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33章
再次踏到南城的土地上，宁屿并没有太多的感觉，傍晚的秋天有些冷，城市里的温度味道完全和海外岛屿不同，充满重金属的、冷漠的味道，纸醉金迷，繁华都市，多么令人向往啊。
宁屿再次确定，自己讨厌这座城市。
讨厌被束缚的感觉，那种感觉随之降临。
她不知道司清是否知晓她回来了，她甚至不确定他会派人来救她？宁屿想，我这次赌大了啊，要是所有人都抛弃了我，那该怎么办？
瞧，这是多么可怕的事情。
一边是看不见的深渊黑洞，一边是充满温情的安抚，只要她乖、听话，他就愿意伸出手帮她，多么大的诱惑啊。
然而，修暮辰还是不了解宁屿的性格，对，她不是那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人，但是她会把逼她做选择的人给灭了。她受威胁，那只暂时的；她把爪子收起来，那也是暂时的。如果你有本事，那就压制她一辈子，但如果给她一点点反击的机会，她会将全部的东西都给毁了。她会这么想，这下子什么都没有了，你们还能得到什么？然后冷眼站在一旁看着。
修暮辰不会知道身边的宁屿在想什么，但他知道必须要紧紧抓着她。
他们下飞机的时候是傍晚五点多，满天通红的晚霞艳丽无比，眺望而去，只觉得这颜色秾艳得有些让人喘不过气来，就像泼墨般连成一片。从机场出来，他们就被一辆加长型宾利房车接走，中途没有逗留。在车上的时候，宁屿提出回温宅，但却被修暮辰拒绝。
“为什么我不能回家？！”宁屿怒道。
“小宁，不要将我当成提线木偶，我允许你的算计，也愿意去纵容你，但是这一切必须要在我忍耐范围里。”莫白摸摸她的脸，“乖一点，不要同我耍心眼，等过段时间我们补办一
宁屿咬着嘴唇，满脸怒色。
“修家现在是我当家，我会帮你报仇……”修暮辰眉心微蹙，似乎有些烦躁，他顿了良久只说了句，“你乖一点好不好？”
他总是拿捏不住宁屿的心思，从头到尾都没有。
修暮辰不会同她说，顾辞弈和司清都知道她在他的手上，他们联手向修家施压，他忙得焦头烂额，所以没有心力再应付她的算计。其实是修暮辰知道的，最好的选择是将宁屿交出去，只是他舍不得松手。
他想，自己真的是魔碍了。
即爱了也恨了，迟早会为她疯掉。
“那么你是想就这么一直关着我，不让我和外界接触？”童画怒极反笑，“你说你爱我，原来你就是这么对待新婚妻子的？你当我当成玩偶还是什么宠物？连回家看哥哥嫂嫂的自由也没有？！”
修暮辰神色阴郁，冷了下来，“你敢保证回家后不会马上被藏起来，不会马上消失得无影无踪？你真将一纸婚书放在眼里吗？小宁，你觉得我会信你吗？”
宁屿定定地看他，她应该示弱，应该表明自己的立场。她将自己的婚姻作为一个赌注了，更应该放低姿态，让莫白放心她是真心嫁于他。可是她还是高计了自己的忍耐程度，她忘了自己向来不擅长忍耐，如此直白的拒绝和□□意思，让她本就暴躁的脾气变得愈发的暴戾。
“这么说，你只是打算将□□的地点换一个？你从一开始就不打算信我？”宁屿淡淡道。
“我想信你，但我不能给你机会反击我。”
“修暮辰，你是个聪明人，但总有一些事情不受你的控制。”宁屿说完这句话，转过脸看向车窗外，多么熟悉的马路啊。
车内安静了下来。
修暮辰其实说得没错，宁屿确实不将那一纸婚书当成一回事，只要她逃离他的□□，就算他再不愿，她也有法子与他离婚。修暮辰知道她的脾气，当年白朗昆是怎么出事的，他只知道个大概，但他出事之前偶尔会对他提起宁屿，当时他就想，怎么会有脾气这么坏、这么骄傲的人？
她答应他的求婚，他高兴得发狂，可是高兴过后他就明白了。如此骄傲自负的人，怎么可能会借助他的手向顾辞弈报仇？在她的眼底，丁点的威胁都会被放大，而他对她而言，大概就是个除而后快的对象。
