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上车
陈放言能有什么事，马上他就知道了。
校长办公室，宽敞明亮，一个人一间，墙上挂着字画。
吴月很少来到这里。
一进门，看着厚重的铁门关上，她心里就闪过一个念头：要是这间办公室是单独给她的，她平常就把这个门锁上，可以在里头摸鱼一整天，好爽。
不知道校长会不会在这里摸鱼，她暗自揣想。
陈放言跟她咬耳朵：“你不会被罚站吧。”
吴月不动声色地站远了一点儿，不想再跟他贴那么近。
校长以一套吴月极其熟悉的开场白开始，细说城东小说历史多么悠久，师资多么强大，学生多么争气。又说吴月和陈放言都是青年人才，能来城东小学任教，是一件不错的事，说得陈放言都快得意起来。
但讲着讲着，话锋就急转直下。小老头用很生硬的过渡，把话题从青年人才，转变到了工作积极性上。
“你们两位，这个工作积极性…我直话直说，不是很高。”
校长战略停顿了十秒，看到吴月低下头，而陈放言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他接着说道：“吴老师我知道的，入职快两年了，加上实习，应该已经满两年了昂。两年里面，从来没有迟到早退过，我上周看过打卡机的记录了。但是吴老师，你这个出校下班的冲动啊，要适当克服一下。”
吴月连连点头道是。幸好小老头是上周看的记录，不然今天迟到，不就被他发现了吗，幸好幸好。
说完了吴月，就是陈放言：“陈老师么…年轻人，正是精力旺盛的时期，平常到校的时间要更早一点。你的记录，迟到太多次了。”
“嗯嗯，我知道的校长，下回一定早点到。”陈放言接得飞快。
校长语重心长地叹了口气，依旧说他：“还有，陈老师，你的通勤工具，也要适当选择一下，最好节能环保一点。小学门口长期停一辆那个什么…摩托车，不太好的。”
“好好，我知道了。”陈放言依旧点头。
等出了校长办公室，走回自己办公室的路上，吴月有些闷闷不乐。
校长的意思，就是让她放学的时候别再那么着急走了。
可放学都放学了，下班时间到了，不走又能干什么呢？
她不太喜欢在学校里，总觉得在这里，一举一动都带上了老师的标签，要做学生的典范。她得跟给自己敬礼的孩子打招呼，得跟校长和主任问好，得跟同事们说话。桩桩件件，都不是心里想做的事。
但没办法，做这个职业，赚这个铁饭碗的钱，就得遵守这个规则。
陈放言看她不开心，小小撞她一下，告诉她：“领导批评，重要的不是改不改，重要的是你当面得应承。领导多忙啊，哪有空天天盯着你之后有没有改正，看的无非就是你认错的态度。师姐，你放心。你想早点出校就早点出校，校长无所谓的。”
吴月却不太敢，又问他：“那你以后还骑摩托吗？”
“骑啊。”陈放言笑了，“为什么不骑？校长无非是怕我摩托车教坏小朋友嘛。我以后争取在小朋友们到学校之后把车骑过来，在小朋友们出学校之前再把车骑走，这样就好了。”
“……牛。”吴月真心评价。
校长所强调的事，他是怎么忌讳怎么来。
陈放言又跟她唠嗑：“师姐，先前看你在平板上画画？”
“嗯。”吴月点点头。
“你在画什么呀？教孩子们的吗？”
吴月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还是点点头。
其实不是，但她说是，敷衍敷衍这小伙子就好。
今天吴月一共有四节课，但只去教室上了一节。
今年过年迟，所以这个学期开学也迟。开学迟，上课的日子就少了。不少高年级的老师反应，说自己的语文或是数学课讲不完了，只好向吴月借课。
说说是借课，其实是草船借箭，一去不还。吴月乐得轻松自在，在办公室里用平板画画。
一开始什么都画，找找手感。
但突然有了点灵感，于是便开始画有分镜的漫画。
一天过去，等到放学铃声响的时候，漫画已经有模有样了。
吴月把平板放回手提包里，拎着手提包，慢悠慢悠地逛出了学校。
可就算她是慢慢走，等到了校门口，依旧发现自己是第一个出来的。
打卡都已经打上了，她后悔也没用，只好提醒自己下一回得走得更慢一些。
