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秦风，你输了
“明天中午轮到班了么？没的话一起打牌啊。行，那就约好了。”
“不好意思，那个明天中午能麻烦你帮我打个饭么？监狱长让我那时候去找他，我怕赶不上饭点。谢谢。”
“能麻烦帮我找本杂志么？对，第476期。谢谢，不着急的，明天给我就好。”
“明天……”
……
“秦风，你明天想吃什么？”
秦风丝毫不客气地开始点菜：“粉丝包，茶叶蛋，再加袋豆浆……奇怪，你心情好像又变得不好了，发生什么了？说出来让我乐呵乐呵？”
他本以为会收获一个季行衍牌的经典白眼，结果这厮竟然压根没理他，全然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秦风顿时严肃起来：“怎么了？是不是因为你说的那个犯人？我上午就想和你说，如果可以还是离那些人远一点。都是犯了事进来的能是什么好人，你可不要被他们骗……”
“不是。”季行衍打断道，“和他没关系，是因为别的事。”
秦风皱起眉：“和我说说？”
季行衍摇摇头，低喃：“我，还不知道……我先回去了。”
等到明天就知道了。
季行衍一宿没睡，他头脑清醒地闭目养神着，直到铃声打响。
第五日开始了。
季行衍刻意没买茶叶蛋，给秦风送过去的时候，他如愿以偿地收获了一连串的嘀咕。
这串带着些许欠揍的嘀咕声从来没有这么动听过，季行衍听着听着，就在秦风见鬼一样的目光中愉悦地勾起了嘴角。
“你……没事吧？”
“我很好。”季行衍道，“明天一定给你买全，走了，拜拜。”
他难得一次没有迟到，甚至认真听完了监狱长毫无营养的训话。不过在晨会快要结束的时候，有一个狱警匆匆来迟，编号是149。
149被罚去了a区，这倒霉孩子被吓得脸当场白了一个度。季行衍看在眼里，等监狱长走后，他私下里找到了他，“我替你去吧。”
149千恩万谢：“哥，要不我中午请你吃饭吧。”
季行衍笑了笑：“今天就算了，明天吧。”
149：“好嘞哥！”
瞧，和昨天不一样，一定是他想错了。
季行衍这般想着，加快脚步去找其他人确认结果。
“啊？有这件事么？嘶，我怎么完全不记得……”
“诶哟，瞧我这脑子，我都不记得有这事。”
“没有这事吧，玩牌这种事我最积极了，要是约了，我肯定不会忘的。”
可是就是忘记了。
除了秦风，全都忘记了。
季行衍茫然地走进a区食堂，在一众犯人奇怪的目光下直接走向a043——过去的几天里，这人每天都会被他摁在地上。
他一把揪过a043的领子：“我是谁？”
a043：“艹，你神经病吧！”话音刚落，他就被一脚踹进了粥桶。
整个食堂的犯人瞬间炸开了锅，他们阴沉着脸抡起拳头就冲着季行衍砸去，但季行衍却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
他想不明白了，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回事……
“住手！”
犯人们当即僵在了原地。
熟悉的声音让季行衍下意识地回过头，他眨了眨眼，艰难地认出了站在自己面前的人：“付……付临川。”
“没事了季行衍，我来了。”付临川轻轻抱住他，“已经没事了。”
在犯人们惊恐的视线中，他被付临川揽在怀里，飘忽地离开了食堂。
许久，季行衍听见自己语无伦次地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明明不一样的……”
付临川轻叹了口气，“季行衍，你有没有想过这些不一样不是因为他们？”
“……什么意思？”
付临川柔声道：“我的意思是，造成了这些不一样的，是你。”
这个人的身上好像真的有什么奇怪的魔力。
季行衍闭上眼平复着自己的呼吸，等到再睁开的时候，他已经彻底冷静了下来：“付临川，麻烦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付临川莞尔，他松开了揽着季行衍的手，放在胸前微欠了欠身：“乐意至极。”
付临川的讲解简洁而明了，季行衍没费多少功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所以这里其实是一个游戏副本，你是玩家，而我还有其他人都是npc。”
付临川点点头：“为了保证游戏的顺利进行，所有npc的行为模式都会被固定化。具体表现为，每天只会做一样的事，说一样的话。因此对于npc来说没有什么所谓的今天和明天，每一天都一模一样。”
“那我呢？”
“你是不一样的，季行衍。我说过，你不像这里的人，你也不应该是这里的人。”
这样么……
付临川像是怕他接受不了，特地停了一会儿。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方才已经慌过了头，真正世界观崩塌的时候，季行衍反倒淡定地不行。
