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54章

    虽然问题的严重性，夏铭哲了然于心，但在女人面前，在于曼面前，他依然挺着胸，不让男人尊严坍塌。现在只有一条路，去找罗思文，他想，告诉他当年的真相，求合作和帮助。

    可是他真不想去求人。这么多年，他从没求过人。不是昂着头，就是不卑不亢的把生意做了，把事办了。他知道是因为家庭背景深厚。现在是资本时代，掌握财富，就是最大的力量。只要拥有化工集团的股权，他仍然是董事长，谁也憾不动。但这需要罗思文帮忙。打定主意，他准备把于曼送回去就找罗思文。

    刚上楼，唐瑛给于曼打电话说：贾珺的入学通知书来了，是史蒂文先生帮忙的。

    于曼高兴地说：那太好了，恭喜你，恭喜珺珺。这下放心了。

    可唐瑛没接她的话茬，反而忧心忡忡地说：我告诉你，今天化工集团来了很多人，史蒂文也来了，还被蓝老爷子敬为座上宾。只有夏铭哲没来，这怎么回事？

    嗯——？史蒂文也去了，还成为座上宾？于曼看一眼夏铭哲，惊诧地问。

    夏铭哲片刻的意外后，眉毛拧成一股绳地纠缠着。此时他正弯腰换鞋，突然瘫坐地上起不来。于曼很快结束通话去扶他。

    本来他已陷入包围圈，但还有突围希望。现在，仿佛看到合围，他动荡不了了。这是看不见的战线，条条道路被封堵，很快就会步步紧逼。而他像弹尽粮绝的末路英雄，却连撕杀都找不到门路，找不到对手，只有投降，出局，好如一条丧家犬。

    于曼轻轻依在夏铭哲身边问：我去找史蒂文试试可好？

    夏铭哲伸手揽住她肩膀说：我去。

    我跟你一起去。于曼强调。

    不，有我在，不要你承受难堪。在他心里，求人就是难堪。俗话说人不求人一般高，人要求人矮半截。他知道这个道理。

    我不怕。我要跟你一起。于曼倔犟道。

    夏铭哲更紧地揽着她，欣慰地笑了笑说：我可能一无所有。

    我可以收留你。于曼玩笑地眨眨眼。在心里，她不相信，以为夏铭哲开玩笑。

    夏铭哲放开她，苦笑一下说：我没开玩笑，是真的。

    于曼端详夏铭哲的脸，仿佛一瞬间，一条宽阔平坦的大路，被暴风雨肆掠后，可有枯枝落叶纷飞，道路泥泞不堪，一副沧桑图景。她安慰似地依在他怀里，默默流下眼泪说：无论怎样还有我。我是你的港湾，收留倦怠的鸟儿。

    在她心里，夏铭哲永远阳光又自信，只有他欺负别人，从没人敢欺负他，何时这般失落，看着让人心疼。让她想起遭遇四面埋伏的项羽，已是穷途末路，还在情深意长，是对？是错？如果他错了，也不过历史上无数失败者中的霸王。正因为他这么做了，才有传颂至今的生当做人杰，死也为鬼雄的傲骨柔情，更重要的是，他还有个一心为他的虞姬。

    我还要告诉你一件事，夏铭哲正正身子，郑重地说：史蒂文就是罗思文，我已证实，他也承认。

    啊？于曼的惊讶没有夏铭哲想象的强烈，反而她没来由地说：那，这就是一个阴谋，绝对的阴谋。说得自信也绝对，反让夏铭哲疑惑地问：为什么？她淡然一笑，摇摇头说不知道，走，去问问不就知道了。说着抓起夏铭哲的手就走。

    本来真像的暴露，总会引起各方好奇地质疑，解释各自当初的原由。但他们三人坐在一起，平静得出奇。好像早已弄清究竟，都能坦然接受一样，不需一点解释。

    于曼首先说：非常感谢你帮助贾珺，让她今后的人生之路，能有更广阔的前程。就像当年，你给了我上进的理由，和努力的动力。现在我们都很好，我就心安了，画上句号了。从此，我只当你是史蒂文，一个热情、真诚的文学爱好者，一个好朋友。

    罗思文专心听着于曼讲话，失落地垂下头。跟于曼相认，他脑子里出现过许多版本。有余情复燃，激情澎湃；有痛哭流涕，感叹命运；有训斥指责，倾情发泄，而这一切的后面，一定是深拥哭诉思念之苦，再回到从前，重续初恋的温情。

    可现在，于曼如此轻巧地画上句号。从她依傍夏铭哲的温柔，和看他时信任的眼神，他感到于曼已离他很远，比大洋彼岸更远，是过去与未来的距离，现在像梦一样，划过他精心设计的蓝图，坠落在黯然神伤的表情中。

    如果于曼早已结婚生子，像许多普通女人一样生活，他会当他们的初恋，不过是青春期一场莫名的爱恋。如蓝天白云般的感情，又因云里雾里，没有原因的原因分手。谁在那时，不由着性子消费一下青春？只是有人自我消费，这叫暗恋。而他们，虽从未说过爱与不爱，更没有海誓山盟，因为那是青春荷尔蒙的蓬勃旺盛，正好遇上春风和煦绽放，如此而已。

    可是，无论于曼单身是不是为了他，但他在被迫成为史蒂文的日子里，除了愧疚，就一直想着她。想她是不是有正常的生活，想她会不会正等着他去拯救，想她是否可能因为那伤疤，而遭遇更大不幸。或者真有童话般的爱情，他们又能回到从前等等。

    心里有念想，日子就不那么难过。但现在，一切都变了样，他的泪只能逆向流淌，往心的方向。人生，最受折磨的情感就是愧疚。既然于曼说可以画句号，他也应该解脱了。

    罗思文慢慢抬起头，虽泪眼婆娑，但仍微笑地看着于曼说：很好，画句号很好。但我要提醒你，那石头是我砸的，不是他。

    我知道，夏总跟我说了。都过去了，时间是良药，能治愈一切伤痛。现在这疤已是我的标志，这就是我的命，你说呢？

    是呀，命该如此，人又奈何。我听你的，从此，这世上再没有罗思文，只有史蒂文。他轻声说，一种不情愿，但又毅然决然地说。

    最近，他反复思索对与错，始终放不下过去的纠纠缠缠，为父亲，为家人讨一份公道。现在终于下了一个骇人决心，发下一个重誓，那就是没有了罗思文的恩怨羁绊，史蒂文可随心所欲。想到这里，一丝得意浮现脸上，像魔鬼摆脱了束缚。

    这让夏铭哲心里一颤，感到一种邪恶，慢慢浮出水面。那蓝眼睛背后的笑意，暗藏歹毒，像毒蛇已伸出了毒针。

    但于曼并不信。尽管这人披着史蒂文的外型，其实不还是罗思文吗？她之所以要画上句号，是叫自己不要再陷入如果，但是，可能之中，正式面对现实，表明生活态度。还有就是，捋清帮助夏铭哲的名分，这很重要。

    她知道史蒂文一直以来对她的暧昧，自然有罗思文情感的续延，和愧疚的弥补。现在她要告诉他，没必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