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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12章萤与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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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寂寥的夜色,乌云遮蔽了星子,连脚下的杂草都停止了摇动。刚刚还亲昵地挨着肩膀的少年和女孩此刻沉默地对峙着。

    过长的刘海遮住了萤花骤然阴沉下去的脸色,她的牙齿相互摩擦,原本清甜的童声嘶哑着,像野兽碾磨干柴的猎物。

    “为什么要说出来呢?”

    和雪鸟在一起的这几天,几乎让她回到了变成鬼之前,她还是那个虽然孤苦无依但仍旧对生活充满乐观的孤女萤花。

    人和鬼不可共存,人是鬼的食物,那位大人的话深深地印刻在脑海里。

    那只要是同类就好了吧?只要他不知道就没问题了吧?

    她明明都打算放过他了,为什么要说出来呢?

    萤花猛地抬起头,针型的瞳孔和嘴边突起的獠牙,象征了她鬼物的身份。带着菱形鳞片的粗壮藤曼从坚硬的土地中隆起,洋洋洒洒的粉尘和碎石在其周围形成龙卷,伴随着她尖锐到甚至锋利的嘶吼向雪鸟奔袭而来。

    “为什么要说出来呀啊啊——!!”

    藤曼来势汹汹,“轰——轰轰!!”,在雪鸟周围砸出几个大坑。

    连十二鬼月都不是的萤花,在攻击方式上与上弦六堕姬有异曲同工之处,可惜攻击力远远不能匹敌。但即便如此也不能小觑,如果堕姬的飘带单纯只是“力、速、柔”的结合,那萤花的藤蔓或许还掺杂了别的东西。

    雪鸟能感知到,村人们身体里多多少少都存在着和萤花同源的力量。虽然不知道具体传播媒介是什么,但看着这藤蔓,不出意料是和植物有关。他必须时刻保持着警惕,毕竟现在的他也远远不及在吉原一战的状态。

    如同妖鬼般的狐面少年,衣摆纷飞,过于奇诡的步法让他在狂舞着的藤蔓之间来回闪避。笼罩着这个小土坡的感知让他精确地躲避了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脚下的土地仿佛被犁过一样草根纷乱。

    利落的身影直到现在也没被划破一道口子。

    可这样的代价也是巨大的,即使雪鸟生下来就比别人高出一节的身体素质也承受不了太长时间的高速运转。要不了多久,他的腿部肌肉就会首先告罄。

    现在离天亮还有四、五个小时,漫漫长夜还将继续。

    但躲避也不是雪鸟战斗的方式。

    手中模糊的光亮一闪,宛如一朵展开的刀花。

    雪鸟手持袖中滑落的柴刀,脚步一扭主动接近了藤蔓。他任凭尘土和碎石撕裂了他的裤腿,一脚蹬在藤蔓坚硬的表皮上,腿部肌肉鼓起,借着反作用力如疾速的箭矢一样直直地超萤花射了过去。

    “因为你在向我求救啊。”他说。

    “什么?”

    沉浸在自己情绪中,面目狰狞的萤花有那么一瞬间的错愕。

    雪鸟从一开始就知道萤花是鬼。

    第一次见面时,一种浓重的恶意从那个在溪边唱歌的孩子身上向他传来,仿佛在他耳边放肆叫嚣着‘让我吃了你!’。在感知的视野里,莹莹的红色无不表示她鬼的身份,是与现在的他相等或更加强大的气息。

    原本这时他就应该上前战斗或避开离去的。

    可直觉也收到了她身上传递来的另一个信息,抗拒的、害怕的、难过地说着快点离开的。

    两种情绪都来自于萤花。

    矛盾的鬼,一边散发着恶意,一边诉说着善意,他想。

    于是雪鸟留了下来。

    在之后的日子里,萤花传来的恶意越来越淡,她开始真正地同友人一样和他相处,另一种情绪也越来越强烈,不是‘快点离开’而是‘救救我’。

    ‘救救我’,在一个吃过人的恶鬼身上是多么的可笑啊。但雪鸟知道,在恶鬼的躯壳中,萤花那属于人类的内里——那个尽管被吃人的食欲控制,也依旧让人快点离开的、温柔的小姑娘。

    她啜泣着,伸着手寻求着他的帮助。

    但雪鸟没有接过那双手。

    他生命的前十二年并没有如同萤花一般的存在,不如说是在脑海里翻遍了才从妈妈的教导中找到‘朋友’这一个定义。

    原来这就是朋友吗?雪鸟想。

    得益于母亲阿菁的教导,即便从来没有和“朋友”相处过,但雪鸟有着足够的——人类和人类交朋友的——理论知识,甚至知道每个人的交友情况都不一样。

    即使他和萤花两个加在一起也凑不出一个“人”来。

    而萤花,是他的第一个朋友。所以习惯了吉原的“洁身自好”,从而对旁人漠不关心的作风在她身上并不适用。

    对于刚刚走出吉原的雪鸟来说,只要你被他认可,他就会把你纳入己方,无论善恶。

    因此即便是食人的恶鬼,那也是他认可的友人。是以他纵容萤花拉着他在山野间打闹,即使知道她不会出事还是一次次顺着她的心意对她出手相救,也对她的异常视而不见。

    无论是脚踩着的阴影,还是冰凉的体温。萤花在他身边只是一个平凡的有些调皮但温柔乐观的小姑娘罢了。

    可纵使如此,他也没接过萤花的手。

    不,并非冷酷无情,也不是于心未忍。

    哪怕这个求救是斩下萤花的头颅,他持剑的手也不会有一丝的迟疑和颤抖。

    毕竟再怎么融于人群,组成‘雪鸟’这个存在的,确确实实有着属于非人的那一部分。他对于世界的理解有着格外通透的不同与常人的本质。

    只要是对方希望的,那就毫不犹豫地去助他/她一力——这是雪鸟给予朋友的友谊。

    但行动的前提是——这是否真正为对方所愿所求。

    身为鬼的求生之欲和身为人的求死之志。

    这两个全都是萤花的想法,但哪一个是她所求的本心呢?

    在雪鸟的观察下,萤花自己仿佛也没意识到她在向他求救。说到底,萤花的‘救救我’,只是雪鸟通过直觉察觉出来的而已。即使他的直觉不会出错,但她本人并没有说这句话。

    在萤花明确表达出来之前,雪鸟不会擅自插手朋友的事。

    毕竟他知道,这世上许多许多的人都清楚地明白,自己是以一种怎样矛盾且不从心的姿态活着的。

    但是,救助幼鸟时萤花那番话引起的所思所想,终究让他产生了疑虑。他想起妈妈那句颠覆了之前一切教导的话——按照自己的心去做。

    那么萤花是否意识到自己的心呢?

    最后,让雪鸟作出判断的是一个来自山神的故事。

    萤花邀请他的那天,他见到了那座山的神明。

    因为只剩下一个信徒了,所以山神没有太多的力量。祂前来见一面雪鸟,是想委托他解决山脚下村子里吃人的恶鬼,而祂会给予报酬。言辞平和恳切,完全不像高高在上的神明大人。

    但雪鸟非常冷静和清醒,能被神明委托的恶鬼必然不简单,他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没必要去冒这个风险。更何况他当然知道山神所说的是谁。

    还不等雪鸟拒绝,毛茸茸的山神就说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请你听了故事之后再考虑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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