这么一想，修暮辰有些心凉。
宁屿不知道修暮辰的心思，这对刚刚结婚完的夫妻各自揣测着对方的心思，一个想着如何算计对方，一个想着如何□□对方。
只是一场没有人证明的婚姻，也可以说是不作数的。
虚渺迷茫无助。
车子越来越接近修家宅院了，宁屿记得这条路转弯下去几百米有家医院。
宁屿看着车窗的倒映，唇角挑起冷淡的笑意。
“修暮辰。”她忽然喊他，却没回头看他，“其实我很怕痛的，幼年时被我母亲娇惯得厉害，一点的苦楚到我身上，我都会觉得那是天大的委屈。后来双亲去了，我辗转流浪，受了无数的侮辱和委屈，当时我就想，总有一天，我会将这些痛苦还给施加我的人。”
“……做到了吗？”
“有的已经得到报应了，有的还没有。”宁屿侧转过脑袋，笑了下，“我的记性很好，害过我的人，我一个也不会忘记。”
她记得当年有个男人辱骂她是装清高的酒吧小姐，他是顾辞弈身边的人，曾两番将她从公司赶走。不知道他后来出了什么事被辞退，阴差阳错到了星成证券，她没有陷害他，也没有让宋衍给他穿小鞋，她不过是给他更大的权利。瞧，人性多么是脆弱的东西，他果然滥用职权了。
周易，是这个名字吧，她可是记了很多年。
兵不刃血，却让他一夕失去所有。宁屿是个聪明的人，她给他最大的权利，和出错的机会。只要是有野心和报复的人，那么必然会露出什么尾巴来，她不信他是那种人会是干干净净的瓷人儿。
“……小宁，你在暗示你恨我吗？”
“怎么会啦。”宁屿笑了，一只手放在身边，慢慢摸到一个东西，神色如常，“我以为这件事情是不需要暗示的，和你正好恰恰相反，从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无法对你产生什么好感……我是在明示你啊修少，我这人个记仇得很，总有一天我会回来向你报仇……”
修暮辰暴怒，听到最后一句话，神色一凛，刚想问“什么意思”，就见房车的门被推开，然后，眼睁睁的看着宁屿在他眼皮子底下跳车了。
“停车！他妈的给我停车！”修暮辰手脚发软，心跳停了两拍，车还未停稳，他也跟着跳下去，踉跄着冲到宁屿的身边。看到倒在血泊里的宁屿，他不敢碰，他怕加重她的伤情，可是她留了那么多的血，就像快坏掉的布娃娃。
“救护车，快点喊救护车啊！”修暮辰失控地喊道，司机和助理一听他的话，马上拨号，电话通后赶紧报上地址。
马路被堵住了，喇叭的声音纷纷响起。
宁屿跳下车的时候，旁边刚有一辆小奇瑞开过去，她选对了地点，但没有选对时间，车子没有压过她的脑袋，但把她撞飞了出去。宁屿全身都很痛，好像全身都被车子碾过去，内脏移位，骨头碎成一块块，晕过去之前，她忍不住在心里淬骂一声：怎么就这么倒霉啊。
这场飞来横祸是宁屿计划了很久的，只不过没想到是已这样的结果收尾。
这场车或对于宁屿来说有利也有害，她不会想到这么快就回到顾辞弈身边，竟然是以这种方式，显得
可是却先等到周晴的电话，周晴很伤脑筋，没人比她更了解生病中的宁屿多难缠，她曾经长时间的被她的坏脾气折磨过。周晴其实也存有疑惑，司辞镜居然一直没有出现，总觉得宁屿不太愿意让人知道她认识司辞镜。
……这是当然的，司辞镜是童画的退路。
顾辞弈开车到医院，先去办公室找周晴，她说，“宁宁的腿需要复健，但她不肯配合治疗，时间长了不利于恢复。”
“如果她自己都不在意自己的健康，旁人又何需担心。”顾辞弈如此道。
周晴微微一笑，“阿辞别说赌气的话，明明你比其他人都担心她的病情。”她翻开宁屿的病历，“其实伤势都恢复得差不多，倒是可以出院了，或许回家休养会让她的心情开朗一点，慢慢就愿意做复健。”
回家……这个词非常有歧异。宁屿自己的家，还是宋衍的家，还是修家？宁屿自己不肯表态，嗯，应该说她什么都不肯理了，完全当自己是没意识的死物，经常连饭都不肯吃，就一动不动的蜷缩在病床里，秀丽的小脸一天天的苍白，让护士小姐看了又是担心又是着急。
