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先生的酒
闵右之几人却表示,他们偷自家先生的蟹是为报私仇,可偷欧阳先生的酒,怎么也说不过去,不去不去。
徐秦艽见他们坚决,在原地转了个圈,最后一拍脑门:“你们不去就先把蟹做上,我再找一个人一起去,待会子来这里集合。”
闵右之缓缓打出一个问号:“你去找谁?”姜焕?
徐秦艽见她眼神不对,啐了一口:“我把胡清那小子叫上,你想胡咧咧些什么”
闵右之连道没有:“那肯定是叫胡兄啊,还能叫谁,是吧!话说回来,胡兄会和你一起去?”
徐秦艽头一扬:“山人自有妙计。”
而后就雄赳赳气昂昂的往监舍的方向去了,闵右之摊了摊手,和吴正一起把早上藏着的锅具和柴火掏出来,江止把蟹拿到桃花林后头的小溪里洗干净,再回来的时候闵右之他们已经把火生了起来,锅都已经支好了,江止把蟹上锅蒸上,蟹将将蒸熟的时候徐秦艽待着胡清小跑过来,一人手里还拿着一壶酒,到得他们跟前把酒一放:“我家先生藏的桂花酿,叫我从他后院挖了出来,差一点就被豆芽那小子发现了。”
闵右之抿嘴一笑,对胡清点了点头,那边江止已经七手八脚的把蟹端了出来:“来来来,别聊天了,过来吃蟹。”
众人围坐成一圈,徐秦艽把桂花酿打开,一人倒了一碗,到闵右之面前的时候,他把酒壶一收:“你还小,别喝了。”
闵右之自然不和他争辩,本身自己的年纪就不大,不喝为好。
由于条件有限,蒸蟹的时候谁也没想到要将蟹绑住,所以一锅蟹蒸得七零八落,但就这月色,再加上这也是头一次做这种叛逆的事,刺激的心理大于味觉,又就这桂花酒,很快就吃得七七八八,喝得也东倒西歪,不知道是谁大着舌头问了一句:“读书是为了什么?”
江止道:“让家人过上好日子,做个小官,娶一房贤妻,此生足矣。”
徐秦艽嗤笑:“读书有什么用,我想要征战沙场,做个英雄。”
闵右之笑道:“你不好好读书,就是一名上战场只知道往前冲的兵卒,可你若将书读透,兵书融会贯通,你就是后方运筹帷幄的将领。”
徐秦艽点头,舌头已经有些大了:“我先生也是这样说的,因此逼着我抄书做文章,没趣儿。”
胡清大笑,他的脸也红了不少:“这就是你大半夜叫我和你一起偷你先生的酒的理由?”
闵右之好奇道:“他是怎么叫动你的?”
胡清嗤了一声:“他说年少的时光就这几年,怎么能一直规规矩矩,肯定要做些离经叛道的事情,才好证明自己也意气风发的活过,不然等老了想起这些年,发现自己这几年竟然只知道读书,岂不是无趣?”
闵右之道:“那你就来了?”
胡清否认:“离经叛道的事情和他做没意思,但他说你在桃花林等着吃从周先生那里偷来的蟹。”
“哈哈哈。”闵右之开怀大笑。
徐秦艽似乎没听清他们在说什么,大着舌头凑过来问闵右之:“那你呢?你读书是为了什么?”
闵右之正色道:“为了让我闵家不再屈居人下,若是有余力,还可造福一方百姓。”
说完她转向一直坐在原处没有动的吴正:“怀牧兄呢?为何读书?”
吴正的眼睛飘向远方的明月,淡淡道:“我也不知,我哥书读得好,官路也算亨通,家里人觉得我也可以,所以就供我读书,但我其实并不清楚我为何而读书。”
不清楚么?闵右之又转向胡清:“那胡兄为何读书?”
胡清的表情和吴正几乎如出一辙:“家里人觉得我应该读书,我生在吴家,就不能做个没出息的人,什么叫有出息呢?三岁启蒙,五岁便要习千字,不能比同龄的孩子落下一步,这才叫有出息,我一直远远的走在前面,母亲要求我端方,父亲要我出口成章,好像我必须读书。”
闵右之往后一靠,靠在一棵桃花树上,月光皎洁,星河长明,像极了前世她在小乡村时打着电筒看书到深夜里,从屋里走出来,外面的场景,微风拂过,她想,如果顾怀行现在在这里会怎么回答这个问题,闵右之闭上眼睛,去想顾怀行的模样。
他会说,为了理想抱负,为了天下百姓,为了国泰民安。
锋利的眉眼是不是会因为提起这件事柔和起来呢?
会的吧,闵右之想着想着,就笑了出来,那边徐秦艽喝完了最后的一点酒,脚步虚浮的站起来,对着月亮喊了一声:“明月照我心,我徐秦艽,为大宋江山读书,蛮夷犯我,虽远必诛之!”
夜里巡视的护卫喊了一声:“谁在那边,来人!”
闵右之大惊,慌忙站起来要去阻止徐秦艽,可已经晚了,几个护卫已经赶过来将他们围住,顷刻间灯火通明,还有眼神好的已经认出了他们是谁的弟子,跑去通知了周淮等人。
不过一刻钟,吴老院长便携着周淮和欧阳钦明过来,只见一地蟹腿酒壶,还有未灭的火和锅具,和几个已经酒醒了的徒弟。
人赃俱获。
周淮喊了一声:“我的蟹!”
欧阳钦明随后也看到了熟悉的酒壶,喊了一声:“我的桂花酒!”
吴老院长在“犯事人员”中扫视了一圈,看见了胡清的脸,捂着心口喊了一声:“我的徒弟!”
事关重大,周淮和欧阳钦明皆要求严惩,吴老院长看着自己往日乖巧的徒弟,大手一挥,罚他们去跪祠堂。
徐秦艽就在这个时候嘿嘿笑了两声:“师兄们不要担心,那地儿我熟!”
吴老院长几乎要心梗,怒道:“跪一夜!跪完把《礼记》抄五十遍!”
哦豁,闵右之心里一裂,耷拉着脑袋跟在吴正江止身后,一起去往祠堂,乖乖跪上,偏这时江止还说了一句:“可算是出师未捷了,这么多年头一次干坏事,就被抓了个正着。”
徐秦艽知道这时自己要背一半锅,一路沉默,倒是胡清心情很好的样子,众人一起跪在祠堂里,祠堂正中间摆着孔子等圣人的牌位,睡肯定是睡不着的,任方才再醉,这会子也醒了,闵右之提议道:“你们说,要是怀沛兄和顾师兄在这里,会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