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一对一人工呼吸
今夜是下弦月，众人回到码头时，月儿升起在树梢头，清冷的月光洒满田野和河面，近一些的河舟屋宇能看得清晰，远处的行船影影幢幢，稻田和芦苇丛中传来的蛙声连片，偶尔还有夜鸟的鸣叫在树丛中想起。
若是有闲情逸致的时候，这无疑是一幅荷塘月色般的清幽景致，在座船二楼的天台摆上几张胡床，边上设一个小几，伴随着摇曳的清波起伏，无论是品茗或者小酌都令人心旷神怡。
不过今夜事发突然，大家都顾不上留意这些了。
在码头上，孙姝娘就召集了几个管事的商议第一个重要问题，要不要一起走，还是把货船留下。
钱纶缉考虑的是首先要保证大事顺利，不耽误行程，而且两艘货船都是钱家的生意，自然要先做出牺牲的姿态来，建议货船留着不动，让座船独自先行离开，这话别人都不好先说。
白天海附议道，今天自家闺女下手没个轻重的，后面再重重责罚，为了不耽误夫人和小姐的大计，还是抛下货船，连夜扬帆连橹的赶路，至少到了扬州，越过长江，进入邗沟河道之后，才好安心。
孙姝娘连忙说道：
“不必自责，动手是本小姐先上的，虎妞帮本小姐出了一口恶气，何来责罚，我还要奖赏与她。再说了，以那恶少的秉性，本小姐那一脚下去此事已注定无法善了，没当场要了他的小命已是心存善良了”。
随后又说道，码头和西栅街上人多口杂，不少人都知道两艘货船和一艘座船是一路的，若是那纨绔或者里正一路寻访，或威逼恫吓，或银钱收买，都不难打听到。
若是留下了货船，反而落了把柄在人手中，损失财物事小，连累了船夫，甚至连累钱家，反而不美。
还不如三艘船兼程赶路，过了扬州之后把船和货都就地处理了，空口无凭，钱家根深叶茂的也不惧些个宵小。
要说凭借孙姝娘现在能用上的武力，对付某个豪强的私兵亲卫都不在话下的，就怕别人公器私用，牵扯了官方的军队进来，要让孙姝娘受制于人慢慢打官司那是没法接受的，可要是冲突起来，子弹不长眼的，把扬州的水军打得狗脑子都出来了，弊端太多了。
自家可能的损失，朝廷军队的损失，与军方和朝堂的关系恶化，一路杀到宋国边境的艰难，钱家今后如何在宋国自处，都是问题。
最后还是决定，三艘船一起北上，每艘货船都分了4个人过去帮忙摇橹，人歇橹不歇，到了扬州再说，哪怕在扬州把船货都卖了也好，光是座船再北上目标又小了一些。
月光之下，三艘大船解缆离岸，在慢慢靠拢过来的围观人群注视下，扬帆北去，消失在夜色中。
心里挂着事情，孙姝娘也没睡得踏实，天光乍亮就醒来了。
简单收拾一下，孙姝娘出了房间，才发现自己远不是起得最早的。
天台上，李清照正在凭栏远眺，晨风吹拂起散落的几缕鬓发，飘飘然的水袖和裙裾，映衬着江南的水光天色，绝世而独立，仙气飘飘的样子。
吴小莲在墩擦天台走道的木地板，看到孙姝娘，恭敬地福了一礼，请了个安。
昨天夜里看的不甚分明，再加上溺了水，一副惨兮兮的样子。今日吴小莲换上了干净衣服，头上梳起常见的少女发束，算是个俊俏的江南女子，只是肌肤有些麦色，神色还有些拘束。
“小莲，身子可好利索了？”
“回二小姐，奴家身子无碍了”。
“嗯，那就好。小莲今年多大了？”
“回二小姐，奴家今年十四周了”。
“倒是小我一岁。不用太拘束，闲了就和虎妞学些拳脚，打磨一下身体”。
“是，奴家吃得苦的，自幼在船上讨生活，水性也好。要不是昨日失足被嗑晕了跌入水中，要能把那恶少拖入水里，需要他好看的”。
卧槽，这也是一个狠角色萝莉，看她昨晚的气势也是不输人的，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吗？
虎妞收了手上的棍花也上来见礼，孙姝娘点点头应过，和师父说道：
“早上风凉，先生多披一件衣衫，不可吹风久了。虎妞，你再去寻一件轻薄的过来给先生”。
