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信
众人沉默了一下，徐秦艽最先开口：“我猜顾师兄肯定会说，为明是非，鉴忠奸。”
江止在黑暗中摇了摇头：“顾师兄不会这样说，他会说，总要做点什么，没什么好干的，就读书咯~”尾音还学着顾怀行平日里哄着闵右之的语气上翘起来。
徐秦艽将头一歪：“你不懂顾师兄。”
“哈哈哈。”是吴正，他笑了起来：“顾师兄就不会参与到我们这件事来。”
此话一出，众人都表示，嗯，依顾怀行平时那副老学究的模样，的确不太可能和他们做这种离经叛道的事情。
紧接着闵右之又道：“我猜怀沛兄肯定会和我们一起。”
“怀沛啊……”吴正靠到江止身上：“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没明白他的想法，倒是你，你和他做了郎舅，应该比我熟稔一些才是。”后半句是对江止说的。
江止沉吟了一下：“怀沛平日里表现得太容易亲近了，反而像是没有棱角似得，我也不很明白他。”
这也是为什么众人都对顾怀行有些敬畏，但对于和顾怀行学识差不多的周涛却没有那种敬畏感的原因了，周涛大多数时候表现得不太有存在感，只在需要圆场的时候他就出现了，也因为他，吴正和江止才能和顾怀行处下来，不然依着顾怀行那副爱理不理的模样，光看着都拒人千里之外了，若不是身边有一个圆滑的周涛，吴正和江止压根不敢往他跟前蹭。
但很奇怪的是，明明周涛在学问上也不比顾怀行差多少，长相也算周正，但和顾怀行一起出现的时候，光环总是笼罩在顾怀行身上，而周涛本人，似乎也乐于有人挡在自己面前出风头，比起顾怀行来说，周涛更像是邻居家的某位兄长，似乎谁都可以和他亲近，温暖和煦，但若要正经去揪他的心事，谁也没法子说透他在想什么。
说起来在外考试的两人，众人又围绕着他们俩的考试说了一些话，直说得月上枝头，胡清已经靠着蒲团睡了下去，吴正江止更是相互依靠着呼吸均匀了起来，闵右之也眼皮子打架，倒是徐秦艽还在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闵右之也有一声没一声的应和，不多时，祠堂彻底安静下来。
月色逐渐绕过枝头，透过窗户在祠堂里行走了一段，而后天色彻底的黑尽，又从东方逐渐升起一丝光亮，天快亮了，闵右之叫日光一晃，头一个醒过来，算着时间吴老院长很快就要过来开门，赶紧招呼众人起来，大家都端端正正的跪好，果然很快吴老院长带着周淮和欧阳钦明过来。
门锁打开，吴老院长站在门口问他们：“可知错？”
谁敢反驳，纷纷点头，耷拉着脑袋齐声回道：“弟子知错。”
吴老院长哼了一声，又着重看了胡清一眼，这才开口道：“除抄《礼记》外，一人再写一份《认错书》交上来，好好交代交代你们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是……”
依旧是耷拉着脑袋回答，吴老院长长袖一甩，转身走了，剩下周淮和欧阳钦明对视一眼，周淮倒是好像缓了过来，叫他们：“随我来。”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到底还是由吴正打头，排成一排随周淮去了，周淮将他们带到膳房，只见膳房里端正的放着五碗面，周淮指了指那面：“螃蟹性寒，你们又跪了一夜，这面放足了茱萸，赶紧吃了都给我滚回去抄书！”
唔……周先生果然是和欧阳先生待久了，现在说话也滚来滚的去了……
感叹一番，五个小子赶紧入座唏哩呼噜的吃起了面，昨晚喝了酒闹了一阵，又再跪了一夜祠堂，早就饿了，面条又辣又烫，尽管如此，这些小子都没有放慢速度，就连平日里最是端方的胡清，这会子也没忍住呼噜起来，看得欧阳钦明眉角一抽：“吃慢点！饿死鬼投胎的！”
说着还剜了闵右之一眼，没个女孩子模样！
五人吃完面，苦哈哈的接着去上课，待上完课，又要回来到闵右之的监舍抄书，一个个皆怨声载道，但却是没有推卸责任，只是有点对不住胡清，本来人家在监舍里睡得好好的，莫名其妙就被拉进来淌这一趟浑水，胡清仰头大笑道：“我活了这么多年，就数昨晚最畅快！”
他这样一说，其他人也笑起来，笑一会子又埋头抄书，呜呜呜呜手腕好酸！
待抄到晚间，闵右之将信纸铺起，回头对其他人道：“我与两个师兄去信说我们偷蟹被抓一事，你们要说什么吗？”
其他四个人立马凑上前来，七嘴八舌的描述起了昨夜的场景，一个个执笔写下：
昨夜月黑风高，正所谓，月黑风高夜，虾蟹正肥时（这是徐秦艽）
月黑风高旁边画了一个叉，改到：
昨夜月明星朗（这是江止）
余与怀秉怀牧两位师兄带上蟹笼，暗中往先生院里潜行而去……（这是闵右之）
我半夜起来撒尿，见三人鬼鬼祟祟，欲行坏事（徐秦艽抢过了笔）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遂邀请齐光师弟一同前往（这是吴正拿起了笔）
一直描写到将先生的蟹偷出十余只，胡清叹气，拿起了笔：
本在梦中，叫齐光师弟喊醒，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邀请我去与他偷欧阳先生所藏美酒
还拉了我的名义做筏子（闵右之接过胡清手里的笔，补充道）
又将醉酒的过程略过，闵右之再次提笔写到：
呜呼哀哉，出师未捷，叫书院护卫抓个正着，遂罚跪于孔夫子祠堂里面，现下还要再抄《礼记》五十遍，并每人一篇《认错书》。
皆因齐光师弟喝酒忘形，将抱负呐喊于桃林之间，否则惩罚兴许还要来得晚些（胡清补充了一句）
不知两位师兄现下在做什么，考试顺利否？（这是江止，他已经眼皮打架，只想早早结束这封无厘头的信）
先生的蟹果真好吃，两位师兄再回书院，务必一试（这是吴正）
我冤枉！！！（徐秦艽再次拿过笔，写下加大加粗的三个字）
闵右之无奈，只得在信纸的角落里委委屈屈的写下：
祝两位师兄安好。
众师弟敬上。
写完将信封上送出，闵右之的《论语》抄到第三十遍的时候，顾怀行收到了前几日那一封扬言偷蟹的信，又收到了后头这封字迹不一偷蟹被抓的信，和周涛看完以后，忍俊不禁的提笔回了两页信纸，第一页写道：
胡闹
第二页写道：
活该
在信纸的角落里端正的写上一排小字：
师弟们安好，怀谷亦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