“我等下帮她办出院手续。”沈从儒的意思很明显。
周晴提醒道，“修暮辰派人24小时监视医院，我保证你一出医院，就会有人冲上来抢人，他的理由会非常充分，他们是夫妻，法律上承认的正当关系。对了，还有司清，看在我们是亲戚的份上，我很认真的提醒你，宁宁和司家颇有渊源，至少司清就不会让你带走她。”
顾辞弈面色一沉，目光锐利，“哪又如何。”
最后顾辞弈却连病房也没进，他被沈从儒的紧急电话喊回了公司，于是宁屿的出院手续就这么搁置下来。离开医院的时候，他看见修暮辰，他正在等电梯，顾辞弈握了握拳，终是按捺住自己的暴戾。
顾辞弈到踏进办公室，就听见沈从儒的声音，“阿辞，我劝你还是别看调查报告了，看完后，你和宁屿的血海深仇又多了一层。”
顾辞弈脱下外套，随意的放到椅背上，拿起桌上那份资料仔细地看起来，他的眸色原是冷淡，如今却好似含了几分波澜，清俊的眉目也染上抑郁的神色，但始终一语不发，神情繁复，又仿佛隐隐带着几分压抑。
“当年那件事情在南城闹得挺大的，媒体报道白朗昆为了一个酒吧小姐和酒保打架，最后被酒保杀死，酒保判了重刑入狱。白家权大势大，那个酒保在监狱里过得并不好，没多久就在一场群架中被误杀。”沈从儒叹气道，“那个酒吧小姐是宁屿，而酒保叫做阿越，全名司子越，根据调查报告，他是宁屿的恋人。”
“……司家的人？”
“对，司老爷子在外的私生子，和司辞镜的关系相当亲近。司子越在监狱里过世后，宁屿就失踪了，应该是司辞镜给她安排了去处。”沈从儒继续道，“事情过了五年，没人知道真相是什么。可能宁屿真的给白朗昆设了仙人跳，也有可能是像她当年对警方的说辞，白朗昆对她使了下作的手段，司子越为了保护她才失手杀了白朗昆。但在目击证人的口供下，司子越被判恶意杀人，死缓刑。”
办公室忽地安静下来。
顾辞弈放下文件，起身走到落地窗前眺望，入目是一片繁华。这样居高临下地看去，城市好像显得无比旷阔，点点霓红灯光在黑幕中忽明忽暗的闪烁。有什么东西从他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他抓住那条小小的尾巴，曾经发生的某个片段慢慢回顾起来了。
凶杀案，酒吧，五年前的夜晚，一切就这么忽然接通。
那个跪在他面前哭泣，被人拉开的小女孩……是宁屿……
顾辞弈有种荒谬的错觉，他疲倦的阖上眼。原来，他们真的曾经见过，在那样难堪的情形下，相遇。
沈从儒知道顾辞弈的沉默，他在这桩案子里所扮演了的角色，比他与宁向初之间的是是非非更直接。——那个最为关键的证人口供，是顾辞弈。
沈从儒忽然有些理解宁屿的脾气，当年她还差几个月才成年吧，那么小的一个孩子，先是双亲去世，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而后恋人入狱也死了，她还要背负一个莫虚有的骂名，远走他乡，经历了如此多的坎坷，于是性情就渐渐变得乖恹偏执，不肯轻易相信人，总是惦记着她的仇恨。
他想，以后对宁屿好一点。
与此同时的医院，四层唯一住人的病房里，一道白衣身影无声的潜入。这个时间护士不在，因为宁屿不太喜欢被人24小时盯着，像犯人一样。那人走进病房喊她一声，宁屿出神的看着窗外，视他为无物。她的整个世界好像就是那巴掌大的天空，而其余的事情就都统统无她无关了。
“小宁，你真狠，你居然真的那么做了。”他摸摸她的脸，声音仿若厮缠，“就算死你也别想离开我，这次我会把你藏得严严实实的。”
宁屿终于转回脸，神色出奇的冷淡，她瘦了很多，曾经大小适中的钻戒戴着有些松了，很容易的就取下来，“……还给你。”她把钻戒扔给他，太久没有说话的嗓音有些沙哑。
修暮辰笑笑把婚戒收起来，不勉强她戴。他把她连人带被抱起来，低头轻声道，“听说你的腿残了，这样更好，你就跑不动了。”
