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李运来二人吓得屏住了呼吸,压下心中的异样,缓缓转过身来。
只见一名身材矮小,背脊直挺的婆子上下扫视,目光如鹰一般锐利。
“我怎么没见过你们,你们打哪来的?”
张琦咽了口唾沫,欲将腹稿脱口,却被身后一道轻而虚的声音打断。
“崔妈妈,你可知宝申在哪儿?”
一个身着白色狐裘,手握汤婆子的男孩从李运来和张琦二人中间穿过,他的脸色白得异常不健康。
“那宝申被命去做别的事儿了”,原本一脸肃色的婆子立即蹲下,伸手探探男孩的脸蛋:“公子,你怎的在这儿?风寒露重,千万别着了凉。”
说着,她便拉起男孩的手准备离开,走之前仍旧不放过李运来二人。
婆子眼底有了警惕之色:“我在内院没见过你二人。”
她还想追究到底,男孩却扯了扯她的手,神色自然:“他们俩是外院的,被我喊来一起找宝申。崔妈妈,我有点冷,快些回屋吧。”
崔妈妈低头温和一笑:“好,我这就带公子回屋。”又剜了眼大气不敢出的张琦二人,警告道:“下次莫要擅离职守,内院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来的。”
张琦、李运来应声诺道,弯腰作礼送二人离开。待二人挺起背梁时,却看见那衣着不凡的男孩侧首,目光忧虑,一根手指头指着右边。他们顺着望去,只见一座雪满房檐的屋子。
二人对视一眼,小心谨慎地躲在耳房侧边,只见那屋子窗棂禁闭,正门之处有二个身材高大的护院伫立把守。
侧面的廊道上,张琦犯了难:“这可怎么办?”
要是丫鬟婆子之类,他们还可以给一闷棍,护院可不好下手。
李运来目光狡黠,从袖口中掏出几个火折子,为了以防万一,她在走之前特意拿了几个。
张琦失笑:“可真有你的。”
……
刺骨的冷风刮得人难受,王府的仆从缩着脖子来来往往,忽然原本清冽的空起夹杂着一丝烟尘味。抬头一望,只见远处一股黑烟飘上空际,火舌已经舔到屋檐。
不知谁的一声高呼,震醒了整座宅邸的人。
“走水了,走水了!”
原本各司其职的家丁仆从顿时慌了手脚,匆匆忙忙地跟从着人流打水救火。
奉命看守的二人也望见了天边的黑烟,又看了眼身后的屋子,刚挪了一步的脚又回了原处。
一名仆从打扮的少年端着木盆,瞧见二人,忙喊道:“你们在做什么呢!火势太大了,管家吩咐府内所有人都去救火。再不去帮忙,火都要烧到这边来了。”
他几步上前,拉起一名护院就跑。见同伴毫无征兆地被拉去,另一名护院愣了愣也跟上。
待三人的衣角刚刚飘过,李运来便从屋侧方走了出来。
大开轻轻一推,整个屋子并不宽阔,客居的布局。李运来小心翼翼地迈入一脚,左右扫视一圈发现无人,直奔内室。她沉下一口气,拉开床幔,果真瞧见被褥之下鼓起一个小包。
听见绵长的呼吸声,李运来扯下被褥,伸手摇了摇明哥儿,却发现明哥儿依然睡得香甜。眼瞧着时间过去,她只好抱起明哥儿,蹑手蹑脚地走出去。
刚一脚踏过门槛,正面撞上上接不接下气的张琦。
张琦忧心地看着沉睡的明哥儿,问道:“他怎么了?”
“蒙汗药。”
应是明哥儿吵闹,王府喂了点药让他安静下来。
警觉地环顾四周,张琦伸手接过明哥儿,两人穿梭在混乱的人群中,谨终如始。
不管是木盆,还是瓷碗,凡管能盛水的物什,王府家丁仆从俱是用上。承蒙天泽,鹅毛大雪飘飘而落,压制住了乱舞的火焰。
王府管事擦着汗水,心道这火实在是太诡异。这偏僻的屋子又没生火,大冬天的也不会自燃,怎的就走水了?
幸得雪水,火势被控制住。他将手中的木盆扔给一旁的小厮,踱步查看情况。
卒然,余光瞥见步履匆匆地二人,定睛一看,其中一人好抱着一个小孩。
不好!
王府管事大喊道:“快!拦住他们!”
……
孤独园内,白罗村的孩子们难得齐齐安静,个个面色凝重。
张敏噌的一下站起来:“一个时辰已过,不能再等了。你们都拿上包袱,悄悄地从后门出去。”她摁着小霸王的肩膀,温声道:“你是最大的男孩子,定要保护好弟弟妹妹们,知道吗?”
“明白。”小霸王全然没有平时嬉笑的模样。
报信女孩忧心道:“那你哪儿?”
