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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016/了结(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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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卢州牧擦擦冷汗,慌忙去拜见绵绵,齐玮见状要跑,被我一把揪了回来。

    他跌坐在地上,神色恐惧狼狈:“你们!你们胆大包天!我要去找我爹,来人啊,去找我爹,找我爹来救我!快去啊!“

    有几人连跌带撞地去报信,我们也没阻拦,绵绵说巴不得他把齐翰叫来,一窝端个干净。

    卢州牧额上直冒冷汗,对着宇文盼和绵绵连连赔罪,绵绵不愿理他,宇文盼倒没忘了正经事。

    “卢州牧既然肯管,那便好办了。”

    喊了一声“应公子”,应子夏应声从怀中抖出一沓状纸,对着卢州牧双手奉上,卢州牧也不敢去拿,只陪着笑问:“这是?”

    应子夏并不收回:“噢,此乃郴州佃农状告齐家人的诉状,大约是一百三十份,有些诉求相同,我便只写了一份,让他们统一落了款,大人过目。“

    应子夏面上带笑,卢州牧额汗却越发越厉害,一边擦一边回:“应该过目,应该过目。”

    “对了,”等到卢州牧终于接过那沓状纸,应子夏又好意提醒,“这桩诉案不小,想必都该让郴州人瞧一瞧,不若州牧大人开了府衙,让佃农富绅还有百姓都来一起参与观摩,大人以为如何?”

    卢州牧看了看一脸冷然的宇文盼,又看看皱眉生气的绵绵,最后将目光落在狼狈的齐玮身上,视死如归一般挤出两字:“自然。”

    落日时分,堂审齐玮的消息一出,郴州百姓通通往府衙赶,直将州牧府围了个水泄不通。

    大堂里装不下那么多佃农,便悉数围在堂外,府兵架长棍去拦,却也分外勉强,除了那些诉苦的佃农,趋利避害的富绅也聚了过来,想必如应子夏和宇文盼所言,来凑个热闹捧场子。

    乌泱泱的人山里,愣是有一行人从其中挤出来,众人一见他们,满脸害怕地往两侧躲,好似阎王巡街来了。

    卢州牧本来在堂中坐,往外一看也慌忙迎上去,一直赔笑着把那当中一人迎进来。

    那人一身锦缎,五十上下,精瘦非常,一把山羊胡颤巍巍,眼距颇大,像捕食猎物中的蛇眼一般,粘腻阴狠。

    齐玮一见他,上前叫了句爹,那人眼一斜,齐玮吓住,便乖乖往下首站。

    齐翰毫不客气地往上首右侧一坐,一甩衣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州牧官。

    “卢大人,这是闹哪儿出啊?”齐翰询问卢州牧,眼皮也不抬。

    绵绵顿时有些气,直指着他骂:“你就是那个铁王八齐翰?”

    齐翰眯起蛇眼看她,语气也渗着阴冷:“怎么乐阳郡主如此好心情,来这燕王都不管的地方找事儿?”

    看来是真拿这郴州当郑王地盘了。

    绵绵呸了一声:“谁说我父王不管,本郡主在这儿,就非要管给你看!”

    齐翰冷笑:“郡主还是好好回家学绣花儿吧,那燕王想管,也得问过郑王殿下,怎由得你个小丫头片子来做主?”

    口舌仗来来回回一番,绵绵没套着任何好处,狠跺了一脚,责怪应子夏不帮她说话。

    应子夏无奈摊了手,道:“州牧大人,我等是来讨公道的,不是与人耍嘴皮的,还请大人开堂审讯。”

    卢州牧哎了两声,汗津津地往堂上一坐,才算拿出点州牧的样子来。

    堂中站了五个人:我,应子夏,绵绵,宇文盼,还有齐玮。

    没有一个肯跪地。

    我自然是不想跪,便就索性不跪了,绵绵与宇文盼一个密使一个郡主也不必跪,应子夏充当状师,按例也可不跪,至于齐玮,郴州恶霸,想来州牧也不敢他跪。

    卢州牧一拍惊堂木,多少还是要走个过场:“堂下所跪……所站何人,所告何事,尽告本官,不可有任何隐瞒!”

    绵绵冷嗤一声:“乐阳郡主宇文绵。”

    宇文盼淡然答道:“朝阙使,游眷言。”

    应子夏抱拳很是有礼:“状师应子夏,来为郴州佃农伸冤,还请州牧大人秉公办理。”

    齐玮怒骂:“爷是谁你不认得了?还敢问?!”

    我:“……”

    堂上一时默然,我啧了一声,道:“周停云,江湖人士。”

    绵绵转头向我看来,尽是偷笑,宇文盼和应子夏亦没忍住笑意,我只觉赧然,何必非要报出个身份来。

    闹也闹了,卢州牧显然也不想再纠结这身份问题,又拍了两下惊堂木,让应子夏回话。

    应子夏往前一步,抱拳道:“卢大人,在下所告诸多,卢大人可能允在下说完?”

