海
吴月打开车门，藏着笑上了楼。
徐来说要她收拾一天的行李，看来是想要带她去比较远的地方了。
她毕业之后没有买过车，也没有进行过什么旅行。这两年去的最远的地方无非是杭州，去参加一个学校要求的教师培训。
上个暑假，有大学同学组织去上海团建来着，她嫌来去的路费太贵了，就找了借口没去参加。
也没顾上吃饭，一进家门，把手提包里的平板电脑充上电，把刚完成的漫画第一章上传给编辑，就挖出了柜子里那个不常用的旅行背包。
没问要去哪里，徐来也没说。吴月从衣柜里翻出一条长裙，又担心要去的地方不方便穿裙子，于是又翻出来一套休闲装。宽松的大t恤和一条灰色的运动裤，很素净的打扮，但也挺有青春的样子。
这一套明天穿。至于要带上的换洗衣物，她又翻箱倒柜，最终拿出的一套，和决定明天穿的一套也差不了多少。
抽屉里挖出一个充电宝，本想充满电明天也塞到包里的，没想到插头一接上，就听见了轻微的爆破声。年久失修的充电器插头在电流的刺激下直接爆裂，幸好没引发火灾或造成什么损失。
但家里的电也跳闸了。
吴月打着手电筒，找到了电闸，自己又把它推上去。
记得初中的时候，班上一到夏天就老是停电。有时候是整个镇子都停电，有时候是学校里突然没电了。教室一黑，同学们就吵着要放学。
老师没法判断那种停电究竟是什么情况，就会让某个同学去推一推闸门。
可初中生们有了生死的观念，也有点文化了，知道电的可怕，对于电闸这种东西就不敢轻易去接触。整个班里闹腾腾的，最后总是坐在角落里的吴月去推闸。
同学们一开始会以为这是吴月想出风头，可渐渐的他们又觉得：那是吴月诶，吴月怎么可能会想要出风头呢。她是班里最会躲风头的人。
其实吴月去推电闸，纯属也是觉得这个小东西挺好玩。重重的，沉沉的，要把力量集中在手指几秒，用顶撞自然的力量顶撞那个机械闸门。咔哒一声，小力量打开了大开关，整个教室就会通上电。
重新回来的光明，像是以她一人之力带来的，她就会有隐约的成就感。
没想到多年过去，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跳闸的吴月，再次享受到了拨动闸门的乐趣。
电又回来了，她接着收拾东西。
客厅的茶几上凌乱地摆着一些零食，很多都是过年的时候妈妈让她带回来的，一直放着也没有吃过。她不确定这些东西有没有过期，本想抓一把放进行李包里，又觉得就算带了也不会吃，然后算了。
电视柜下摆着一台小小的数码相机，是毕业的时候，同寝室的同学不要了，然后随手送给她的。她不会用相机，也从来都没有用过。摆在抽屉里已经积了灰，她将灰轻轻吹掉，给相机充上电。
吴月依照顺序，打开家里的每一个柜子和抽屉，看看还有没有需要的。一个个看过去，似乎什么东西都应该带着，又什么东西都没必要带着。最终断舍离，决定只带上衣服和一些电子用品，轻装上阵。
等到行李收拾好，肚子也还没感觉到饿。总得吃点什么，她就随便炒了个青菜，再煎了两个蛋填填肚子。
吃饭的时候，编辑给她发来消息，说是从这周开始，她的漫画就可以进入vip通道审核、发布。
吴月并不把这种琐事放在心上，美美地洗了个澡，然后睡觉。
第二天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吴月才惊讶地想起来，昨天睡觉时并没有设闹钟。
徐来说八点来接她，万一她睡过了可怎么办！
惊悚地睁开眼睛，窗帘外天光大亮。在看手机时间之前，她心中默念：千万别是八开头，千万别是八开头，千万别过八点啊啊啊。
但当她按亮手机屏幕的时候，却看见时间是5点57分。
还不到六点。
吴月顿时松了一口气，又觉得自己的生物钟实在诡异。
昨晚虽然睡得比一般的周五早很多，但也不至于让她这么早醒来呀。
无非就是心里有事，所以一直记挂着，就会早早醒过来。
她想，要出门去可不能精神不好，于是便设立了个七点二十的闹钟，打算再睡一个多小时。
可就这么躺到了六点十五分，辗转反侧多时，她发觉自己竟然一点困意都没有。
