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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015/计划(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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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从绵绵房中出来时,宇文盼瞅了我一眼,脸色更差。

    我见她手指不住地摩挲着手中的杯子,绵绵却好似全然没有发现我和宇文盼闹了别扭,只一个劲儿地喊我师傅,宇文盼看了我一眼,移开目光,看也不愿看我了。

    眼瞅着我们三人气氛越发尴尬,应子夏倒不嫌事大,一边整理着手中的状纸,一边说道:“不如今日由绵绵和周姑娘一起去将佃农都带过来,我与游姑娘去府衙告官?”

    绵绵立即表示赞同,宇文盼默默放下手中杯盏,冲着应子夏灿然一笑:“也好。”

    我气不打一处来,昨天还问我跟应子夏怎么这般要好,一副不悦模样,今天对着应子夏却笑得这般开怀,合着她除了苏敬鳞,还看上了应子夏?

    都说小皇帝后宫佳丽三千,她当这个长公主也要养三千面首吗?

    没顾着我这暗自生闷气,宇文盼起身招呼应子夏:“不若现在就出发,晚了倒让佃农们心寒了。”

    应子夏道了声好也起身随她出门去,绵绵看了看宇文盼的背影又看了看我,像是察觉到什么:“师傅,你同游姑娘吵架了?”

    我瞥她一眼:“没有。”

    绵绵嘟嘴一副不信:“师傅这说谎的本事真是拙劣。”

    我道:“绵绵既然嫌我谎话说的不好,不如你我就此恩断义绝,再不对外称师徒。”

    “欸别别别!”绵绵忙摆手拒绝,“师傅真是小气,像个小孩子似的。”

    我一口茶噎住,差点没喷出来,绵绵见我这个样子,赶忙转了话头:“师傅,他们都走了,我们还不出发么?”

    不论再如何与宇文盼置气,总不能把气出在佃农的身上,当下起身拿过细剑:“走。”

    只是没想到才一踏出客栈门,就见乌泱泱一排穿着官服的府兵执刀拦在了前面,而在其中宇文盼和应子夏正解释着什么,但那些人显然没有听。

    过了一会儿便从中走出两个人来:一个身着官服的中年人,我在襄州见过,那应该是州牧的装束,却一脸唯唯诺诺满脸的不情愿;而另外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男子,一身锦缎绸衣,面容青白瘦削,眼眶下两抹黑影,眼皮好似没睡醒的模样半抬着,一手摸了摸下巴,一手扶着腰往前踏出一步。

    我皱了眉,那是齐玮。

    “你是哪个?”齐玮问道,眼睛却亵看着宇文盼,将她上下打量了好几遍,笑容鄙陋,“我听说那绵绵一身红衣,你这瞧着不像,年纪也大了些,不过容貌倒是不错,不如来给爷做个妾室?”

    宇文盼皱了眉,齐玮似乎还要伸手去摸她的脸,我顿觉一阵嫌恶,直大步踏上前用剑鞘拍开了那人的手,隔在了他们中间:“没人教过你男女授受不亲么?”

    宇文盼眼中微讶而后染上笑意,我余光看了她一眼,心情略略好了些。

    齐玮的手被拍开,嗤笑一声,而后嚣张道:“好胆量,你是绵绵?”

    未等我回答,绵绵握着短棒冲了上来:“我是绵绵,你是什么人?!”

    我回头告诉她:“他是齐玮。”

    绵绵啊了一声,顿时怒气满溢,指着那齐玮:“好啊,原来你就是那铁王八的儿子小王八!”

    言罢抽棒就要朝齐玮打去,却见周围府兵顿时抽了刀齐齐对准我们,齐玮往后退了一步缩在人群当中冷笑:“什么缠缠绵绵,在郴州,都得听爷的!卢州牧,你看见了,这人当街要打我,还不让府兵给她们统统抓了!”

    这齐玮,居然将州牧拉到了自己一侧。

    我顿觉担忧,本来是要靠州牧一行主持公道,如今州牧助力齐玮去了,我一江湖人,那绵绵和应子夏看来也和官府没关系,唯一一个能压住州牧的只有宇文盼,可宇文盼偏偏又被追杀,这身份亮了不说他们信不信,好坏还不一定。

    难道真要和府兵打起来?若真打了起来,应子夏与宇文盼的谋划岂非付之一炬。

    我正思考着,却听宇文盼开了口,语气甚冷:“州牧乃一州之长,当为百姓鸣冤,怎可为一家之恶犬,助纣为虐?”

    卢州牧听得这话,脸一红,既没有反驳却也没有就此倒戈:“姑娘,姑娘还是同本官走一遭吧,齐家公子矜贵,总不至于诬蔑了姑娘。”

    这话说得绵绵怒火中烧,恨不得连州牧一起打了,齐玮一副得意模样,想来知道州牧根本不敢忤逆他。

    宇文盼面色也冷了下来:“看来州牧是当真不肯悔改了。”

    卢州牧没说话,那府兵也未收回兵器,倒是齐玮有些等不及了:“还等什么,还不通通给爷带走!”

