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陌上花开
南城的天气,一直是烟雨迷离,潮水退潮,偶然间会掀起巨浪。
若是撑着油纸伞,走过那湿润的青石道,两旁梨花飘飘扬扬,烟雨迷朦之中,只见那人翩翩走来,这番意境真真要直逼画卷之中的景致了。
可惜这座繁忙的城市,没有谁会去寻一把油纸伞,然后特意走青石道等那有缘人。
城市的交通依然堵塞,人群依然忙碌,红绿灯交错着,步调仿佛没有停下的时候。
宁屿渐渐习惯了这座城市的节奏。
时间转瞬即逝,眨眼又是新的一周。
照例周一上班,宁屿一到公司就照例先给自己泡了一杯黑咖啡,坐在电脑前。她来了稍早一些,还没到上班的时间,蓦地,神色一顿,首页推送。
娱乐新闻今日头条,司家小姐未婚先孕,商业巨亨拒不承认。
宁屿又开始习惯性的咬手指,某娱乐记者称,大概在一个星期前前,某记者目睹了一出豪门恋情,司大小姐对顾氏总裁的一番对话,但顾氏总裁却无动于衷,并有横刀夺爱的第三者对司家小姐进行人身攻击。
据该记者称,因为这桩诽闻牵涉到的都是很有名望的人,曾一度犹豫要不要报道。新闻稿里还特意描写了当时下雨的画面,还有宁屿在一旁冷嘲热讽的嘴脸,顾氏总裁抛弃司家小姐的绝情,抛下司家小姐一个人在雨中的无辜可怜。
文章配的图片非常有令人遐想的空间,顾辞弈以维护的姿态站在她的身边,在图片司看基于拍摄的角度问题,看上去仿佛是将她搂在怀里,却目光冷淡的看着司家小姐。拍摄的照片很清晰,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她的半个身影被顾辞弈挡住了,脸也没有曝光。
宁屿咬着手指想,这个记者偷拍技术真不错,这个错位拍得太好了,连她自己本人都忍不住怀疑那天顾辞弈是不是真的搂着她。关掉页面,她开始寻思,这篇稿子是谁搞出来的?还是那天真的被人看到?
真是麻烦的事情啊,竟然把自己也扯了进来。
恍然间,宁屿对那个素未谋面的记者怨恨了起来,心里头太不舒服了,她向来是记仇的人,即便是正常人不会注意到的细节,她都会付出许多精力记着。
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那天和顾辞弈去酒局的是宁屿,这是公司很多人知道的事情,所以公司看到这篇报道的人就马上将她前段时间借调的事情联系上了,成了她勾引总裁的铁证。她百口莫辨,也懒得花精力去争辩这种事情。
“小宁,我向你打听个事儿。”小苏笑问,他是年初才调到三十二层,平时数他和宁屿最聊得来。
宁屿抬头看他一眼,一副乖顺的模样。
“小宁,你和景总是不是在交往?”
