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云峰白鹤
五位长老倒在地上,对于方才发生的事情均看在眼里,心里既惊讶又高兴。这时一声鹤唳响彻夜空,有个白影落在檐角,原来是一只巨大的白鹤,只见它铁翅生风,红顶白羽,亭亭玉立,身姿优雅。奚长老与方长老对视一眼,心里难抑欣喜。
“你说今天是什么日子?” 奚长老笑着对方长老说。
“正月二十九啊。”方长老回道。
“可是明天就初一了,我竟然忘了,这个月没有三十啊。”奚长老说道,一手捂着胸口咳嗽一声。心中暗喜,他们已经知道谁来了。
文牧山面对陡起的变化,内心虽然吃惊,但持着武艺卓绝,一时之间倒也镇定自若。他斜睨了一眼屋角那只巨鹤,又看了看宫门里的不拉。两件事如此突兀。眼前这个乳嗅未干的小毛孩,怎么能一掌把人高马大,横三尺,高八尺的勒格击出十米开外。他与这只白鹤又有什么关系。都怪之前没有详加询问勒格关于这孩子的来历。事已至此,也不必多说了。他瞧了牧烟、牧云兄弟一眼,两人不约而同向不拉飞去。
只听有人低喝一声,不拉身子一纵,便如一只狸猫般蹿上了屋顶。文牧烟与文牧云两兄弟万不想到,不拉身手如此敏捷,更没想到是,他原来站位的地方突然多出一个人来,那个身形与不拉相差不远,一来身体被不拉挡住,二来身在黑暗之中叫人看不真切,此时突然现身,左右两手已然疾如闪电般各自搭住两兄弟的手,一个借力使力。文牧烟与文牧云只觉手腕处仿似蓦然多了一把钢箍,又热又硬,人已身不由己地被拉着飞进宫去。
文牧山和五位长老见两兄弟才刚飞入宫里,一下子又倒飞了出来,腻是奇怪。进去还好好的,出来后一个耸拉着肩膀,一个左掌托着右手的手肘,表情均是惊愕地瞧着宫门,显然关节处已经受了伤。
文牧山纵近身去,一拍一捋,“骨碌”声响,将两个人脱臼之处接好。接着转身面向宫门。但见老爷宫里静寂空洞,不见有人,只有黑漆漆的大门,悄无声息地敞开着。
“哥,是高手。”文牧烟冷冷说道。
文牧山深知两位弟弟武功不弱,两人联手都讨不了好,对方的功力自然非同小可。但他自出师门以来,罕逢敌手,又岂会临阵退逃。
“何方人氏伤我兄弟!” 文牧山凝气喊道。宫里面依然悄无声息,没人应答。他连喊两声,仍是寂静无声。
文牧山剑眉一竖,瞬时力透双臂,只见他两肩微缩,右足一弹,便如冲天白鹤。却不从宫门进入,反而如流星般向老爷宫的天井笔直插入,直把檐角处的白鹤惊了个拍翅飞起。
然而他才刚落下,众人便见到他紧跟着又从天井上蹿了上来,在空中一个跟斗,脚上头下,掌拳并施,一个泰山压顶,击将下去。只听乒乓作响,似有什么东西被打翻。但只一下,又归于寂静,也不再见文牧山从天井上飞出。五老和勒格均坐倒在地,看不到宫里发生的一切。倒是文牧烟与文牧云两兄弟,隐隐约约见到文牧山正与对方战得难解解分,由于身材悬殊,两人竟连衣袖都难得一碰。可是由高手看来,却是招招致命,一个不慎,便会一败涂地。两人站着干着急。一来深知堂兄虽温文尔雅,谈吐谦逊,实是个极为自负之人,与人争持,并不喜欢旁人协助。二来似这等高手过招,武功稍逊者既插不进手,纵然近身,也只会显得碍手碍脚而已。反而不利于堂兄全力施为。是以两人只好揣着一颗心,引颈观战,倒忘记分身去抓捕不拉。
不拉此时还是利用他的老本行,爬到屋梁之上,借着巨木遮挡自己,瞧着那人与文牧山时而粘在一起,时而倏然分开,一分一合,捷逾飞鸟。尽管宫里灯光昏暗,他却瞧得真切,他的眼力本就较常人为好,此时居高临下,每一招更是清清楚楚的看到。