稍微活动一下身子关节，孙姝娘照例打起了军体拳，身体一下就热乎了起来，再来几组俯卧撑、蛙跳、高抬腿，细细的汗珠就沁出了肌肤。
中间钱喻清让杨仁举搀扶着上来给李清照请安，看着孙姝娘穿着旅游鞋跑跑跳跳的锻炼，也颇为惊奇，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瞅着孙姝娘没有搭理他们的意思，也不好意思紧盯着，在小厅里坐下了，招呼仆妇端上早点来。
待一桌人坐齐了，边吃边聊的时候，杨仁举又问起了昨夜急救的方法。
“这个方法叫做心肺复苏术，不止用于溺水者，其他一些因窒息或者心跳骤停引发的心跳和呼吸停止的病患，都可以尝试用这个方法急救。首先开放呼吸道，也就是躺平，解开衣领束缚，仰头提颌，捋顺舌头的位置”。
“小师父说得好，仁举受教了。只是小师父一时说了许多，仁举记得不周全”。
孙姝娘听了，双目一瞪，诘问道：
“师父就师父，哪来的小师父，忒难听了”。
这一下突然发作，把杨仁举给唬着了，喏喏然说道“不敢了”。边上的众人都忍俊不禁，新来的小莲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先是愣了一下，看看众人都不以为然，方知道二小姐是威风凛凛的。
李清照促狭地补上一刀，脸色一肃问道：
“难不成，你以后还要把我叫作‘小师爷’？”
这下，连孙姝娘也笑了起来，看来师父的心态越放越宽了，赶紧提要求：
“小杨大夫，你先把能记下的写出来，我再删改一二。另外，先生，你帮着画几幅人像小画可好，就是急救操作的示意图”。
“举手之劳，自无不可，为师我也帮着徒儿分担一二”。
其乐融融的样子。
孙姝娘又说道：
“说起心肺复苏术，倒是紧急时救命的方法，需要推广开来多些人掌握了才好。这样，择日不如撞日，正好有几天清闲时日，一会吃完就下去，让大家实际操练一下”。
吃罢到了楼下，孙姝娘让在座船上的手下分成两队面对面站好了，说道：
“虎妞，你不用站里面去了。嗯，一会让你和小莲在楼上单练”，开玩笑，这笨丫头也不想一想，就算是让她与她爹爹配一对练习，让她和爹爹嘴对嘴吹气的，估计她也是不肯。
于是，整个座船的甲板前舱变成了尴尬又搞笑的盛大场面。
以杨仁举和林家宝为首，一半的须眉大汉白面小生一溜地躺在地上，另一半俯身在旁边又是按胸又是咬嘴的，若是让外人看来，难免感叹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了。
慑于孙大指挥往日的凌厉手段，众人虽然是有点扭扭捏捏的，却是莫敢不从。
不过没过多久，现场就吵吵嚷嚷起来，孙姝娘都镇压不住的那种，有的嫌弃对手按压得太重，有的嫌弃对手口气太臭，有的嫌弃鼻子都被捏扁了。
草率了，这年代只有有钱有闲的讲究人才会用柳枝蘸着青盐漱漱口刷刷牙，可为难这些臭男人相互放毒了。
不过，命令就是命令，没有什么好讨价还价的，孙姝娘小脸一板，大声喊道：
“都起来”。
“昨天你们也看到了，这个方法救了一条人命，今天必须学会”。
“重新自由组合，各自选择对手，一组一组轮流操练”。
“杨仁举，由你开始示范给大家，后面由你督查指导。明日我再下来检查，若是有人没学会，我唯你是问”。
说罢，孙姝娘小手一背，就自顾领着虎妞往楼梯走去。
转身再看到后面围观吃瓜，笑得豁着大牙的几个得闲船夫，孙姝娘气不打一处来，又是喊道：
“你们这些水上讨生活的，更应该学会。钱掌柜，你来安排一下，让船夫们都练练”。
后面的钱纶缉哭笑不得地应了声是，船夫们更是苦叫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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