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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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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蓝唯天对这个女婿又爱又恨。

    当年国企改革,作为本市最大化工企业的老总,怎么利益最大化他想得很透彻。他不是不想十几个班子成员共同分享,最主要是他们没有市级领导及相关部门的协调关系。他看到一些试点企业,就因为没吃透政策,没有搞好周边关系而弄得似是而非,左右为难,结果没发展起来,反而走向衰亡。

    如果走向衰亡,这么大企业,他还混到几年。如果乘势变为股份制,变为私有,必须找夏云迪配合。这也是他精明之处。

    正好这些年,夏云迪做官倒赚了些钱,想投资办实体。父亲也告诉他,他最后一批资源都在本市重要岗位,不用,过期作废。而且蓝唯天找他,重要的是他了解这家企业,知道他的价值,他的回归,能抹去当年他被迫辞职的不甘,重新回归企业权力的宝座,也是扬眉吐气。

    那时,他们厂就像小社会,各种服务设施,有学校有医院,跟一个王国一样五脏俱全。

    花了一年多时间,他们在相关部门帮助下,把老牌国企变为股份制企业。然后优化组合,把精良人员,优质产品和设备分割出来,成立私营分厂。再把私营厂重新评估,参股股份制公司,稀释国有资产。最后国有资产那点股份就变成一堆破铜烂铁,和一批老弱病残及退休职工。后经协商,变卖国有股份,为公司离退休人员购买养老金并入社会同筹,他们也完成企业改革。

    当时,蓝唯天亲眼看着夏云迪的运作,感到有一天,自己会不会也这样被吞噬。这让他感悟到权力的可怕和自己的卑微。虽然一切都有他配合,夏云迪才能顺利。现在夏云迪通过购买职工股,已掌握公司百分之七十股份,他感到自己也正在被挤压。可他不会坐以待毙,他还有杀手锏,也是他当初敢找夏云迪合作的前题。

    于是,很快商定结为儿女亲家,这就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分不出你我,掰不开关系了。当然这是因为只有独生女的原因。如果有儿子,他绝不会这样,他要保证蓝家门楣的财富续延。女儿反正要嫁人,也只有这一招能保证他利益最大化。他想

    而夏铭哲在万般无奈下同意并提出条件,就是两位父亲退居幕后,不得干涉他的经营方针和发展思路。他用半年时间了解并坐稳公司第一把交椅,开始以服务部门面向社会,自负盈亏。用闲置土地置换新厂区,全面规划产品升级。正好那些年房地产红火,他就那么一点一点地建成现代化的化工集团。

    这是蓝唯天爱他的地方,小子有魄力有干劲,公司才会发展这么快这么好。他恨他的就是对女儿薄情寡义,可也没法。他们有孩子,这将是两家财产聚集一身的继承人,是他得意之作。但对女儿不闻不问,他很伤心。每次女儿哭诉,他也只能劝劝。因为他不是因为别的女人。就跟于曼打情骂俏,也只说说笑笑,没有实质内容,也没有花边事实,女儿抓不住他又有什么办法?再说当初他就不同意,是自己非要求把女儿嫁给他,现在只有接受现实。否则又能怎么办?即使他身边有其它女人,凭他财力物力,社会地位,都正常。何况没有,也就算不错了。

    所以现在,他不能拿那个杀手锏,就那个事故说什么。再说,那是制约夏云迪,对他,可能起不到作用。但那毕竟是他父亲。今天叫他来,重要的是别人重提,让他牢记自己是他们家恩人,是他父亲的恩人。他不可以把他和他女儿不放在眼里。

    其实夏铭哲就没把他当岳父样尊重。怨恨他强加的婚姻,和整天滑溜溜的眼睛,一副精于盘算的样子很反感。除了每年过年的拜年,推托工作忙,很少上门,也很少联系。他做得好,就更让他鲜有时间探望的理由。

    今天如果不是说有人调查当年事故,夏铭哲根本不会来。这些年,他偶有听说这件事,但没人说得清,他也好奇。

    饭桌上,两位老人断断续续、遮遮掩掩说着那次事故。跟他知道的差不多,只在细节上有区别。他们走后,夏铭哲故意留下来问岳父,当年究竟怎么回事?

    蓝唯天滑溜溜地转着小眼睛,深叹一口气说:你父亲都那样了,还提它干什么?

    夏铭哲不相信地问:难道是我父亲制造了那起事故?

    也不能这么说,蓝唯天轻呷一口茶润润嗓子说:我当时分管销售,正好在外省打开一片市场,急需大量产品,你父亲安排生产。可厂里设备老化,小事故不断。本来也到了检修时间,总工程师罗玉淳强调需停厂检修。你父亲不同意,强制下令继续生产。结果造成锅炉底烧通,又抢修不得法,造成锅炉爆炸。当时罗玉淳在抢修现场,当场炸死,还有五个维修工和二名烧锅炉的工人。现场惨不忍睹。按法律你父亲要坐牢,但他手上有罗玉淳同意继续生产的签字,所以上级部门让他引咎辞职,逃避处罚。责任就让罗玉淳一人背了,反正他死了。

    夏铭哲听出他话里有话,问:那个签字是真是假?

    蓝唯天狡猾地一笑,反问:你说呢?

    夏铭哲终于明白这就是父亲受制于他的理由,点点头说:那你是怎么得来?

    蓝唯天不以为然地说:怎么得来不重要,重要的是怎么想出来,而且正是领导们需要的。

    夏铭哲真佩服这个老狐狸,这次事故成就了他,接替父亲之职,一跃而为厂长,才会有后来找父亲合作,利用父亲特殊身份,自己弄到股份,并以儿女亲家,把两家紧紧束在一起。夏铭哲轻蔑地说:你确实是我父亲恩人,是我们家的恩人。说完就走了。

    喝点酒,他没开车,便信步拐上江堤,让江风带着水气的潮湿,涤荡酒气的微醺,浸润心灵深处。他想,这说明罗玉淳是枉死,难怪不久他夫人,中学校长便得了抑郁症。他清楚记得不久他们家便搬出干部楼,在一个十分陈旧的单身楼给了两间房。后来罗思文透露想出国,当时也是家里住不下,他放假回来就东家住住西家住住。虽然出于私心,想让他远离于曼,可父母那么爽快答应给一大笔钱让他出去,也是弥补内心亏欠吧。

    可也没让他一去不复返,这也是他没想到的,不会又是他的过错吧?夏铭哲想,天下的事,对与错是相对的,哪有那么绝对的事?

    试想,除了死后还被背上黑锅人的后代,谁会关心那个事故?既然现在有人重新调查,应该就是相关的人。只有认为是冤假错案,才会想翻案,想复查,想拨乱反正。

    夏铭哲知道,他们家其它孩子都很普通,只有罗思文优秀。这些年罗思文没音讯,这件事也没人提。那么,真是罗思文回来了?难道史蒂文真是罗思文?

    这样一联想,夏铭哲不禁打个寒颤。可一个外国人,又怎么会是罗思文呢?别自欺欺人,他告诫自己。但怎么就那么放不下,不相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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