    卢州牧道:“你尽管说。”

    应子夏回身看了一眼人群,开口:

    “在下一告,齐氏欺侮女子,□□赵氏淑儿,毁人清白之身致其跳河求死,罪加一等,按《郢律》,当合徒刑,劳役两年。”

    “在下二告,齐氏威逼家仆打死赵家老父,打瘸陈何,毫无惧意,按《郢律》,非“十恶”之列,属不道之罪,当合死刑。”

    “在下三告,齐氏奸楚氏女,买凶追杀楚家人口达十三,按《郢律》,属“十恶”之列,合死刑。”

    “在下四告,齐氏买卖田地,不经官司申牒,私为己用,敛不法之财,按《郢律》,财没不追,地则应还本主。”

    “在下五告,齐氏烧刘氏舍宅,焚其蚕田二十亩,按《郢律》,当笞五十,杖八十,二者相叠,罪上一等。”

    ……

    洋洋洒洒,滔滔不绝,纸上寥寥数字,罪状令人发指,外头围着的百姓无不哀泣,禽兽混蛋杀千刀之语迭出,齐翰却始终不改颜色,引得外头百姓疯狂敲着府兵的头颅,发泄着怨气。

    “一百三十一告,“应子夏看向卢州牧,“这一百三十一告,在下要告你卢州牧。”

    卢州牧一愣:“你,你要告本官什么?”

    应子夏笑道:“在下要告州牧大人,阿曲齐氏,审不以实,受请枉法,失职失德失心,按《郢律》,徒刑五年,罪不下减。”

    门外连声叫好,卢州牧几乎坐不稳堂中。

    “呵!”齐翰冷哼一声,“胡言乱语,满口诬告,卢大人,还不把我儿子给放了。”

    卢州牧不敢答。

    “齐老爷是不认这些罪了?”应子夏问道。

    齐翰起身打量了我们一周,嗤道:“其一,你所指责□□妇女之事,我儿子风流,与其两情相悦,是她们自行献身,与我儿无关;其二,你所言伤人杀人之事,我儿不过是因其挑衅故而还手,是为自卫;其三,你所说强卖民田,此事我早已与卢州牧商讨多次,虽无文牒,却也并无违法之处,若你想要,我补个就是了,至于其他些个乱七八糟的指控,我就当你年纪尚小,就不追究你诬告之责了。”

    齐翰转身向卢州牧道:“卢大人,老夫所言句句属实,你明察秋毫,总不至于信了这几人的鬼话吧?”

    绵绵怒急:“你这混蛋,这桩桩件件哪个不是你们干的,竟然不承认!”

    宇文盼也皱了眉:“齐翰,你罔顾法纪至此,按律可处凌迟。”

    齐翰笑道:“这里不止有大人的府兵,还有郑王殿下派来的戍卫,若我出了什么事,你们担得了责吗?”

    原来如此,原来郑王早就在这郴州驻了自己的兵,所以齐翰才敢如此嚣张,一面为郑王敛财,一面又打压州牧成为这郴州城暗地里的掌权者。

    堂中静默无声,堂外哀嚎切切。

    我握紧手中细剑,只觉满腔怒意无可宣泄,明明昨日信誓旦旦地向余大叔做了保证,如今就要因为郑王在此置了兵就放过这个齐翰与齐玮么?

    我犹疑不已,倘若真的出手,郑王的戍卫会如何,我想不出来,可倘若不出手,余大叔与众佃农的冤屈要向谁诉,今日不了了之,再之后诸事重演,躺在床上整日叫疼的又何止余大婶一个?

    这般束手束脚,难道就是所谓的为大局着想?

    ……

    【只要当时周姑娘真心想要帮助他们的,即便因你受了苦,那错的也不是你。】

    【那错的是谁?】

    【是世间。】

    【可世间那么大,怎么追究它的错处?】

    ……

    耳畔对话犹新,我握紧手中细剑,看向宇文盼:“你说,倘若我想要帮一个人,即使因此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我也当真可以不用怪罪自己么?”

    宇文盼微愣神,笑道:“周姑娘,世间人所追求的并非对错,只是一个公道罢了。”

    闻言,我再没犹豫,抽剑上前向齐玮挥去,瞬间便割断了他的喉咙,殷红血液与常人并无不同。

    堂中一时静寂,只有齐玮一声模糊不清的“爹……”

    齐翰面色刷白,扑上去将齐玮搂在怀中,口中叫着什么,惊惶愤怒,可我却始终无法听见任何声音,直到两旁蹿出几十名身带铠甲之人围住我,才有一声悲愤交织的“杀了她”夺回我的听觉。

    绵绵跑到我身边,旋开银枪:“师傅不愧是我师傅!果然厉害!”

    我没有理她,只斜立细剑,那上头还有未干的血迹。

    刀光剑影之中,却听应子夏朝外头大喊道:“你们还在等什么!齐玮已死,这齐翰势必要报复我等,不如拼这一回,大家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尽管向他去吧!”

    府衙外人声如潮,如浪袭来,府兵再也拦不住,无数人涌进府衙,向着齐翰而去,人潮穿过我们身影,瞬时将齐翰淹没其中,似要将他活活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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