原来早之前,他知道自己帮不上忙,悄悄倚在门框上,偷看外面的情形。眼见奚长老打赢文牧云,心里还很雀跃,兴奋得手舞足蹈。待见那五老不到一招,便被文牧山打倒时,还没缓过神来,勒格已然飞快走来。他心里既害怕又愤怒,这个全身长满肉结的人不但打死了阿礼叔叔,如今又追着自己苦苦不放。正在惶急如焚之际,一眼敝见地上的五老,心里蓦然一横,想道:反正此时五位长老已经受伤,再没人保护自己,索性拿出刚学的几招功夫,拼命也要让这个贼人受一点伤。纵然被他打死,也好过让他生擒了去见可恶的圣碌。他也不想自己人小力薄,与高大凶猛的土族人勒格一比,简直是螳螂挡车,蜉蝣撼柱。见勒格火红的眼瞳越来越近,一只大手从头顶抓下。眼睛一闭,哇的一掌打出,正是起手式“推云见月”,不曾想,手掌拍出,刚粘到勒格衣物,“嘭”的声闷响,居然将重逾三百来的勒格打出老远,滚在地上爬不起来。他惊喜交加,还没收掌,文牧烟与文牧云却又双双攻到,这下可傻眼了,惶急之下不知如何应付。就在这时,耳边有个声音说道:“小孩子家,还不快走!”他这才发觉,自己身后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敢情刚才是他出手帮忙,替自己打退勒格。当下来不及回头,“嗖”的声便蹿到梁上。几乎同时,身后那个人已经和文牧烟两兄弟打了起来,便如三只花蝴蝶一样在天井中上下翻飞。只是帮自己那个人身材矮小,比自己高不了半个头,却甚是灵动,还没几个回合,文牧烟两兄弟便如泥团一般,被他一手一个,摔出宫去。
不拉此时瞧得既紧张又兴奋,自从他开始向奚长老学习武功以来,对于武功招式已然深深着迷。他混然忘了自身的处境,竟然在梁上手打脚踢,依样画葫芦地跟着比划起来,有时是那个人的招数,有时是文牧山的招数。电闪火花之间,只要觉得好的招数,他便施展起来。好在老爷宫的栋梁够大,四四方方,根本不用担心双脚踏空,摔将下来。比着比着,他突然发现两人的招式似有类同。只不过看起来文牧山的轻身功夫不及对方,根本伤不到那人一丁半点。
其实地上打斗的双方早已觉得对方的功夫似出一脉。只是偶尔一招使将出来,角度方位略有差别。不拉发现文牧山的招数千变万化,招数极少重复,但那人却似所学不多,打来打去,不超过十五招。尽管这十五招堪称够用,但时间一长,怕是凶多吉少。
“惠武是你什么人?”矮个子忽然飘开数尺,开口问道,声音颇见苍老。
“我们要的孩子又是你什么人?”文牧山不答反问。他虽然极想知道眼前这个人和自己是什么关系,怎么会使出同门武功?并且不但同一招数打将起来比自己还要高明许多,就算师父出手,恐怕也不过如此。尽管满腹疑团,却不想曝露身份,更无意在此认“亲”。
“五位长老是我多年好友,他们全力护佑的人自然也是我要保护的人。你的功夫乃我锁云峰所有,除了惠武再没他人了。念在惠武与我的旧情上,我不责罚你打伤五老的罪过,你们从那来,这就回那去吧。”
“我只认我的师父,其余人等与我无关,拳脚不识人,不管你是谁,你我还没分出胜负,怎么就由得你来主持进退了。”文牧山说完,也不等那老者回话。一招骏马流星,双脚刹那间腾空向对方飞踢过去。其势凌厉凶狠,疾如闪电。他算到对方必会用第二招“风起幡揺”避过,自己便可趁隙施展 “攀云功”,将梁上的不拉擒下来带走。不料这次老者竟不按图索骥,只见他一个后躬身,向左一倒,伸出双指戳向文牧山腰际。文牧山见他侧倒,右腿随之横扫,却不知怎么回事,只觉腰间一麻,已被他戟指点到。自己左手的手筋突然一紧。整条手臂竟然僵直得抬不起来。文牧山落在地上,只吓得脸如金纸,冷汗直流。
“这一招叫分枝拂柳,仙师说过,但凡遇到惠武者或其传人便可使用,也才最有效。果然不出仙师所料。你手臂的筋脉已然扭曲收缩,如若强行解开,必定崩断残废。这虽不是什么上乘功夫,你所受的也非一招致命重伤,却只有同门之人能解。看你一副茫然的样子,怕是还没有人传你这门绝活吧。你可速去请求惠武,他能帮你解去挛结,恢复筋脉自由。顺便替我捎个信,就说若还念有几分往日之情,请到锁云峰看望祖师,祖师口中虽无言语,其实已然原谅了他。往事不堪,既已成烟,如能回头,也不枉他昔日教导之恩。”
文牧山听罢,已知对面这个老者与自己的渊源非比寻常,不管是敌是友,今晚是他坏了自己的好事。他既然对自己的功夫如此了如指掌,再勉强打下去怕也难以讨好。如今知道他的来处,有待回到凝碧峰拜见到恩师,问明来路,再作打算不迟。
当下双腿一抖,飞身纵出宫去,一把抓起地下的勒格,领着文牧烟、文牧云向着泽城,几个起伏,瞬间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