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2章
宁屿睡不着,披件外套走到修暮辰的房门前,他的房间就在她的对面。宁屿敲了几声,修暮辰还没睡着,以为她是卡西,用德国说了句话。她听不懂,不过他的语气里夹带着几分怒意,仿佛是不悦被打扰到。
宁屿毫不客气的推门进去,修暮辰正对着电脑和什么人交流,沉着脸抬起头,看到来人是宁屿,神色才缓和下来,并伸手关了电脑。
“找我有事?”他笑着问。
宁屿走进来,直接问道,“收购顾氏的是哪家公司?”
修暮辰笑容一凝,复又轻佻笑言,“原来是为了这事啊,我还当你想投怀送抱,继续我们那晚没做完的事情。”
宁屿冷冷地看他。
这样的僵持,修暮辰先妥协了,他并不想因为这种事情又和宁屿闹得不开心,反正她与顾辞弈是仇人,这些事情她早晚也会知道。
“是融景投资公司,很巧这家公司的总裁就是顾辞弈。”
宁屿的眼睛瞪大,她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修暮辰走到她的身边,伸手轻轻放在她的肩膀上,手掌可以感觉到轻微的无声的颤抖,再看她的神色,那种怨恨几乎是毫不掩饰的表露在脸上。
“我不想说,是因为不想你不开心。你瞧,现在心里难受了吧。”修暮辰笑笑,“小宁,我可以帮你仇恨,只要你一句话,我就帮你。”
宁屿挥开他的手,“告诉我实情,我想知道。”
修暮辰耸肩,走回书桌后面,“我知道的不多顾氏集团是顾辞弈父亲创立的,董事会比较复杂,顾辞弈大概早有架空公司,重整公司的意图。呐,这次星成证券和顾氏争斗,中间应该有什么契机让他顺利的完成整个计划。”
修暮辰将一本财经递给宁屿,封面就是顾辞弈那张俊美的面容。翻开内页,有整整两版是介绍他和融景投资公司,以及收购计划。文章措辞动听,将一切的阴谋算计用商业英才带过,就连之前操纵股价事件也避而不谈。
宁屿握了握拳,强烈的怨意排山倒海的涌到胸口,那怨恨是在瞬间迸出的。居然,居然利用她,果然什么喜欢啊,爱啊,全是虚假的,大概从一开始就是这么打算的吧,从将她当成借口向司家发难,是从这个时候就开始计划的吧。多好的一招金蝉脱壳啊,司家的攻击,托盘的计划,是不是这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骗子,骗子!”宁屿将杂志甩出去,杂志落到地面之前砸到书桌边的水杯,啪的一声杯子也摔碎了,水溅了一地,“说什么爱我,果然都是假的!”
修暮辰走出来,声音带着些微蛊惑,“相信我,我是真的爱你。只要你开口,我就帮你报仇。”
宁屿抿着嘴唇,脸色铁青,眼底满是冰冷的怨恨。
“小宁,嫁给我,不管你想要什么,我都一定帮你做到。”修暮辰的手里多了一枚钻戒,他握着她的手,神色带点小心翼翼的将钻戒套到她的手指上。
宁屿的脑海中回响起另一个声音:宁宁,嫁给我。
……宁宁,嫁给我。
是那晚他对宁屿说的话,在耳边余音绕梁。
骗子,全是骗子!宁屿猛地摘下钻戒,扔到修暮辰的身上,“你说你爱我,你到底爱我什么?白朗昆因我而死,你就不介意吗?你的家人不介意吗?他也说爱我,转身却将我当成向司家发难的借口,将我看成傻瓜一样玩弄,看我沾沾自喜的以为成功的报了仇,在我背后笑话我……我再也不信了,全是骗子!”