    府兵闻言正要上前,我亦抽出细剑,却见宇文盼伸手将我的剑推回了剑鞘,我疑惑看她,她却并不看我,直越过我走到卢州牧跟前,那些府兵像是被她气势吓住,也往后退了几步。

    卢州牧缩了缩身子,问道:“你……你要做什么?”

    宇文盼在腰间摸索一阵,掏出一物,那是一枚二指长宽的石牌,青白如玉,似乎用小篆写了四个大字:奸佞不留。

    “卢州牧仔细看看,这是什么?”

    卢州牧看了一眼,惊呼道:“青石碑……朝阙台?!”

    我亦是一愣,她居然还有这东西?

    大郢朝建朝时,高祖皇帝便设立了朝阙台,台中设立朝阙使,不知人数,身配青石碑,因朝阙使行事危险,此石牌亦等同他们的墓碑,死后随葬,故名青石碑。

    朝阙台旨在自由行事,查处奸佞,诛杀逆贼,这种事往往被大大小小不计其数的官僚包庇以及重重的监察制度所掣肘,难以彻查干净,因此朝阙台便更像皇帝养的秘密杀手,他们不直接参与朝堂论事,但百官却没有不忌惮朝阙台的。

    因为一旦被朝阙台盯上,即使是御史台三公也难以过问,只可直面皇帝数清罪责。

    朝阙台稍有落寞时是在武帝时期,也就是宇文盼他爹那一代,武皇帝手段严厉,从尚未登基开始便深得百官之心,故此武皇帝也并不需要朝阙台去为他做些什么难做的事情,三公各司其职——监察有御史大夫魏阶,国事由丞相苏煜操劳承担,军中更是有他的岳丈太尉郭崇彬掌权,审讯之事一概都交由了各地府衙,严重的便上交御史台,倒没有朝阙台的用武之地了。

    但小皇帝登基后,想来时年纪太小,权力旁落管不住这些官了,朝阙台才又上到明面来,算是另一种管治百官的手段,如今的朝阙台台首,正是宇文盼和小皇帝的叔叔——齐王宇文谦。

    这么一想,宇文盼手里有青石碑也不稀奇了。

    卢州牧一脸大骇,冲宇文盼躬身:“阁下是朝廷的人?”

    宇文盼颔首:“卢州牧,即便如此,你还要相助齐玮么?”

    青石碑与朝阙台一齐搬出,是官都要抖三抖,可这卢州牧属实奇怪,虽也面露难色,可他在齐玮和宇文盼之间来回看了几眼,竟还要把我们捉去。

    “姑娘!哪怕姑娘是朝阙台的人,可这是封地,高祖皇帝有言,封地自治可不由朝廷管辖,姑娘还是随我走吧,免得受皮肉之苦。”

    齐玮闻言更加嚣张:“听见没有!这是封地,不是皇城邺平!还不拉走!”

    府兵齐齐上前,刀光冽冽,宇文盼许是也没想到这州牧软硬不吃,铁了心要跟齐玮一路,面色更沉重,我忙将她拦在身后,抽剑上前与他们对打了起来,一时间刀光剑影,绵绵也上前相助。

    可府兵不是刺客,绵绵不肯伤,我亦不好杀了他们,又要护着不会武功的应子夏与宇文盼,便颇觉狼狈,打得也憋屈,尤其看见一旁齐玮还嚣张地叫起了好,当真气人。

    “够了!”

    只听铿锵声中绵绵一声怒喝,众人愣神之余,绵绵飞身至卢州牧跟前,一把将他抓住丢在了正中央,短棒指着他那歪斜的官帽,喝道:“你说这是封地,不许朝廷插手,那好我问你,这是谁的封地?”

    卢州牧嗫喏两声,道:“自然……自然是燕王殿下的封地。”

    绵绵点点头,像是满意,而后看了一圈府兵,道:“大家都听见了,这是燕王的封地,自然是燕王府的人来管,是不是!”

    府兵不敢答,齐玮怒道:“什么燕王封地,这是冀州内,自然是郑王殿下的地盘,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绵绵一瞪齐玮,将他吓退几步,又回身拎住卢州牧的后领,短棒绕着府兵指了一圈,皱眉道:“应子夏,告诉他们,我是谁!”

    应子夏方才躲避府兵时乱了衣衫,颇为狼狈,此时听见绵绵叫她,面上满是无奈:“可你不是不让说么?”

    绵绵嗔他一眼:“让你说你就说,哪怕让爹爹瞧不起那我也认了。”

    应子夏于是摇了摇头,站直了身子,折扇轻指绵绵,笑容温和有礼:“这位便是燕王殿下的第六女,乐阳郡主宇文绵。”

    向宇文盼看去,她面上毫无惊讶之色,想必是早就知道了,我脑中嗡嗡作响。

    这是个什么场面,我竟收了个郡主当徒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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