宁屿也不挣扎，闭上眼睛不看他，神色冷淡，也无惊慌害怕。
只要她喊一声，马上就会有注意到他们。
“就算被人发现也无所谓，这个世界上，我们才是最具有亲密关系的人。”他看着她的脸，眉目之间有股阴郁。
“……”
“我很生气，小宁，你为什么不乖一点呢？我对你不好吗？为什么你总是与我作对？你和顾辞弈闹翻了，他不会不计较你做的事情。即便司清喜欢你，他也不会不顾家族利益保护你，所以现在你所能依靠的只有我。”
“……”
“不过你也不会再给你逃跑的机会，我会把你关起来，我会惩罚你，到时候就算你求我，我也不会心软。”
修暮辰低下头，带着冷意的吻落到她的眼睛上。宁屿不动也不说话，虽然看起来死气沉沉的，但难得有了那么几分温顺的感觉。修暮辰见她这样，心情渐渐愉悦，他曾经见过她对顾辞弈的温顺，所以心里总是藏着这么一个念想。固然他用了不光彩的手段，但对她的心思却真的，没有半分的虚假。
带着这点隐秘的欢喜，修暮辰抱着宁屿离开。他没有从电梯下去，而是走楼梯，这样更安全一点，他不能确定监视看护宁屿的人有多少，一时的松懈不代表他的运气可以一直好下去。修暮辰对自己着魔一般潜到医院偷人的举动感到不舒服，但却还是这么做了。
会这么顺利吗？
当然不。
顾辞弈就守在二层楼梯的转弯口，身后的窗户阳光刺目，他的半张脸却隐在阴影里，看着他的目光凶狠而锐利，仿佛野兽对闯入它领地的入侵者露出了獠牙，那是充满警告的眼神。
“修少是打算就这么把人带走吗？”
在男人的强势下的气场里，修暮辰却并不退让，笑容称得上愉快，“不然呢？小宁可是我名正言顺的老婆，我带她回家有什么不对。法律可没有哪一条规定前男友有权干涉前女友的婚姻生活。”最后四个字咬得格外重，存心挑衅一般。
顾辞弈眸光一闪，隐约含了几分波澜，薄唇扬出淡漠无比的笑，“这个名正言顺有待商沽吧，如果你能拿出证明，我自然不能干涉。”
修暮辰狠狠的拧起眉，知道今天无论如何都带不走宁屿。
这是司家的地盘。
修暮辰无意识的收紧手臂，低头亲了宁屿一下，“你以为落在他的手上会比与我在一起好过吗？……”话未完，只觉得耳边生风，肩头一痛，怀里的宁屿就被那个男人夺了过去，失落和愤怒的感觉同时涌了上来。
“我和小宁虽然称不上两情相悦，但至少小宁是心甘情愿的嫁与我为妻。你害死了小宁的亲人、恋人，利用她重组公司，你对她这么狠，如今这么摆出一副救世主的模样给谁瞧。”修暮辰讽刺道。
顾辞弈神色不变，淡淡道，“我们之间的仇恨就不恼你费心了，如果你能证明宁宁与你之间的关系，我很欢迎你带警察来上门要人。”
沈从儒在医院外面等了许久才看见顾辞弈抱着宁屿出来，她的脸色很难看，裹在银灰色的西服里，只露出巴掌大的小脸，苍白得仿佛就剩一下口气，眼睛闭着，连睫毛都不曾动一下。
沈从儒一边开车门，一边堤防着司清冒出来，“喂，阿辞，就这样把人偷出来真的没问题吗？她看起来很需要住院啊。喂喂，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顾辞弈没有回答，他把怀里轻得仿佛没有重量的宁屿放进车里，松开手的那一刻，他忽地说了一句，“我只看到最后一幕。”
宁屿的睫毛轻轻动了一下，她偏过头，仍然没有开口。
可是却先等到周晴的电话，周晴很伤脑筋，没人比她更了解生病中的宁屿多难缠，她曾经长时间的被她的坏脾气折磨过。周晴其实也存有疑惑，司辞镜居然一直没有出现，总觉得宁屿不太愿意让人知道她认识司辞镜。
……这是当然的，司辞镜是童画的退路。
顾辞弈开车到医院，先去办公室找周晴，她说，“宁宁的腿需要复健，但她不肯配合治疗，时间长了不利于恢复。”
“如果她自己都不在意自己的健康，旁人又何需担心。”顾辞弈如此道。