修暮辰沉默了片刻,“白朗昆自小就过继给了我舅舅,我和他的感情不深,再说当年的事情是他有错在先,就算我父母知道也不会怪罪于你。”他认真地看他,“我说爱你是真的,想娶你和你过一辈子也是真的。我莫白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倾尽所有也不会让你受委屈。”
“……”
“你问我为什么爱你,这个问题我答不上来。我在寿宴中一见到你就特别的喜欢,我从没这么喜欢过一个人。我做过很多糊涂的事情,但从没有一刻像这么清醒过,我想和你共度一生。”他握住她的手,十指相扣,深情脉脉道,“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说完了?”宁屿冷淡地看他,“我一个字也不信。”
不去看修暮辰含着失望的怒色,宁屿抽出手转身就走。没有人听见她心底的声音,愤恨不平的怨怒,那满满的几乎要爆炸了。凭什么一个两个都摆出如此深情的模样,在狠狠的伤害她之后,却假装什么事情也没有,对她温情脉脉的说着喜欢啊爱啊。她怎么可能会信,就算是报仇的,她靠自己就足够了。
她啊,最讨厌威胁和利用了。
这两个男人,一个用深情的姿态掩饰了威胁的本质,他忘记她是怎么来到这个封闭的岛屿吗?忘记那天晚上他是怎么折辱她的吗?一个用温情掩饰利用的手段,他现在一定很得意吧,她不惜让星成证券破产去攻击顾氏集团,倒头来却中了他的下怀、如了他的意,真真是高明的好手段啊。
宁屿本以为自己会失眠,不想却一夜无梦,安安稳稳的一觉到天亮。睡好精神就足了,情绪也渐渐冷静下来。躺在床上发了一会儿神,直到卡西来喊她起床吃早饭,她才磨磨蹭蹭的去洗漱。
对着镜子里那张脸看了许久,宁屿的脑袋里模模糊糊的闪过一个念想。
宁屿换好衣服下楼,修暮辰正坐在客厅的沙发里看报纸,端是仪表堂堂,清俊逼人,她想,修暮辰真真长了一副好皮相。
修暮辰抬头就对上宁屿若有所思的神色,“怎么?”
“忽然觉得你长得不错。”宁屿随口答道。
修暮辰见她神色如常,微微松了口气,但心底又有一股说不出的失落,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见宁屿走到他的面前,居高临下的望住他,“喂,昨天晚上的话还算数吗?”
修暮辰诧异,面上却不露声色,“当然。”
宁屿仿佛松了口气,笑了下,“那好吧,我们结婚,就今天。”
修暮辰第一次见到她这样笑,娇纵略带一点孩子气,不是冷笑,不是蔑视的笑,也不是嘲讽的笑。他曾见过她这样对顾辞弈微笑,那时候他嫉妒得要死,想着总有一天要把她抢过来,让她天天这么对他笑。
“……好。”修暮辰说这个字的时候,心底说不出的柔软的,唇边不自觉的露出一个温柔的笑。
宁屿也笑了,轻轻微笑道,“我想我们在结婚之前,应该好好谈一谈。我知道你心里在怀疑这只是缓兵之计,只是为了让你放下戒心,骗你带我出岛。”宁屿盯着他的神情,伸手去示意他住口,“我和你结婚,不是因为我爱你,也不是因为我忽然被你感动了。你对我所做的事情,对我造成的所有的痛苦,我不可能这么轻易忘记,我相信我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会记着,并且造成负面情绪……”
“小宁,你何必把这些话说出来。”
“不是我想说,我只是将我的底牌掀开给你看,瞧,我多有诚意啊。”她貌似无辜的耸肩道,纯善得让人想把她抓起来打一顿。明知道修暮辰听不得什么话,她却偏偏往上面浇层油,好似嫌他的忍耐度不够。
修暮辰的神情很难看,含笑的双眸冷了下来。
他向她求婚,她答应,但她却故意将这当做一桩交易。瞧,她说得多么透彻,生怕他听不懂,干脆连让他装糊涂的机会也不给,如此明白的告诉他:我记恨你所做的事情,我不会爱上你,一直,一直。
刚才那么一丝丝的和谐安宁就这么硬生生的被撕开了。
“我不会逃,我需要借助你的力量帮我报仇。星成证券经此一役元气大伤,在短时间内自身难保,还要面对顾辞弈的报复,我不能不管公司。”宁屿坐在他的对面,神色认真淡然,“你怕我逃,那么就去找个牧师来证婚,就在这个岛办妥,然后带我回国,我想快点回去。”
修暮辰慢慢笑了,眸光阴郁,“好一张刻薄的嘴,非要把惹我动气,你心里才舒服吗?”他放下手里的咖啡杯,冷道,“不过既然你考虑得如此周全,我怎么好同你再客套,我马上命人去接牧师过来。”
修暮辰喜欢宁屿,但却不喜欢宁屿乖恹偏执的脾气。宁屿问他,他到底喜欢她什么,他想了一个晚上,还是没有一个确切的答案。论貌,他见过许多比她美貌动人的女人;论脾气,大概随便一个女人的脾气都比宁屿好得多,平和得多;论才,身边不少女人出身名门,修养气质自是出众,又怎会输于她?那么,他到底为什么这么执着于她?虽然对于白朗昆的感情并不亲厚,但那人毕竟和他是血亲,就算不为他报仇,也不该一心向着她?为了这么一个人得罪司家,得罪顾辞弈?
