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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痛苦的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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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乌雅兰虽然跟着林诗以中途退席,但就眼下的这种境况,她也实在是无法安安心心地回屋休息。

    有关狄小悦的审讯,她也去默默地旁听了一会儿。

    当年两人差不过一起拜入补天神教,也曾经有过一段较为和睦的时光。

    虽说最后还是分道扬镳,但乌雅兰一直认为,那也只是观念不和的缘故,在她们之间,本不该有什么你死我活的仇怨才是。

    不过这个疑问,她倒是很快就得到了答案。

    刑架之上丧气颓唐的狄小悦在看到她的那一刻就变了脸色,扭曲怨毒的神色与一迭声的指责咒骂让这个本还算明艳的女子看起来似鬼非人,分外可怖。

    由于狄小悦骂的难听,一旁惩戒司的弟子本欲喝止,但乌雅兰摆手示意无妨,竟就这样面无表情地听完了全程。

    原来……就只是因为嫉妒。

    嫉妒自己的天赋远远比不上乌雅兰,嫉妒旁人可以轻而易举地做到自己做不到的事,嫉妒那些只要一出现就必定会获得所有人视线追随的受欢迎的孩子,而至于那些天生就拥有卓绝天资的后辈,她更是嫉妒得咬牙切齿……

    “就因为天赋所限,我就要一辈子呆在练气境,连寿元都不比常人多半日……凭什么?凭什么!我想要去你们所在的地方,我不想一生都只能仰望别人!你告诉我,除了置换他人的气运,我还能有什么办法?我只是想尽可能地往上爬,爬到再不会被人随便轻贱的地方罢了!”

    狄小悦死死地盯着乌雅兰,几乎要用眼神在她身上扎出洞来。

    可乌雅兰只是在那里近乎冷漠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对这样一个怨天怨地的自私之人,她只觉得多说一个字都是多余。

    或许狄小悦曾经有过什么被践踏轻侮的经历,才使得她对出人头地如此执念……但,这并不是可以出卖底线,与邪修厮混的理由。

    她的不甘与妒火,与无关之人有什么相干?

    那些被抓走的修士又做错了什么,非要落得个身死道消,连气运都被夺走的惨烈下场?

    扪心自问,即便立场对调,她乌雅兰也绝不会以他人的骨血为台阶,去追逐什么所谓的高位。

    这样的功成名就,实在是令人齿冷。

    再说了,能力越强之人,所肩负的责任也就越重。队伍中的最强者在遭遇险境时往往都会最先牺牲,其实也就是这么个道理。

    只想享受其中光耀却不愿承担义务的人,往往都会被德不配位逐渐反噬……

    对,就像此刻的狄小悦一样。

    “人必自侮,而后人侮之。”

    所有的失望与不解都在阴沉的牢狱间消失殆尽,乌雅兰对这个昔日的姐妹再没有任何情谊可言,脸上心里都无悲无喜,只在临走之前,淡淡地说道:

    “这些都无所谓了,左右你的阴谋也并没有得逞。其实我觉得你应该庆幸自己此刻被关在牢里,毕竟与你接头的那人还在被四处追缉,也不知现在逃去哪儿了……”

    狄小悦闻言悚然一惊,脸色忽然肉眼可见地难看起来。

    “在他看来,这次应该算是被你摆了一道了吧?——还是小心些吧,如果门派网开一面让你下山,也不知道……你能不能活着走出盛岭城呢。”

    说罢,乌雅兰再没去看狄小悦那张如丧考妣的脸,转身离开的刹那,也将那惶恐惊惧的吼叫声一并关死在了牢笼之中。

    但经历了这么一遭,她也没什么心思睡觉休息了。

    盘腿在床上打坐冥想了一阵后,天光亮起,人声复苏,她想着修炼总归还是要心无旁骛,便决定索性好好地休息一天,吃吃东西散散步,重新平复一下心绪再说。

    没想到,才刚打开门,就瞧见有个姑娘坐在她房门口。

    那姑娘眉眼生得小巧精致,穿着便于活动的利落裙装,手里捏着朵不知从哪儿摘来的小花随意把玩,发髻上垂挂的小小铃铛则随着轻晃的脑袋微微摆动,发出细碎又不吵人的动听声响。

    晨曦的微光,俏丽的少女,这画面太过美好,让乌雅兰一时竟有些不忍出声惊扰的踟蹰。

    “啊,乌姐姐,你醒啦?”

