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55章
刚出门,一道耀眼的闪电,照得面前一片惨白、狰狞。接着一声炸雷,在头顶撕破天穹般,落下的声响,振得四周都在颤抖。
夏铭哲知道于曼害怕这些。他紧揽她的腰,一手蒙住她双眼,轻声说:别怕,跟我走。
此时拿着伞追出来的史蒂文,借着电光看见这一切,失落地盯着他们钻进汽车,徐徐启动,调头,远去。
在他心里,于曼永远是收到野花时,回头对他灿烂一笑的样子,清纯,甜蜜,欣喜,荡人心弦。这图像定格在脑海里。陪他走过几十年的孤寂生活。只要想到她,她就那么对他笑。以至在跟杰奎琳同房时,他总是闭眼想着她。她一直在他生活里,从没离开。
所以杰奎琳去世,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她,接近她,弥补岁月缺憾,也弥补自己的生活和对她的思念。推开夏铭哲罩着她的手,给她完美的生活。可是,竟挤不进去。从外围,他已悄悄看到他们之间牢不可破的友情,超越他想像。所以他才重新部署,全面计划,现在正是收网的时候。
思念和仇恨支撑着他的生活,他是怎么熬过来,只有他自己知道。甚至他独自一人喝酒时,总爱再倒一杯放对面,偶尔碰一下,那响声都是心里的天籁和慰藉。后来杰奎琳发现,他只好撒谎说是替她倒的。当杰奎琳端起酒杯,他总是借故走开,心里无限厌恶她冲撞了自己心爱之人。
好在白天的学习和工作,让他无暇思考,只有晚上,甚至在各种高级宴会上,杰奎琳贵夫人装扮,在他衬托下熠熠生辉被人称赞时,他总是想,如果是他的于曼会怎样呢?
但今天,于曼清楚明白告诉他,他们画上句号了。画上句号了吗?能画句号吗?既然她要画,那就画吧,他还有大事,他想。
男人活在世上,不只有儿女情长,还有家仇旧恨。当知道父亲的冤案,他就发誓要讨回公道。虽然夏铭哲没有错,但中国传统父债子偿,天经地义。
雨,哗啦啦地下起来,也让人沉静下来。他想今天的雨真及时,需要思考的不是他一人。只是现在,是他掌握着主动权。而不像多年前,当别人告诉他父亲遭遇不公时的束手无策,只有泪水滂沱。他想到了出国,来修炼自己的品阶,达到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目的。现在虽晚了几十年,总可以告慰父母在天之灵。
可是他没想到,在这个雷电交加的夜晚,夏云迪似乎受到启示般从昏睡中醒过来,他要找儿子。但等儿子赶到,除了脸上掀开浑沌的薄纱,露出凄楚的眼神和苦涩的表情外,只有哆哆嗦嗦的嘴唇,想说又说不出话来的着急。终于,在无奈中咽下最后一口气。
杨小虹边哭边介绍,最近偶然有片刻清醒,只絮叨说对不起,又说不清对不起谁。今天那声炸雷,好像打到他哪根神经,他突然坐起来说要找你,我才打电话。
夏铭哲看着女人的悲伤,心里说不出是同情还是愤恨。父亲为她,没有给母亲治疗。但现在她没有了父亲,将一无所有。没有儿女,没有工作,没有住房。现在自己面临困窘,也不能给她什么,她将怎么办?
于曼拉着女人的手安慰道:请节哀顺变,天堂没有病痛,愿他一路走好,放心去吧。
女人嘤嘤哭着。哭着哭着,突然扑到夏云迪身上恸哭。边哭边说:你说你要陪我走到最后,你说你不会丢下我不管,要弥补我的青春岁月。你一向说话算话,怎能撇下我先走呢?我的爱人,你不要走呀,不要走呀,不要呀。
于曼抹着眼泪拉起女人安慰:阿姨,你已尽心尽力,夏总都看在眼里。人死不能复生,可活着的人还要好好活着呀。
杨小虹泪眼迷蒙地抬起头,无奈地说:是呀,活着的人还要活着。可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我的命是他救的,我就为他而活。他不在了,我还活着干什么?