“我去官衙”,张敏道:“现下情况危急,还是要去找官衙试试,万一那知县铁面无私呢。”
挥别了弟弟妹妹们,张敏马不停蹄地赶到衙署请求县尊大人,负责接待的小吏一听是告王府的状,立马命人将她轰了出去。
张敏站在来来往往的大街上,望着偌大的官门,捏起拳头,心中一横。
她父亲是里尹,即使是芝麻大点的官,也讲究一个面子,一县父母定是更甚。如今事已至此,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没有了后顾之忧,她还害怕什么。
“知县亲眷王府坑骗孩童,歧途以命换命,知县深知却置之不理,还有没有王法!”
张敏声音洪亮得吓人,过往路人停下一听细文,面色震惊。
“大家说还有没有天理了!”
百姓围在一起,窃窃私语。
那站在门口的捕快一见情况不妙,拔刀上前驱赶。
张敏也不怕,主动将刀横在脖子上:“你若敢,今日便将我就地斩杀!
那头的知县正和自家已升至校尉的远方表弟谈笑走来,忽闻衙府门口一阵骚动,走近一看,下属捕快正刀不离鞘,拿着佩刀硬生生地往一女娘身上劈。
“住手”,知县一扫四下的百姓,垮下了脸:“你们这是在做甚!”
捕快恭敬地见节,附耳一言,知县旋即变了脸色。
“小敏?”
张敏吃痛地捂住方才被一阵毒打的肩膀,抬头一看,顿时瞳孔瞪大。
“大人?!”
面前一身素衣长袍的男人正是在来归月县途中载过她的校尉。
校尉转头对着捕快怒目一瞪,随而问着张敏:“你怎么在这儿?”
张敏忙道:“明哥儿被俗财主拐去做血童,琦哥和小来前去营救,但至今未归。”
“血童!”校尉不敢想他家将军们知道这件事会多怒不可遏。
“你先回孤独园去,这件事我来解决”,校尉转头对着知县说:“大人,请立即派遣县内的士卒前去查访此事。”
说是查访,实则已是问罪。
知县踯躅不止,低语道:“那俗财主是我夫人的娘家,你这叫我如何是好。”
王府膝下因独子病弱做的那些事,他是再知悉不过。但好歹是自家的岳父岳母大人,他又能怎么办呢。
“大人!段将军他们正在来归月县的路上,我只是快马先行。这些孩子与段将军颇有渊源,此事又牵及血案,耽误不得。何况这里这么多百姓,大人你如何堵得了悠悠之口?待段将军至,这件案子必定会水落石出。乌纱帽还是姻亲,大人你自行斟酌。”
知县被校尉面上的厉色震慑到,咬牙,一挥手:“来人,集结官兵搜查王府。”
……
雪花飘飘,雪厚数尺。
身后数名王府的家丁护院,李运来和张琦二人不敢往孤独园去,只能向深山跑。还好地上积雪深,路人难以行走,那些人还没有追上来。
张琦背着还未苏醒的明哥儿一步步踏得艰难,体力就快不支。
“不行”,李运来托着明哥儿的臀腿,以减轻张琦的负担:“你先走。”
“为什么?”张琦不解,顺着李运来的目光后望。
洁白平整的雪地里一串绵延不绝的脚印尤为明显,这样下去,不论如何,那些人都会顺着脚印追上来。
李运来下定决心,推了把张琦,向前颔首示意。
张琦犹豫不觉,却听见远处的声音,目光沉长:“请万般小心。”
李运来粲然一笑,她还是很惜命的。
岩壁后的衣角一闪而过,头首的人大喊:“在那!”他与身后数名护院面露喜色,提速向前。
李运来耳闻身后穷追不舍的人,心下一松,计划正如她想的那般进行,只要再坚持一下就好。
正当李运来暗慰之际,赫然,一名身持长刀的护院从高岩上跳下,带起霜沫,落至李运来跟前。
来人拔刀离鞘,堵去李运来的前路,哼笑道:“你这孩子真是聪慧,竟知道把另一个人的脚印给抹去。可惜啊,我先前是县衙的捕快,追捕犯人十余年,穷凶极恶之类或是走投无路之人的路数,都一一见过。碰上我,算是你之不幸。”
话甫落,后边的王府重家丁也追了过来,环狼饲虎,已无可退。
大雪扑簌,寒风砭骨,可李运来的额头上却淌着绿豆大的汗水,后背也汗涔涔。若真如面前护院所言,张琦和明哥儿那边的情况应比她还糟。
“束手就擒吧。”
刀锋寒光一闪,李运来一个躲闪,顷刻之间鬓发垂落,只差一分便是耳身分离。
正在此刻!
马蹄踏地之声如狂风般袭来,高岩之上,烈马前蹄高扬,一嘶常鸣,掀起漫天飞雪。马上轩俊颀长的男子紧勒缰绳,目光如淬了冰凌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