修暮辰想了一个晚上,得出一个结论:自己大概是魔碍了。
宁屿是个果断决绝的人,她不懂牧师的语言,无非是祝福之类的东西,她见修暮辰一张写满文字的纸下方向签下名字,她接过笔也签下,所谓结婚的整个过程不到十分钟,万分简单。
“好了,这个东西就是我们的婚书吗?”宁屿懒懒地睨着修暮辰。
修暮辰神色古怪,“是。”
宁屿正想催他快点回国,牧师用德语和修暮辰说了什,随即,修暮辰神色渐渐阴郁,冷冷回了一句话,宁屿猜测,牧师是交代了什么貌似重要的事情,修暮辰觉得烦,要他闭上嘴巴。
“你们说什么?”宁屿随口问。
“他说你看起来不开心,说我们不像新婚夫妻。”修暮辰淡淡道。
宁屿笑了起来,“呐,你被人当成坏人了,真是个热心的牧师啊,我说,要么你也信仰基督教好了,说不定哪天你就真的变成正直的好人。”
“如果我是好人的话,你现在连一眼也不会看我。”
宁屿懒懒看看庭院里的景致,回道,“修少这句话重了,我可担不起。难道我还能逼迫你杀人不成,我真不知道自己还有这能力?”
“小宁,我们现在是合法夫妻,你能否不用这么客气的称呼,我想,我们可以亲密一点。”修暮辰笑道,又喊来卡西送走牧师,那个牧师走前试图说什么,却被修暮辰看过去的冷眼咽回话。
宁屿觉得,牧师最后落在她身上的眼神传达的东西是歉意。懒得追问,也直接无视修暮辰的调笑,淡淡道,“可不可以回国?你的条件我已经做到,现在轮到你实现承诺,带我回国,帮我报仇。”
修暮辰搂过她的肩,笑着亲了她的脸颊一下,“我们刚刚结婚,不该先度蜜月吗?你想去什么地方玩?挪威还是瑞典?荷兰的风景也不错。”
宁屿的睫毛掀了掀,就像把小扇子似,目光冷冷淡淡地落在他的身上,“修少在说笑吧,我们之前谈好的条件是马上回国,度蜜月什么的,你如果有兴趣可以找别的女人陪你一起,我大仇未报,没那个心思玩乐。”
修暮辰的神情沉了下来,“小宁,我对你是不是太好了一点?”
“……如果□□一个人也算是好的,那么你对我实在是好得过头了。”
“乖一点,不要再惹我生气,我不喜欢罚你。”修暮辰拍拍她的脸,温热的呼吸喷在她的脸上,暧昧流转,“相信我,不是嫁给我就行,那么一张薄薄的纸只是承认我们是法律意义上的夫妻,这可不是我要的。”
“……”
“没明白我的话吗,做我的妻子,专心的,不是挂着一个名号就好了。你想利用我权利和地位,那么就不要吝啬付出一点你的感情。”修暮辰伸手将她搂在怀里,仿佛深情一般,“宝贝,好好经营我们的婚姻,不要同我耍花样。相信我,如果你再欺骗我一次,我不会与你这么好好说话。”
宁屿盯着他看了许久,眸光深沉幽暗,看不出特别的情绪,“我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