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耳穴泰斗张耕耘
神经学科科班出身,又善用中医外治,这样的医师肯定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泽希心想。
不止是泽希,就连陈楚凡也捕捉到关键信息了。
“您的意思是,那位聂医师是中西医结合的高手?”陈楚凡很是激动,连连发问:“那她有没有继承您关于偏瘫的治疗经验啊?”
“她呢,因为神经内科出身嘛,用耳穴治疗癫痫比较多,基础病见的挺多,疑难杂症也治愈不少。偏瘫这块,是长期工程,如果病人给的时间短,我们只能给出一个大致有效率,如果允许尝试的时间长一些,基本治愈率还是有不少的。”张老想了一下眼前两位家属的情况,“我看你们两家的孩子,似乎都是事故损伤?”
泽希点点头,心里非常忐忑。
“欸,这种有内伤伤情的,在医学上处理起来都非常棘手。但是不要放弃希望,坚持下去或许能有果效。”张老一面强调病症分类一面不忘鼓励家属。“你们从广东来一趟,不容易,有什么问题尽管问。今天上午孩子上班去了,老伴儿去买菜了,这会儿时间充足。”
广东?
陈楚凡不明白,自己怎么就成了从广东来的了?
泽希也怔了一下,随后想到总部联系人的身份,恍然大悟。
“张老,我们不是从广东来的,负责联系您的中间人是在广东的公司,但是我们是从中州来的。”
“中州?”张老拍了一下大腿,“你们竟然是从中州来的?”
陈楚凡见张老忽然高兴得像个孩子,不知道中州这地儿有什么特别之处。
“是啊是啊,怎么了老师?”泽希好奇地问道:“莫不是有什么好事?”
张老笑眯眯地看着眼前两个年轻人:“我有几个学生在中州创办了耳穴基地,你们既然从那里来,完全可以在那里进行治疗啊!”
“而且,我说的小聂,今年刚去了中州,成为耳穴基地的常驻主治医师。”
“天哪,这是什么神奇的缘分!”泽希忍不住惊叹!
陈楚凡也喜笑颜开,“那么老师,我们是否可经由您推荐联系那位聂医师?”
“当然可以!”张老翻出老年机,在通讯录里找到了小聂的联系方式。陈楚凡与泽希记下了号码。“我等会儿给她打个电话,你们回中州就可以直接去找她。”
“张老师,您的弟子在中州发扬传承您的医术,不知您是否会莅临现场指导呢?”泽希听到耳穴基地,首先想到的是作为张氏耳针的创始人,张老若能时不时出席,那么念微和童童就有可能得到更有经验的治疗指引。
“噢,我大概一两个月会去一次,我年纪大了,都是学生们来接我,给他们的学员还有病属面授耳穴知识,讲两节大课,课余免费为患者提供一些咨询和基础治疗,再稍作休息,他们就把我送回家。”张老耐心地解释道。
“这么说我们真的很幸运,可能有机会得到老师您的亲自诊疗!”
陈楚凡跟泽希都没想到会有这么大的收获,赶忙表达谢意,随后又跟张老进行了深入交谈。
“老师,您原本是中医医师,后来是怎样成为耳穴泰斗的呢?”泽希不禁好奇地问道。
提到这个问题,张老哈哈大笑,“说来也是缘分,我们当年是省内选拔百名中医学子,在医院跟随老师边学习边实践。我们所在的老医院,就连东南亚的华裔中医大师都有。”
“老一代的中医,讲情怀,他们不仅医术好,为人也德高望重。我们深受其影响。”张老面善地笑着,讲述他学医从医的经历:“起初呢,我学的是中医药跟针灸,老师们出诊会带着我们,我们跟诊的时候就渐渐学会了很多开方的经验。针灸这块呢,我等于说是学习的专业体针。在我工作之后呢,接诊的病人越来越多,也遇到好些疑难杂症。我就得再接再厉,坚持学习,多为他们想些解决办法。无意间接触到耳针,不知不觉中就入了迷。关于耳穴的旧书,我能搜集到的全都反复查阅,再结合体针、腕踝针,研究整理出一套自己的行医思路。后来,全国开展耳穴研讨会的时候,我就已经是很有经验的耳穴师了。”
张老带着乡音,聊起往事甚是真诚。
听到张老讲起全国耳穴研讨会,泽希来了兴趣,“老师,那个研讨会是不是高手云集呀?”