周晴微微一笑，“阿辞别说赌气的话，明明你比其他人都担心她的病情。”她翻开宁屿的病历，“其实伤势都恢复得差不多，倒是可以出院了，或许回家休养会让她的心情开朗一点，慢慢就愿意做复健。”
回家……这个词非常有歧异。宁屿自己的家，还是宋衍的家，还是修家？宁屿自己不肯表态，嗯，应该说她什么都不肯理了，完全当自己是没意识的死物，经常连饭都不肯吃，就一动不动的蜷缩在病床里，秀丽的小脸一天天的苍白，让护士小姐看了又是担心又是着急。
“我等下帮她办出院手续。”沈从儒的意思很明显。
周晴提醒道，“修暮辰派人24小时监视医院，我保证你一出医院，就会有人冲上来抢人，他的理由会非常充分，他们是夫妻，法律上承认的正当关系。对了，还有司清，看在我们是亲戚的份上，我很认真的提醒你，宁宁和司家颇有渊源，至少司清就不会让你带走她。”
顾辞弈面色一沉，目光锐利，“哪又如何。”
最后顾辞弈却连病房也没进，他被沈从儒的紧急电话喊回了公司，于是宁屿的出院手续就这么搁置下来。离开医院的时候，他看见修暮辰，他正在等电梯，顾辞弈握了握拳，终是按捺住自己的暴戾。
顾辞弈到踏进办公室，就听见沈从儒的声音，“阿辞，我劝你还是别看调查报告了，看完后，你和宁屿的血海深仇又多了一层。”
顾辞弈脱下外套，随意的放到椅背上，拿起桌上那份资料仔细地看起来，他的眸色原是冷淡，如今却好似含了几分波澜，清俊的眉目也染上抑郁的神色，但始终一语不发，神情繁复，又仿佛隐隐带着几分压抑。
“当年那件事情在南城闹得挺大的，媒体报道白朗昆为了一个酒吧小姐和酒保打架，最后被酒保杀死，酒保判了重刑入狱。白家权大势大，那个酒保在监狱里过得并不好，没多久就在一场群架中被误杀。”沈从儒叹气道，“那个酒吧小姐是宁屿，而酒保叫做阿越，全名司子越，根据调查报告，他是宁屿的恋人。”
“……司家的人？”
“对，司老爷子在外的私生子，和司辞镜的关系相当亲近。司子越在监狱里过世后，宁屿就失踪了，应该是司辞镜给她安排了去处。”沈从儒继续道，“事情过了五年，没人知道真相是什么。可能宁屿真的给白朗昆设了仙人跳，也有可能是像她当年对警方的说辞，白朗昆对她使了下作的手段，司子越为了保护她才失手杀了白朗昆。但在目击证人的口供下，司子越被判恶意杀人，死缓刑。”
办公室忽地安静下来。
顾辞弈放下文件，起身走到落地窗前眺望，入目是一片繁华。这样居高临下地看去，城市好像显得无比旷阔，点点霓红灯光在黑幕中忽明忽暗的闪烁。有什么东西从他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他抓住那条小小的尾巴，曾经发生的某个片段慢慢回顾起来了。
凶杀案，酒吧，五年前的夜晚，一切就这么忽然接通。
那个跪在他面前哭泣，被人拉开的小女孩……是宁屿……
顾辞弈有种荒谬的错觉，他疲倦的阖上眼。原来，他们真的曾经见过，在那样难堪的情形下，相遇。
沈从儒知道顾辞弈的沉默，他在这桩案子里所扮演了的角色，比他与宁向初之间的是是非非更直接。——那个最为关键的证人口供，是顾辞弈。
沈从儒忽然有些理解宁屿的脾气，当年她还差几个月才成年吧，那么小的一个孩子，先是双亲去世，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而后恋人入狱也死了，她还要背负一个莫虚有的骂名，远走他乡，经历了如此多的坎坷，于是性情就渐渐变得乖恹偏执，不肯轻易相信人，总是惦记着她的仇恨。
他想，以后对宁屿好一点。
与此同时的医院，四层唯一住人的病房里，一道白衣身影无声的潜入。这个时间护士不在，因为宁屿不太喜欢被人24小时盯着，像犯人一样。那人走进病房喊她一声，宁屿出神的看着窗外，视他为无物。她的整个世界好像就是那巴掌大的天空，而其余的事情就都统统无她无关了。
