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先生的蟹
七月过去以后，八月初顾怀行和周涛就要出发下场考试，闵右之为此特地伙同吴正江止翘了一节课去送行，临行前，顾怀行拍了拍闵右之的脑袋低声道：“安心在书院念书，我在京城等你。”
闵右之一愣，顾师兄这是，知道自己焦虑了吗？是的，距离顾怀行下场考试的日子越近，她内心莫名的焦虑越重，说不清是为什么，但仿佛顾怀行这一去似乎不是吉兆。
但很快，闵右之甩甩脑袋，将脑子里的些许不安抛开，对顾怀行扬起一个笑脸：“顾师兄这一去，是不是就直接等到明年二月里直接上京，不回仪景了。”
顾怀行点头：“是，到时候若是有什么事，记得时时传信过来。”
周涛站在一旁和吴正他们寒暄过后，又过来在小师弟这里刷存在感：“怀谷到时候也别忘了还有我哦，我和顾师兄都等着看你的信，要是书院里谁欺负你，你要记得去找怀秉和怀牧，叫他们务必给你撑腰，实在不行你就告先生。”
闵右之重重点头：“怀沛师兄不要担心，我好歹也是坤字班的‘师兄’，谁会欺负我呀！”
他们这一别，再相见就是在京城了，若是他们会试过后没有留在京城熬资历，可能连再见一面的时候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离别之际多少有些伤感，叫闵右之这句“师兄”一打岔，倒是众人的心绪都要轻松许多，顾怀行又揉了揉闵右之的脑袋，对面前的周淮一拱手：“先生，学生去了。”
周涛也笑着对周淮道：“外头风大，先生早些回去。”
周淮点了点头，取来两支湖笔：“这是我在外头淘来的狼毫笔，你们且带好，一路平安。”
两人将笔接过，翻身上马，再次对周淮拱手：“先生，请早些回去吧。”
周淮背着手看着他们，脚下却不动：“天色不早，你们出发吧，我看着你们走。”
顾怀行和周涛没有再客气，转身打马去了，清晨的日光照在两个少年郎身上，说不出的意气光明，周淮一直站在原处，看着他的两个弟子在马上逐渐变成两个黑点，而后转头对目光还在他们离去的方向的几个小徒弟道：“你们逃了晨课，回去把《论语》抄上十遍。”
闵右之等人扶额叹气，果然先生还是先生啊……
得，回去抄书吧！
十遍论语抄完，已经八月初十，算着顾怀行应该考完乡试，闵右之提笔给顾怀行写了第一封信：
那日送别两位师兄，先生不讲武德，罚我们抄写《论语》十遍，今日堪堪抄完，这才得空给师兄们来信，先生院里荷塘中秋蟹正肥，为报“抄书之仇”，欲约上怀秉兄和怀牧兄抓两只尝尝，奈何书院休沐将将避开我的生辰，不得家中庄上肥蟹解馋，只好对先生养的蟹下手，实在惭愧，不知师兄们在做什么，是否中秋也能吃上蟹，祝两位师兄安好。
怀谷敬上
下面是吴正的话：
两位师兄一去多时，无缘得尝先生院里的蟹，实在遗憾，祝两位师兄金榜题名
怀牧敬上
再下面是江止，说的更加简短，只有一句：
正预备蟹饵，实在没空，祝两位师兄平平安安。
怀秉敬上
闵右之含笑把信封好送出去，是夜，三人鬼鬼祟祟拿着蟹笼往周淮院子里潜入进去，还没走到一半，徐秦艽在后头叫道：“你们做什么去？”
闵右之回头对他做了一个嘘的手势：“你别出声，”等他走近了，又补道：“我们偷我家先生的蟹去，你去不去？”
徐秦艽翻个白眼：“这种好事怎么不叫我？”
不是闵右之不叫，实在是这蟹是周淮今年才养在自己那个小院八尺见方的小荷塘里，成日里宝贝得不得了，偷蟹风险实在太大，若不是那日周淮故意重罚他们，他们万万不敢打这蟹的主意，这样的私仇自然是自家师兄弟几人报了就是，怎么还能拉着外人淌这道浑水。
不过现在徐秦艽自己送上门来，多一个一起承担后果，还可以望风的人，闵右之几人自然求之不得，拉着他就往周淮的小院潜行而去。
因是在书院内，所以周淮的院墙不高，正接着一棵巨大的杏树，偷蟹的几个小子都是学过一些拳脚的，当下三下五除二翻上院墙，再借着杏树一滑，就顺利来到了周淮的小荷塘旁边，这荷塘并不宽，也就八尺见方左右，说是荷塘，倒不如说是大水缸贴切些，荷花还是闵右之亲手从自家的河池里移栽过来的，现在荷花开得正好，荷叶也高，借着月光正好隐住他们的身形，几人很快分工完成。
由闵右之望风，江止在案上拿着蟹笼装蟹，徐秦艽和吴正点着一盏光亮微弱的灯笼下水大捞特捞，已过三更，闵右之站在荷塘岸边，看着周淮屋子里的动静，吴正和徐秦艽借着荷叶的遮掩在水里摸蟹，不多时小小的蟹笼就多了不少肥蟹，江止抖了抖蟹笼，正要叫他们上岸，徐秦艽突然压抑的喊了一声：“这蟹夹手！”
周淮屋子里的灯火一下子亮起来，闵右之急忙学了一声猫叫，吴正满是淤泥的手将徐秦艽的嘴死死捂住，一手将那小灯笼往水里一浸，灯笼瞬间熄灭，徐秦艽被捂住了嘴，但也很快就把手往水里一放，那蟹被水一泡，很快放松蟹钳，潜入水底了，闵右之和江止急忙蹲到荷塘背后，借着荷叶的遮掩朝周淮房里看去，周淮很快就点着灯笼出来看了两眼，不过他本身年纪大了，视力已经不是特别好，见外头什么也没有，伸了个懒腰就回屋去了，很快，他房里的灯火熄灭。
闵右之呼出一口气，招呼众人赶紧离开周淮的院子，由闵右之打头，众人再次顺着杏树一个接一个的爬出周淮的院子，学子的监舍后头有一个桃花林，闵右之早早踩好点，现在带着他们就直接往桃花林去，徐秦艽的手叫那蟹夹得红肿不已，嚷嚷着要喝点酒压压惊，闵右之两手一摊：“这大半夜的我上哪给你找酒去？”
徐秦艽眼睛一亮：“我先生那里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