他飞快地理清了思绪，问：“既然你说这里是个游戏，那你现在应该是在通关？你的游戏任务是什么？”
“任务是逃出这座监狱。”
“我猜，你想让我也出去。”季行衍肯定地说。
“是，你愿意么？”
季行衍没回答，许久之后他低声说，“我先带你出a……”
“滴！！！”刺耳的系统音忽然在季行衍的脑海中震响。他眼前瞬间一黑，整个人直接抱头瘫在了地上。
同一时间，副本里所有的npc都停下了动作。
被押在刑场上等待枪决的陈辰迟迟没有等来那声枪响，他大着胆子抬起头，对上了执行狱警毫无焦距的目光。
“滴！！！警报！游戏进程出现未知错误！警报！游戏进程出现未知错误！……”
“副本暂停中！错误排查中！”
“错误排查失败！开启紧急备用方案！”
“数据清零中……”
“游戏副本重启中……”
就像是做了一场漫长的梦，梦醒之后，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原点。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错误排查失败，这一次季行衍自长梦中苏醒后，他牢牢记住了两件事。
他叫季行衍。
他是一个npc。
他不记得付临川了，但是没有关系，这位付先生是一个有“魔力”的人。
季行衍会因为迟到再次进入a区，他也会在休息室里再次见到付临川，然后问上一句：
“你在看什么？”
嗯，这一次变成诗歌杂选了呢。
“秦风，我有件事要和你说。”
难得严肃的季行衍让秦风都不由得坐直了：“你说，什么事？”
“你可能会觉得我疯了，但是这件事我已经反复确定了无数次。秦风，这里是一个游戏世界，我们都是里面的npc。”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他的反应在季行衍的意料之中：“我很清楚，我知道你可能一时间没法接受，但这是事实。”
“在这个监狱里，几乎所有人都在循环。他们每天都在重复一样的事，记不住昨天，也没有明天。但是我们都不在这个循环里，有一些事让我跳出了出去，而你或许是因为受到了我的影响。”
“秦风，我想离开这里。你……”
“等下！”秦风打断了他：“你的意思是说现在我们周围的一切都是假的，这里其实只是个游戏……对不起，这个信息有些超出了我的认知。”
他有些头疼地按着自己的太阳穴，“抱歉，请给我点时间，我得缓一下。”
季行衍默了默，终是没有勉强：“好，你慢慢来……我还得去准备一些事，想好了记得找我。”
秦风整个人坐在阴影里，低垂着头看不清表情：“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出发？”
季行衍道：“明天。”
时间已经不多了。
任何违背游戏设置的行为会被系统识别并报错。
于是这一次，季行衍和付临川小心地避开了所有可能造成违规的行为。里应外合之下，一切都非常顺利。
季行衍觉得他们已经离成功很近了。
他甚至难得做了一个梦，在梦里，他和秦风一起离开了这个该死的副本，来到了真正的现实。
在系统开始报错的前一刻，他都是这么以为的。
这一次的报错，差点杀了季行衍。
“滴！！！警报！游戏进程出现未知错误！！！”“错误排查中。错误排查成功，异常数据确定完毕。”
“开始清除异常数据。”
季行衍从来没有那么疼过。
宛若钝刀卡在胸口刺破心脏，刀尖却还在一寸寸地拧动，试图将他整个人都彻底搅烂。
他几乎要痛晕过去，但意识却又维持着极度的清醒。
付临川似乎是在叫他的名字，他应该是被他抱在了怀里，因为季行衍能感觉到这个人浑身都在颤抖。
“季行衍，你怎么了！季行衍！！！”
他很想回一句没事，但是他说不出话来，眼前只剩一片鲜艳的赤红。
“滴！清除操作停止，备用方案启用，游戏副本重启中……”
突如其来的系统音止住了凌迟般的疼痛，季行衍如愿以偿地晕了过去。
二回目最后那场极致的疼痛，让季行衍几乎忘了一切，对a区也产生了生理上的不适，但他依然自虐一般地，拼了命地往a区跑。
于是，从第三回目开始，季行衍和付临川已经不需要违规了，他们只要见面就是违规。
当所有的记忆回笼后，季行衍终于明白自己当时到底错在了哪里。
或许，他也没有错。
他只是真的以为，秦风是他的朋友而已。
他以为秦风是因为他才跳出了循环，却没有想过秦风或许从来就不在循环里。
他不是npc，他是游戏boss。
屏障破碎的声音响起在每个人的耳边。
在众人的围攻下依然游刃有余的秦风蓦然停下了动作，回过头时正对上了季行衍平静淡漠的眼。
他看着他抬脚走出了那一方小天地，一如往日那般弯了眉眼，声音里却没有笑意：“秦风，我觉得你输了。”
游戏boss是副本的神，从某种角度来说，秦风控制着这里的一切。
npc说白了只是他的一部分，季行衍永远也不可能打败他。
而当季行衍脱离他控制的那一刻，他就已经不再是一个npc了。
秦风闭上眼，露出一抹苦笑：“是，我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