到徐来那里买了个冰淇淋，不用付钱，算是白吃。
售卖窗正对着的那面车壁，有她画的月亮和lune。
今天的天气很闷热，孩子们都穿起了夏季校服，吴月穿的也是短袖，但看见冰淇淋车里的徐来穿了件长袖，她挺想问他热不热的。
但很快又想起徐来双臂上的纹身。如果他不穿长袖，让纹身裸露出来，在这种小学校园门口，会出现不良的反应。年纪小点的孩子可能会害怕，年纪大点的孩子们会觉得纹身特别酷炫，从而模仿起来。
家长们或许就会让孩子不许到这里来买冰淇淋了。
吴月不必问，自己想通了为什么徐来不换短袖。
他打出一个抹茶味的，递出来给她。
“我能在你车上坐坐吗？”吴月问。
徐来便给她开了车后的门。
上一回到车上是上周五，给他的车里画上画后，就遇到了城管。
虽然说遇到了城管，但好在他开车跑得快，很快就把城管甩开了。
车外的生意很快就排起队来，徐来一个一个地打冰淇淋，吴月则坐在小折叠凳上，靠在车壁边，专心地拿着手里的平板画着画。
她没有说自己为什么要来他车上坐坐，他也没有问，就放她上来了。
吴月默默地笑，在平板上画出顺畅的笔触。
大概半个小时过去，吴月的漫画进展并没有多少，只是删删改改，调整了一些分镜。
徐来看到了她，小小的一团，坐在车厢的角落里，低着头画着画。
他将车窗拉下，车里顿时就暗了下来，而吴月手上平板的光倒是挺亮的，照着她的脸。
他摸了摸她的发顶：“去前面坐。”
吴月诧异地抬头，手指不小心按灭了平板的屏幕，车里就彻底暗下来了。
她还没回过神来，看见徐来又拉开了阻隔车厢和驾驶室的推拉门。驾驶室里充足的光亮照进来，把吴月从昏暗的氛围中照醒。
徐来已经把车发动了，吴月才坐上副驾驶的位置，系上安全带。
“你想回家，还是跟我走？”徐来问。
“跟你去吧。”
于是徐来就载着吴月来到了江行初中的门口。
初中还有十几分钟才放学，在这里，徐来的生意不比小学门口差。
一来初中生们的零花钱比小学生们更多，而来初中放学更晚一些，同学们也更饿一些。
学生们很多都自己骑自行车回家，学校大门门口密密麻麻停满了车。在自行车外，则占满了各种小贩摊位。
卖烧饼的，卖凉茶的，卖饮料的。
徐来的车停在校门前马路的边上，不太惹眼的位置。他每次来都会停在这里，虽然不如摊贩们扎堆扎眼，但熟客都知道地方。
吴月重新坐回小凳上，接着画画。
徐来拉开车窗，看见卖烧饼的大爷的炉子有热烟一阵阵冒出来，也闻到了那里肉饼的香味。
他转头看了看画画的吴月，问道：“你饿吗？”
吴月点了点头，他便下车去，买了一个本地的烧饼，和两个安山肉饼回来。
吴月啃着肉饼，笑了：“我前几天看了一本小说，主角就生活在安山，他们也吃安山肉饼来着。”
徐来便问：“你喜欢吗？”
吴月点点头：“看小说的时候就很想吃，正好饿了。”
徐来把一个烧饼和一个肉饼都给她，他自己则吃了剩下的一个肉饼。
吴月深感自己总是被他投喂。
苦艾酒，冰淇淋，饼。
又突然想起来一件事，问他：“你喜欢狗吗？”
“嗯？”
“我看到过你喂野狗。”
“嗯…还行。”说不上喜欢吧，就是看到野狗，徐来莫名会想到自己。野狗喜欢吃冰淇淋，就喂它吃一个，也不算什么大事。
吴月嘿嘿笑了：“要不是看到你喂狗，我以为你是个哑巴。”
徐来愣了愣，然后明白她的意思，也笑了。
初中门口，等着孩子放学的家长就少了很多。可以说是几乎没有。
公办学校，按学区招生，孩子们都住在附近。十三四岁了，家长们都挺放心让他们自己回家的。
一辆辆自行车响着铃铛骑过，少男少女们的欢声笑语传来，生意开张。
相比于小学门口草莓和巧克力味最受欢迎，这里最受欢迎的口味则是香草和抹茶味。
当装着抹茶味冰淇淋的塑料盒即将见底时，徐来便把最后的绿色冰淇淋挖给了吴月，装在小碗里，满满一大碗。
吴月看得直流口水，但也觉得自己吃不完。
“慢慢吃。”徐来说。
下一个小孩来了，拿出三个硬币，说道：“老板，给我一个抹茶味的。”
“卖完了。”
吃着抹茶味冰淇淋的吴月，由衷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