好吧，那就不睡了。
坐起来时已经精神万分，给自己穿上昨天准备的衣服，去刷完牙洗完脸，发现自己竟然破天荒地有了给自己做早饭的时间。
用米熬上粥，在粥里放上菜叶与年糕，稍微加点盐，青菜年糕粥就烧好了。
吴月端着粥碗，坐在客厅的窗户边，一边看着底下是否出现了徐来，一边给粥吹着气吃饭。
七点四十几分时，一辆摩托停到了楼下。
吴月本没有意识到摩托车上的人是谁，但当那人下了车，倚靠在车边，摘下了头盔时，她便认出来了：那是徐来！
眼睛从来不会欺骗吴月，尽管她从来都不知道徐来还有辆摩托，但她能确定，那个人就是昨天说今天要来接她的徐来。
她本以为徐来会用房车载着她出去，没想到来接她的竟然是一辆摩托。
这样看过去，看不太清楚摩托的样式，但能看清那辆摩托比陈放言的更大一些。
她觉得，陈放言靠在车边的时候，像个没事干的富二代。但徐来靠在车边的时候，却像是个自由行走于世界的骑者。并且，吴月丝毫都不认为自己是什么双重标准，因为她的眼睛和她的心就是这么告诉她的。
也顾不上粥还烫着了，她匆忙吃完了粥，拿起行李包，跑下了楼。
昨晚充上电的数码相机被她落在了家里。
跑到楼下，她才看清了那辆大摩托车。老实讲，吴月对于摩托车一点了解都没有。若不是陈放言，她都不确定自己这辈子会不会有机会坐在摩托车上。不过徐来的摩托车比陈放言那辆花里胡哨的就要低调许多了，灰色的车身足够坐下两个人，车把手上装着手机支架，而车屁股处左右中各有一个小储物箱，防风防雨，装行李用，一看就是后加装上去的。
徐来看见像猫一样冲下来的女孩，便从储物箱里拿出了个白色的头盔，交给她。
“骑这个去？”吴月问。
徐来点头，摘下她的包，放进右边的储物箱里。包大，储物箱小，一个塞不下。吴月便把包里的东西分成了两份，一份放在右边，一份放在后面。
等把东西都塞好了，坐上了车，她才问一句：“我们去哪里？”
徐来帮她扣上头盔的袋子，告诉她：“看海去。”
吴月笑了，但因为已经戴上了头盔，所以笑容并没有展现在徐来面前。
两人上了车，徐来一发动引擎，就有轻微的轰声响起。
虽然音量足以证明这是辆摩托车，但远远低于陈放言那巨大的轰鸣声。
“抓紧。”徐来提醒她。
他的声音被淹没在了风里。
徐来骑摩托不快，也很稳。
吴月坐在他身后，看着他坚实的后背，握在车边的双手有点跃跃欲试。
碰到第一个红灯时，她朝着前面喊了一句：“哪里的海？”
徐来便侧头回她：“宁波的海。”
周六的清晨，吴月的时光不再属于睡眠，而属于摩托与徐来。
她将头盔侧贴于徐来的后背，看着路边的一切在眼前流过。小区，公园，超市。进了隧道，穿过老城区边缘的山。车道上没有什么车流，路边也没有什么行人。绿化带正要换季，土壤被挖开，但园艺工人也还没有把新土和作物填下去，路边是一片狼籍的。
可看在吴月的眼里，狼籍也有了狼籍的美好。
风其实并不会吹到她，前面高大的徐来自然会为她挡去。
摩托转弯，驶进了省道。
树在车道最外边的路牌上标明了地点，这里是浣江市辖内。此处距离宁波二百多公里，吴月并没有摩托车速度的概念，不知道驾驶摩托从浣江到宁波究竟要多久。
只觉得，自己像是融进了风里。
脑袋里什么都没有了，眼中看着不断变化的风景，有种梦幻的不真实感。
可身前那温热的身躯却提醒着她，这不是做梦，这是真的。
吴月，你在一辆说走就走的摩托车上，要去看宁波的海，跟一个戴着黑色头盔的男人。
她缓缓将手从车边放开，发现徐来实在开得很稳当，就算她不抓着什么，还是能稳当当地坐着。
可她却想抓着点什么。
一副精壮的身体就在前面摆着，不抱不是人！
于是一双手臂从后往前搂抱住了徐来的腰身，她将自己的整个上半身都贴向了他。
双手在他的腹前收紧。
徐来身体一僵，又很快恢复如常。
他能感受到身前呼呼吹向自己的风，也能感受到身后的一阵柔软。
像是被席卷进了一场龙卷风，在漩涡之中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