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百合
“付渊，你有件事一直没告诉我。”
“什么？”
“你为什么会进入游戏，你在调查的是什么？”
付渊愣神，笑道：“我忘了。”
左清乐皱眉，从认识付渊到现在，他看似从一开始的疯子恢复到现在平和，但这平和又似乎只是伪装，掩盖着破碎的灵魂。
左清乐喉结滚动，问了别的问题：“手臂上的伤疤是怎么来的？”
他身上的伤疤已经消失，在左清乐眼里却那么显眼，他都记得。
“问这干什么？付渊露出白花花的手臂，思索了片刻，说道，“第一次进游戏，任务是给雪山山顶上的人送外卖，还不能丢下自己的电车。”
“结果叫一个不明生物给咬了，不过已经没事了。”付渊咧嘴笑道。
很离谱，甚至有点好笑，但左清乐的嘴咧不起来。
“脚底和手掌的烫伤呢？”
“呃……撒旦说我作恶多端，但只要光脚走过那铁桥就可以宽恕，不过……他是骗人的，还好走一半我跑回来了。”
左清乐微微瞪大眼睛，视线又偏离到胸膛上。
“这里……”
“啊，你是不是要问这几道抓痕？”
“在一个玩家的游戏里，任务失败她就会变成狼人，不小心被偷袭了。”
“手指这个比较惨烈，本来黑社会老大要绑玩家，结果把我绑走了……”
“腹部……是雪夜留下的，当时还躲到一个小卖部处理伤口来着，要不然早死翘翘了。”
“脖子上是风安守干的，当时我失忆了，加上他整容后变得不是人样，没认出来，那家伙见人就砍，着实……抱歉，不提他了。”
左清乐摇了摇头：“没事。”
“你不是要离开这里吗？跟我走吧。”良久，左清乐说道。
明明是冬天，玻璃房里的花却开得正好。
陈榆穿着丝绸睡衣，随意地散着头发，在看到左清乐时愣了一愣，看到他身后的人时，又惊了一惊。
很快，她脸上又是温婉的笑容：“二位请进。”
茶杯冒着热气，三人面面相觑。
付渊青着脸，左清乐又烧红了脸，看起来意外地和谐，陈榆抿了一口茶，笑出了声。
“你别生气，是我叫清乐带你过来的。”
付渊冷着脸：“我的会员早就到期了，陈女士。”亏他还被左清乐打动了，屁颠屁颠就跟着他上了地铁……
“这位已经帮你续上了。”陈榆看向左清乐。
一年前付渊将这里推荐给左清乐时，根本没想到自己再无回来的机会，只能默默祈祷左清乐别去找陈榆。
然而事实上，左清乐第二天就去找了陈榆，并成为了茶友，只是左清乐进游戏后这些事也被他淡忘了。
昨天半夜来找陈榆，陈榆嘱咐他一定要先把付渊带来给她看看。
但在付渊眼里，陈榆已经把自己的底都卖给左清乐了，也就是说他可能什么都知道了……
“你这是违约行为，你有保密义务的吧。”付渊把茶一饮而尽。
陈榆和左清乐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皱皱眉。
这可是一千块一斤的大红袍，暴殄天物啊！
陈榆笑道：“放心，我有基本的职业素养，而且左先生跟我说，他希望你能自己说，而不是从我这里知晓。”
“因为会员续上了，所以我们得继续上个疗程，这次会对你的状态先做一个评估，请。”
“等等，为什么我就得答应呢？”付渊又给自己倒上一盏茶，喝了一大口。
“你忘记我的原则了吗？”陈榆盯着他。
无事不登门，登门需留痕。
留痕，也就是焚香后的香灰，言外之意是进了门就得接受治疗，否则被拉入黑名单。
付渊看向左清乐：“你充了多少。”
左清乐伸出一根手指。
付渊咬着牙，捂脸道：“行，但是他得出去。”
“那是自然。”
一炷香的功夫，陈榆从茶室出来了。
“他睡得正香呢，很少见这种情况，应该是精神极度紧张突然转向放松，适应不过来。”
“那……怎么样？”
陈榆不顾形象地挠挠头，苦着脸：“清乐，他比之前严重得多，我可能治不了。”
“之前他压力大导致精神衰弱，只要安神就可以缓解，而现在……不光是精神衰弱，元气也大伤，像是经常处于极端的环境下，大多数时间意识是混沌的，也就是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而且过度劳累，毫不夸张地说，他一天的工作量足以累死一头牛，不知道是什么支撑着他活下来的，真是奇迹。”陈榆不可思议地叉起腰，对他甚是无奈。
“这些粉你先拿着，最要紧的是让他好好休息，不要操心别的，一定要好好休息，别看他现在好的很，倒下只需一瞬间。”
左清乐的心沉了一下。
“另外，他之前未完成的事必须完成，否则熏再多香也没用。”陈榆看着左清乐，欲言又止。
“你自己去问吧，他现在应该愿意说了。”陈榆叹了口气，将左清乐推了进去。
房间内弥漫着百合花的余香，付渊靠墙而眠，呼吸略重，尽显疲态。
左清乐坐在他身旁，凝视着他的睡颜，无数伤痕都没有破坏他的脸，但自己一直盯着这张脸，却这么晚才想起他来。
“为什么？因为调查你父亲的事吗？”左清乐嘀咕道。
“因为……”付渊突然开口，把左清乐吓了一跳。
他呼吸依然平稳，像是在说梦话。
“那帮人，害了这么多人，还不罢休，还要害……害我，可能还会害左清乐。”
左清乐沉默了，他知道陈榆是出于好意，但他并不想趁人之危。
他替付渊盖好毯子，转身要离开，却被付渊大力拽了回去。
“你听我说，付渊的气息喷洒在左清乐耳边，左清乐一激灵想挣开，却怕太用力把付渊惊醒。
于是他只能像个人质一样在原地挣扎。
“我也没想活多久，死法我都想好了，就是拉着那个人死。但是……呜呜……”说着说着，付渊突然像个小孩子似的哽咽起来。
“但是我似乎找到了他，哪怕不是他，却让我觉得那么熟悉。”
“我不能接近他，不能把他牵扯进来，但是又舍不得，怎么办？”
左清乐又试着挣扎了一下，动弹不得。
“那就带上他一起，混蛋。”左清乐仰起脖子，费力地咬着付渊的耳朵说道。
付渊正哭哭啼啼，听到这句话后慢慢平静了下来，呼吸依然均匀。
静默了良久，左清乐疑惑地扭头看去，发现这家伙不知何时睁开了眼，水汪汪地看着自己。
“握够了吗？”左清乐看向被付渊大手包揽住的细胳膊，无奈地笑道。
“……没有。”付渊也笑了。
“嘘，你站好别说话。”秦不离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口，手里飘着个黑色塑料袋。
陆鹤嘴唇发抖，手里握着的羽毛球拍也在颤抖，他战战巍巍地说道：“好……好的。”
“我一开门，就用袋子套住他的头，然后你……”
“我就敲……敲下去。”陆鹤有些结巴。游戏里再恐怖也不会真死，鬼没有人可怕。
“三，二，一。”
门一开，左清乐微笑着举起手中的披萨，但很快，一黑色塑料袋遮住了他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