宁屿没有回应他,这件事不了了之。
春日的午后总是容易犯困,没人陪宁屿说话,她做了一会儿事情就有点倦了。此时桌上的电话忽然响了,她的睡意全无,一接通电话,就听到顾辞弈的声音,“晚上陪我出席一个酒会。”
宁屿愣了愣,下意识脱口道“啊”“为什么是我。”
电话那头接着说:“这是秘书助理的份内之事。
老板的命令总是没错。宁屿翻开日历,眉心皱了一下,原来晚上是司家的老爷子寿辰,不知道会不会遇到他。
下班后,宁屿坐顾辞弈的车离开公司,于是再次成了无数女人的眼中钉。
晚上八点,宁屿和顾辞弈准时出现在酒会。
司家酒会的排场相当隆重热闹,司家包下了整间酒店,是传统的流水席,因为司老爷子不喜洋派,既是他的寿辰,小辈们自是按他的喜好来办。衣香鬓影,觥筹交错,许多名流都现身于这个酒会之中。这是自然,司家是那种真正的名门世家,权贵俨然,谁不卖他们三分面子。
顾辞弈到的时间恰好,拉着宁屿一起和老爷子道了贺,将礼送上。
“怎么没见着司二少?”顾辞弈和司老爷子寒暄着。
“他在在香港办事,反正这寿辰年年有。”虽然是这样说,但看得出来,司老爷子的神情还是有丝失落,谁都知道这待人严苛的司老爷子,独独对这个孙子的疼爱是溢于言表。
顾辞弈客套的笑道,“自古英雄出少年,我早就听闻司二少的事迹已久,一直没能好好见上一面,今天看来甚是遗憾。”
司老爷子听着舒服,神情满是自豪,又忧心道,“那孩子还小,脾气也不好,不懂得金融界里的尔虞我诈,这家里也没人肯待帮他一把顾总以后有机会的话,要多多提点司清这傻孩子,让他跟你多学点东西。”
“哪里,司老爷子客气了。”顾辞弈淡淡笑道。
宁屿垂眉顺目的站在景词身边,听着司老爷子的话,差点忍不住笑了。按他这话来说,司清单纯,容易被人害?这简直就是笑话,要她来说,司清就是一只已经修炼成精的狐狸,手段和心计都不一般。
“你和鸢鸢那丫头是这么回事,但都闹上头条了,该好好处理一下。”司老爷子终于把话转到正题上了。
顾辞弈淡淡道,“谣言罢了。”
司老爷子眼底闪过怒色,大概是没有想到顾辞弈会不承认。宁屿并不担心会出什么大问题。
一袭白色长裙的司鸢翩翩走了过来,抱着司老爷子的手,笑道。
“爷爷,您怎么也信了那些记者的报道。”说着,看向顾辞弈宛转一笑,“真是抱歉。
端庄娴雅,连笑容也仿佛是经过精心测量的优雅高贵,宁屿悄悄打量她,与那日雨中情绪失控的女人完全不同,倒也称得上绝代风华,风姿不凡。
司家专出美人,这话倒是一点也不假。
顾辞弈的淡若的神情仿佛闪过疑惑,嘴上却淡淡道,“哪里,是顾某,让司小姐的声誉受损,这桩诽闻就交给顾某来处理,定还司小姐一个清白。”
“那就麻烦顾总了。”又是娴雅的浅笑。
顾辞弈与司老爷子客套了几句,就带着宁屿去吃东西。还没走几步,一群业内好友迎了上来,和顾辞弈说起话,于是宁屿再次成了花瓶,闲的无聊想到处逛。
“顾总,这位是哪家的小姐,还不不介绍一下?”妖娆美人吐气如兰,手里端着一杯酒,身体几乎都贴到顾辞弈的身上,顾辞弈不着痕迹的避开。
“话说回来,区区可从未见顾总何时带女伴赴宴。”一位公子哥冷笑道,但目光落到宁屿的身上,却有些移不开。他见过比她美的女人,也见过人间绝色,但她对他的视线那刹那,他的心跳却漏了半拍。
她只是看他一眼就看向别处,仿佛是无聊的打量着四周来打发时间,神情懒洋洋的,有些无奈。
她想,如果是他,一定不会让她露出如此表情;如果她是他的,他一定会将她捧在手心里疼着。
顾辞弈似乎注意到白衣公子的目光,一把搂住宁屿的腰,见她想挣扎着走开,于是低头在她耳边轻声道,“不想等下被骚扰得脱不了身,就乖乖别动,配合我一下。”宁屿抬起脑袋,困惑地瞅着他,顾辞弈却不解释什么,只是面无表情的移开视线,和身边的几个人淡淡道,“宁屿,我女朋友。”