于曼跟夏铭哲对视一眼,完全明白她说话的潜台词,忙说:阿姨,叔叔后事还没完,你还要操持一下。夏铭哲说:先不说这些,父亲有说穿什么衣服吗?还需要置办些什么?
女人哭哭啼啼地从橱柜里拿出一个包袱抖开说:云迪说就穿这套新厂服,他喜欢。
看着厂服,夏铭哲鼻子一酸,转身去阳台,对着淅沥沥地雨声抽泣。记得那次回家来,因为走得急,没换厂服就来了。父亲见后,一定要他送一套,说他穿着好看,精神,颜色也好。第二天他就领一套新的送来,当时父亲就换上,高兴得手舞足蹈。说他二十岁进厂,除了那几年,几乎在厂里工作了一辈子。现在儿子继承,并发扬光大,他很开心。
可是,眼看着那厂就不属于自己了,幸亏父亲没看见,不然有多难受。
第二天一早,他打电话给厂办公室。因为许多手续要厂里办,后面一切丧葬礼仪都有厂子出面,家属配合就成。
等一切就绪,夏铭哲捧着父亲遗像回来,杨小虹招呼他坐下说:我在这住到你父亲满七就走。我知道你现在情况,老婆要离婚分家产,你又失去了化工集团的领导职位,连住的地方……
夏铭哲疑惑地打断她:谁告诉你这些?谁来过?
杨小虹翻翻大眼睛,欲说又不敢说地低下头嘟哝:没谁,我不能说。
夏铭哲一拍桌子,站起来责问:你说,一切有我在。
杨小虹也慢慢站起来,怯生生地看着他,还在犹豫。看夏铭哲愤怒聚集,正蓄势待发的表情,她忙说:是你岳父蓝老爷子。
什么时候?
云迪去世的那天下午。他叫我出去,一个人对云迪说了好一会。
夏铭哲气得浑身发软,脸色苍白,一个踉跄跌坐沙发上。见此,杨小虹自责地说:对不起,他是叫我别跟你说,会给你添麻烦。夏铭哲摇摇手,意思不关她的事。
今天,蓝苗苗蓝唯天都没出席追悼会。办公室主任悄悄问他是不是真的?自然是问失去股权的事。总经理方平说,只要拿到股权,他马上招开董事会恢复他的权力。现在蓝唯天正准备人事改革,叫他儿子蓝胜光进人力资源部锻炼。
这都是跟他十几年的部下,为什么当时不跟他汇报?就国为知道他没有股权,就没有权力了?他想不通。
看来蓝唯天按捺不住了。他不动,他竟拨弄到父亲头上。虽然父亲不语,但什么都知道,潜意识的脑细胞还是清楚的,不然怎么解释几个小时后的清醒?也许他已拼尽全力要告诉儿子什么,终于没力气说出来。
可是,要怎么对付蓝唯天呢?这个老奸巨滑的狡诈小人,为了不知哪儿来的儿子,逼他离婚。他不会离婚。此时也不能离婚。现在,他不会再无条件的把房子车子让给蓝苗苗,还有家里的字画古董,金银细软,不管值不值钱,他都不会让步,这是权利。
像蓝唯天这样的商人,拥有后再失去,比剜他心还难受。他似乎就是为金钱,为利益而生的。
看着父亲遗像,想像着蓝唯天的逼迫,自己目前的处境,最好怎么办,会有怎样的局面。最坏怎么办,会有怎样的下场。整整一晚上,他坐在那里动也没动。手机震动很多次,他都没理。
想来想去,这一切的根源还是史蒂文。如果史蒂文念及罗思文的旧情,把股权暂时还给他,坐上董事长之位,一切迎刃而解。如果尽快还清史蒂文贷款,拿回股权也行。但到哪儿找那一大笔钱?借小额贷款要抵押,除了曼妙山庄,他无东西抵押。除非借高利贷,那不行,绝对不可以。不然,就转让曼妙山庄。可这么急,买不上价呀。
他一条条地想,一点点地肯定,否定,再想。在父亲面前,他冷静极了,脑子也活跃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