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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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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精致豪华的别墅,宽敞舒适的沙发,窗外,阳光已经偏西,不着痕迹地跑到一角,很快就溜掉了。罗思文感到从没有过的孤独,一种倾吐完心事的轻松,也跟这世界陌生了。

    他不再是那个,心里有段悲伤,想掩藏,去在不断生长的小男生。没有了悲伤,他完完全全成为拥有多少资产,自己也无法估算的美国富商史蒂文,一个钻石王老五。

    但是,财产是那么冰冷,就像现在的大房子,像笼子一样罩着他,让他耗尽青春、热情。往日,他的心是柔软的,想像就像阴晴不定的天,一会撒点小雨,一会来点阳光。可今天,于曼那么鄙视地责问,想来对他由爱生恨了。

    漫长的爱恋,已让岁月纺成一根看不见的红丝线,他想顺线去寻那头的人,但风霜的侵蚀,红线的腐朽,无论他怎么小心翼翼,害怕绷紧着一下扯断,又怎能违背红尘光阴的阻隔,即使镶进肉里,也在血肉模糊中分辨不清了。

    当年是他的错,现在仍是他的错。为什么都是他的错老天爷?老天爷无语。罗思文心里倒海翻江地难受。如果难过,宣泄一下才好,可经历已让他端起酒杯,斟上红酒。刚从嘴里喝进去,又从眼里流出来。

    回国之前,他已派专业侦探探听了解这里一切,又说服股东来此投资,亲自坐阵。他知道于曼仍是单身,且有成就时,又开心又难受。开心的是她应该还爱她,还在等他。难受的是自己耽误了她的青春岁月。他知道要想重新得到她,除了事情真像能取得她的谅解,其它不成问题。虽然只接触几次,他已感到她仍喜欢他。所以他把日记给她看。她无法面对她的指责,希望能用另一个身份安慰她。

    可是夏铭哲知道了。这个男人是他心里的痛。感激,他不愿。憎恨,他不该。爱不得恨不得,这是糟糕的感受。后来有人告诉他父亲的冤枉。这下有了报仇的由头,恨他的依据。

    无缘无故恨一个人,报复一个人,还是对你有恩的人,总有委琐与不安。感觉自己不是好人。如果他父亲真把罪责强加给去逝的父亲,造成家境逆转,母亲早逝,弟弟妹妹艰难度日。还有自己无脸看他们,接济他们,甚至无法以罗思文身份生存,这都是该死的夏铭哲的错。

    所有人犯错,都不会单纯。也没有人愿意怨恨自己。一个长期自责自艾的人,很快会变得抑郁,最终走向末途。所以总要转嫁出去才安心。比如环境、社会、朋友等。

    那是个从不要学习,到提倡学习,狠抓学习的转折期。许多同学都很聪明,但还没明白学习的重要性,所以显得他学习特别好。否则没有对方学校的挑衅,就没有那场事故。他应该能考上好大学,不出意外的话,也能跟于曼牵手,早有儿女,过着饮食男女的普通生活。

    可是一切都变了,于曼蹉跎二十多年,自己何尝不是。还顶着别人名字,人不人鬼不鬼的,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该叫什么?该以什么身份活在世上?

    这一切都怪谁?谁让他父亲迫害我的家庭?怨有头,债有主,父债子偿,天经地义。只要打败他,于曼自会靠向我。

    这样想着,他已喝了整整一瓶红酒,才催出两行清泪,顺脸而下。心想,反正夏铭哲已认出我,他叫我的绰号就是证明。

    那是他俩的秘密。当时夏铭哲高高大大,英气逼人,而罗思文瘦瘦小小,文文雅雅。夏铭哲调笑他像女孩,怎么能保护于曼。他说于曼就喜欢他文雅又聪明的样子。夏铭哲说他是三尾子。他不知道三尾子是什么。那时夏末秋初,常在僻静处听到蛐蛐叫。夏铭哲解释,三尾子是母蛐蛐。以后我就叫你三尾子。哦对,叫三尾子被人听见不好,就叫你三文子,别人搞不清,也听不出来。后来一段时间,只要他俩一起,他就这么叫。虽然罗思文抗议,他也只新鲜了一阵子。

    今天突然这么叫,就证明他已看破。更好,从背对背到面对面。而且现在他有钱。有钱就占据至高点,占着道理和力量,能掌控主动权。

    正想着,手机响,夏铭哲电话。他冷笑一声,正等着呢。没等对方说话,他冷冷地说,还在家,你来吧。夏铭哲也没说话,直接挂了电话。多年的兄弟,还是有默契,知道他会来。

    夏铭哲进门,他就递给一杯酒。夏铭哲毫不犹豫地喝下去,然后紧紧盯着他看。

    罗思文不好意思地说:此人叫史蒂文,也是三文子。

    怎么会?怎么说?夏铭哲仍然诧异。

    拜你所赐呗,罗思文狠狠瞪他一眼。

    我所赐?笑话。是你要出国。你知道我家有能力,你故意跟我说,我也愿意帮你。我只是成全你,你不感谢还这么说?

    确实,当时我知道你想我离开,好收获于曼的心。可到现在你也没收获到。我当时为什么要走,因为看着于曼的伤疤愧疚,又无能为力。看着你羞耻,像鞭子一样抽打着,每天都血淋淋。再加上家庭变故,我无法面对父亲的玩忽职守,造成那么大事故,不但连累你父亲引咎辞职,还死伤那么多工人。可母亲不相信,又没有根据地瞎唠叨。在这一堆剪不断理还乱的事情中,我实在受不了,只想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闯荡,开辟新生活。

    你这是逃避。

    是逃避。可我受到惩罚了。罗思文,他死了。这世上只有史蒂文,一个外国人,懂吗?罗思文霍地站起来,怨恨又大声地说。说着,眼眶红起来。

    看罗思文这样激动,夏铭哲温柔地看着他问:出了什么事?我看你最后一篇日记,说学成要回国,很高兴的,究竟怎么了?

    多少年来,从没有一个朋友这样关心他。甚至,他就没有这样一个朋友。他心里五味杂陈,委屈、悲伤、痛恨、无奈和终于熬过来的不以为然,终于和朋友重逢的欣喜,纽成一股绳,把他碾压着,脸都变了形。此时,恐怕画家也难画出那么复杂的线条,心理分析师也要迷惑不解那种情绪的聚集。

    以男人博大的胸怀,和朋友遭遇重大变故时的悲悯,夏铭哲张开双臂。罗思文仿佛回到年青时的自己,恍惚间便扑过去。

    拥抱对于西方人,是很正常的礼节。但因为是礼节,只注意形式,从不感受内容。而今天,在朋友怀里,罗思文感到了温暖,乘着时光隧道,找到了久违的依靠,让孤独锻造的心,慢慢变软、复苏。

    身体的接触,胜过千言万语。就这一下子,两人之间亲近许多。不知是不是罗思文喝多酒的缘故,脸上的红润,泄露春风的秘密。

    走,我们去酒窖。老朋友重逢,得喝点好的。罗思文拉着夏铭哲往里间起居室,旁边有一个别致小铁门,他打开做请的姿势,随夏铭哲往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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