此话怔住公子哥和妖娆美人,宁屿垂着眼睫,温顺的任顾辞弈搂着,两人看起来很是登对。趁着他们发愣,顾辞弈带宁屿走开。他的神情阴沉沉的,走路的时候顺手拿了一杯酒,一口饮下,神情才缓和了一点。
“刚才那个公子哥叫修暮辰,是有名的花花公子。”顾辞弈低声道,宁屿微仰起尖细的下巴看他,在她澄澈的目光里,他淡淡继续道,“如果等下他来纠缠你,你不用与他客气,直接走开就是了。”
宁屿笑起来,眼眶转动一下,乖巧的应了一声“嗯”,神态真真温软动人,说不出的讨人喜欢。
修暮辰,修少,原来就是这个人啊,倒是生了一副好皮囊。
顾辞弈怔怔地看她半响,似要说些什么,前方却有骚动。他们抬眼向望去,只见樟木雕花大门从外向推开,一人缓缓出现在所有人的视野里,一步步的走进来。无疑,这是令所有人侧目的出场;抬眼望去,那是一个风华绝代,足以令人惊艳的美貌男子,墨发及肩,一身黑绸唐装,肌肤细致如雪,宛如九天之外的谪仙。
宁屿怔怔地看着美貌男子半响,然后慢慢垂下眼睛。
站在大门口迎客的管家惊道,“五爷,你可回来了。”又是欢喜又是惊讶,一语道破男人的身份,竟是传说中的神话人物、久居英国的司辞镜。
就算是司清,也要恭敬的喊这人一声“五叔”,可想这人的威慑力有多大。
不过司老爷子不喜这个儿子,幼年时就将他送到国外,不曾多理。
此人的美貌,在上流社会圈也是广为盛传,令许多名门小姐倾心不已。沈从儒口中的美人俨然就是指司辞镜,他是真正的天才操盘手,出道到退隐,手中从未出过差错。
从金融证券圈退隐后,就回英国当了律师,混得风生水起,极少回国。
司辞镜优雅的走到颜老爷子的面前,倾身行了个礼,“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父亲。”他喊他父亲,生疏而有礼。
司老爷子微微颔首,淡淡应了声,问,“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到。”
“一切可都安好?”
“嗯,甚好。”
一问一答,生疏有礼如陌生人。
即便是普通人家,游子归来,父亲至少也该问句在国外的生活如何,或是露出几分感动的颜色。
司辞镜仿佛是习惯了,将贺礼递给身边的管家,他又一一和几个兄长寒暄了几句,就匆匆退场了。
仿若深夜的昙花一现,只留给众人遐想的余地。
“真偏心。”宁屿瞥瞥嘴道。
“是啊,这司老爷子真不厚道。”不知道什么时候,沈从儒从他们身边冒出来,接过宁屿的话题,一脸遗憾道,“美人还没出现三分钟就走了,我可是盼了很多年才见到真人啊,哎,我还没和美人打招呼。”
宴会中有很多人认识顾辞弈,宁屿和沈从儒感慨的这会儿功夫,又有几个商贾名流人士围过来。宁屿皱皱眉,顾辞弈大概是没功夫理她了,想了想,就偷偷溜到一旁去吃东西,她下班到现在都没吃过东西,肚子早就饿的慌了。
宁屿站在不引人注意的角落里,一边吃着糕点,一边无聊的看着宴会中衣着光鲜的男男女女。他们骄傲,眉目之间都有高人一等的优越感,仿佛一群争先炫耀的孔雀。宁屿这样比喻着,忍不出微微笑起来。
看向顾辞弈,那个男人就像一个发光体似的被众人包围在中间。宁屿垂下眼,于是眼底那一抹厌弃的冷意就无人看见。放下盘子,索性就走去花园吹风,反正顾辞弈一时半会也脱不开身,她又何必在里面遭罪。
花园很大,设备自然也很齐全,带有一个超大的游泳池。巨大的玻璃门,将宴会的繁华隔在遥远的另一个世界。夏天的夜晚有丝闷热,树影一动不动的投射在地面上。光线朦胧而暧昧,那人坐在逆光处,仿佛在看她。
宁屿微微一怔,看着那光影交汇之中的人。
“过来。”那人开口,声音非常的愉悦动听,低柔优雅,尽管他在自小就生活在国外,但国语却很标准,堪比电台播音。
宁屿不动,就这样呆呆的站着看他。
那人似乎轻轻笑了,从藤椅里站起来,优雅的走到她的面前,一颦一笑,婉转多情,“宁宁,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