“小宁，你真狠，你居然真的那么做了。”他摸摸她的脸，声音仿若厮缠，“就算死你也别想离开我，这次我会把你藏得严严实实的。”
宁屿终于转回脸，神色出奇的冷淡，她瘦了很多，曾经大小适中的钻戒戴着有些松了，很容易的就取下来，“……还给你。”她把钻戒扔给他，太久没有说话的嗓音有些沙哑。
修暮辰笑笑把婚戒收起来，不勉强她戴。他把她连人带被抱起来，低头轻声道，“听说你的腿残了，这样更好，你就跑不动了。”
宁屿也不挣扎，闭上眼睛不看他，神色冷淡，也无惊慌害怕。
只要她喊一声，马上就会有注意到他们。
“就算被人发现也无所谓，这个世界上，我们才是最具有亲密关系的人。”他看着她的脸，眉目之间有股阴郁。
“……”
“我很生气，小宁，你为什么不乖一点呢？我对你不好吗？为什么你总是与我作对？你和顾辞弈闹翻了，他不会不计较你做的事情。即便司清喜欢你，他也不会不顾家族利益保护你，所以现在你所能依靠的只有我。”
“……”
“不过你也不会再给你逃跑的机会，我会把你关起来，我会惩罚你，到时候就算你求我，我也不会心软。”
修暮辰低下头，带着冷意的吻落到她的眼睛上。宁屿不动也不说话，虽然看起来死气沉沉的，但难得有了那么几分温顺的感觉。修暮辰见她这样，心情渐渐愉悦，他曾经见过她对顾辞弈的温顺，所以心里总是藏着这么一个念想。固然他用了不光彩的手段，但对她的心思却真的，没有半分的虚假。
带着这点隐秘的欢喜，修暮辰抱着宁屿离开。他没有从电梯下去，而是走楼梯，这样更安全一点，他不能确定监视看护宁屿的人有多少，一时的松懈不代表他的运气可以一直好下去。修暮辰对自己着魔一般潜到医院偷人的举动感到不舒服，但却还是这么做了。
会这么顺利吗？
当然不。
顾辞弈就守在二层楼梯的转弯口，身后的窗户阳光刺目，他的半张脸却隐在阴影里，看着他的目光凶狠而锐利，仿佛野兽对闯入它领地的入侵者露出了獠牙，那是充满警告的眼神。
“修少是打算就这么把人带走吗？”
在男人的强势下的气场里，修暮辰却并不退让，笑容称得上愉快，“不然呢？小宁可是我名正言顺的老婆，我带她回家有什么不对。法律可没有哪一条规定前男友有权干涉前女友的婚姻生活。”最后四个字咬得格外重，存心挑衅一般。
顾辞弈眸光一闪，隐约含了几分波澜，薄唇扬出淡漠无比的笑，“这个名正言顺有待商沽吧，如果你能拿出证明，我自然不能干涉。”
修暮辰狠狠的拧起眉，知道今天无论如何都带不走宁屿。
这是司家的地盘。
修暮辰无意识的收紧手臂，低头亲了宁屿一下，“你以为落在他的手上会比与我在一起好过吗？……”话未完，只觉得耳边生风，肩头一痛，怀里的宁屿就被那个男人夺了过去，失落和愤怒的感觉同时涌了上来。
“我和小宁虽然称不上两情相悦，但至少小宁是心甘情愿的嫁与我为妻。你害死了小宁的亲人、恋人，利用她重组公司，你对她这么狠，如今这么摆出一副救世主的模样给谁瞧。”修暮辰讽刺道。
顾辞弈神色不变，淡淡道，“我们之间的仇恨就不恼你费心了，如果你能证明宁宁与你之间的关系，我很欢迎你带警察来上门要人。”
沈从儒在医院外面等了许久才看见顾辞弈抱着宁屿出来，她的脸色很难看，裹在银灰色的西服里，只露出巴掌大的小脸，苍白得仿佛就剩一下口气，眼睛闭着，连睫毛都不曾动一下。
沈从儒一边开车门，一边堤防着司清冒出来，“喂，阿辞，就这样把人偷出来真的没问题吗？她看起来很需要住院啊。喂喂，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顾辞弈没有回答，他把怀里轻得仿佛没有重量的宁屿放进车里，松开手的那一刻，他忽地说了一句，“我只看到最后一幕。”
宁屿的睫毛轻轻动了一下，她偏过头，仍然没有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