“当时举办的研讨会主要是为了推广耳豆贴压疗法,像现在大家常用的穴位贴,贴豆的材料王不留行子已经很常见了。我们那会儿是李老率先使用绿豆按压耳穴、摸索出来这种治疗方法。”张老叹息一声,忽然很无奈地摆了摆手,“耳豆呢,好学是好学,但想要学精,是要下功夫的。说来挺可惜的,耳穴贴压疗法本应是最便民利民的中医外治方式之一,人人都可以学习,用作家庭保健与疾病应急。但也正因此,有些人投机取巧。我们的名声打出去了,他们就打着我们的名义说自己是谁谁谁,给好多病患胡乱贴豆发挥不出什么疗效,所以一度导致耳穴界声誉受损。”
陈楚凡心想,怪不得如今有那么多人对中医怀有偏见,一方面是近代以来,西医占据绝对主导权威,传统中医被异化为所谓“伪科学”,另一方面是现代的中医药药材良莠不齐,质量差的自然失去口碑。还有就是,古法中医从传承上讲,并不能够量产,从业者的技术参差不齐,而小众疗法特别是各类外治方法本身就是需要投入人力成本的,属于高投入低回报,很难产业化跟资本化,自然而然就难以为大家所知。
看来,中医复兴之路仍是困难重重。
前路漫漫,道阻且艰。
“那您是怎样应对这些非议的呢?”泽希明白张老话外有话,联想到自身经历,难免心疼。
“我没有做过亏心事,我们坚守好自己的良心,做好我们自己,谣言就会不攻自破。”张老挺直了身躯,继续道:“国家研讨会结束之后,我又在耳穴这个领域默默钻研了好几年,已是知天命的年纪了,突然有天,在北京工作的老同学打来电话,叫我上京给领导治疗偏瘫。于是我就收拾行囊,从咱们地方医院启程抵达首都医院。我用耳针治好了一位领导,这个事情部委都知道了。于是又有一位领导家属找上门来,也是偏瘫,我便又在北京逗留了一段时间直到对方康复。经过这些亲眼见证,领导们更加知晓咱们中医的独特性。”
张老的讲述很淳朴,他的行医经历本可以叫他留在首都,享受更好的待遇,甚至是名利双收,获得学界最高的地位,社会最好的荣誉,可他还是放不下当时尚未脱贫的家乡,毅然回到县医院主持医务工作,坚守基层岗位,用最朴素的情怀为祖国和人民做贡献。
陈楚凡向张老投去钦佩跟仰慕的目光,动情道:“好在耳穴界有您这样的大师以及您的高徒,我相信终有一天,越来越多的人们会了解其中的奥妙。”
“我们老了,要靠你们弘扬了。”张老看向陈楚凡,有些颤巍地站起身道:“中医是国粹,肩负着我们民族的健康命脉,需要年轻人去发扬光大!”
说着,张老把陈楚凡跟泽希领进书房,从橡木书架上拿出两本书:“对于长期慢性伤病,家属还是要多多学习基本的护理知识,这书赠予你们。”
陈楚凡从张老手上接过他递来的书籍,看了看书名,分别是《简明耳穴/图解》跟《张氏耳针》。他与泽希摊开书页目录,里面罗列了耳穴基础纲要,翻看其中内容,图文并茂地记述常见病的取穴方案、分门别类地列举疑难杂症的治疗案例。
“张老师,能够与你结识,是我们的荣幸!”泽希非常感动地慨叹。“如果我们能够跟您或者您的弟子学习,不仅能够照顾家里,或许还可力所能及地帮助他人。”
“其实每当听到有人叫我老师,我就觉得自己多了一份责任在里面,要多为耳穴事业出份力,多培养一个传承者,我愿意做大家的阶梯!”
是金子在哪里都能发光。尽管工作环境很是艰苦,张老仍然成为了一代耳穴大师,经过近半个世纪的理论研究和临床探索,他的医疗工作成就斐然,治病无数,他的科研事业硕果累累,省级以上刊物论文二十余篇,国内外学术交流会议论文十余篇,多次获得医学成果奖,终身成就奖。
张老一生致力于行医,传道,授业,解惑。
陈楚凡看到书架最右侧是一列展览阁,从上到下排满了各种合影与评语。
他拉了拉泽希的衣袖,泽希顺着陈楚凡的眸光瞥了过去。
“啊,上面是一些病患及家属与我的合影,还有学生们带我出去散心的生活相片。中间是我开始面授课以后,每一期讲课大家都会一起拍照留念,那些学员们真可爱,有的呢找我单独合影,有的呢排着队找我签书,还有的专门等着我下了课给他们贴豆或者扎耳针。”张老边说,边笑得不亦乐乎:“下面那个书阁是一些痊愈病患及家属写的感谢信,还有一些学员给出的听课评价。”
泽希看到正中间用行书书写的学员评价:
在教授耳穴疗法的过程中,张老师以大道至简的理念,清晰的思路,将自己毕生所得倾囊传授,毫无保留,这就是老一代医者的情怀!
“老师,大家对您赞誉满满,虽然您是在地方上默默耕耘,可皇天不负有心人呐!无论在哪里,您都能载誉而归!”
张老总结他的从医经历,他说:“我认为作为医生,最重要的就是三点:一要对病人讲良心,不能欺诈坑害患者;二要用自己的医术减轻病人的痛苦;三要尽量减轻病患的经济负担。”
“慢性病人、长期伤员,家里都很难撑得住,我们要尽可能帮助他们,救助他们,这是仁医的本分哪!”张老说到最后,有些发怔,变得喃喃自语起来。
泽希感受到他质朴的情怀,也嗅到他话语间的为难气息。
她想,这样的仁医,在拜金盛行的世界里恐怕更是举步维艰。还好后来张老内退了,在弟子们的帮助下面向社会授课,成为民间的耳穴推广大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