    见她终于出门,沈鸢鸢站起身来,笑眯眯地走到她跟前,刻意用一种搞笑又浮夸的语气邀请道:

    “跨越了千山万水,如今我终于有了时间,可以兑现过来找你玩的承诺了——虽然我觉得你昨晚可能没怎么睡好,但大家都是修士,一夜不睡其实也没什么关系的对不对?

    “……所以,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能邀请你今天陪我一起出去逛个街呀?”

    说完,她还装模作样地将那朵小花递了出去,好似某种衔着草枝向同伴示好的小鸟一般。

    被她怪异的腔调和好笑的动作所感染,乌雅兰噗嗤一声笑出了声,虽没接她的花,但也是一边关门一边应声道:“好好好,左右我今天也没什么事……哪里学来的架势,奇奇怪怪的。”

    见她应允,沈鸢鸢嘻嘻一笑后也恢复了常态,伸手将那朵小花簪到了乌雅兰素净的发髻上,歪头笑道:

    “逗你笑一笑嘛。昨天晚上闹了这么一出,虽然结果大快人心,但总归不是什么开心事……我们之前都见得仓促,这一次便吃喝闲聊,好好地玩一天,好不好?”

    善良的人总是惯于宽待他人的,听出沈鸢鸢的话里有想要好好解释先前欺瞒的意思,乌雅兰哪里还会再计较,只伸出手去,任由对方自来熟地挽住了自己的胳膊。

    叽叽喳喳,热热闹闹的,两个女孩手腕着手,往初阳下的城镇乐呵呵地走去了。

    通天洲,弘靖门。

    当外出的雪莲漪再度回到门派,已经是两日之后的事了。

    “雪师姐,你回来了?”

    本在宽敞的走道边闲聊的几个相熟的弘靖门弟子见雪莲漪从另一边缓步而来,习惯性地打了个招呼。

    但当雪莲漪走到近前,看清了她身上满是血污的厮杀痕迹后,所有人都当即吓了一跳。

    可没等他们带着惊疑开口,雪莲漪便轻轻点头以示回应,并率先开口道:“……遇到些事。我得先去换身衣服再做汇报,失陪了。”

    怔怔地目送那件满是血色的白衣于转角处消失之后,那几人不由得压低了声音,窃窃私语道:

    “原来那传闻是真的!”

    “是啊,听说雪师姐本来是帮着空寂仙宗的朋友去找人,没想到无意之中发现了一个邪派的据点,一时气不过,单枪匹马就冲进去给端掉了!”

    “你听谁瞎传的假消息……是通知了那会儿正在外面寻人的队伍一起去的好吧。我们的人也有,空寂仙宗的人也有。”

    “那岂不是闹大了?”

    “可不是,没准掌门会亲自过问的。也不知道他们要找的那个人,后来到底找到没有……”

    虽然已经拐过了转角,但这些琐碎的议论还是若有若无地传到了雪莲漪的耳畔,令她下意识地抿了抿嘴角。

    那个人,他们确实是找到了。

    可说实话,如果早知道那孩子最终只能是这样一个收梢的话……她真的宁可自己没有带着乔缃宜他们一同前去。

    惝恍地回到自己的屋中,雪莲漪屏退了正在打扫的随侍,没有立刻着手更衣,只愣愣地在床榻边坐了好一会儿。

    直到现在,她都没有办法忘记那个孩子最后望着自己的眼神。

    在进入那条暗道深处后,修为最高的她一马当先,冲杀得最为深入,也是最早找到陆子琪的人。

    可那个时候……那孩子已经完全不是一个正常人的样子了。

    他的四肢萎缩干瘪,唯独脑袋却异变成了肿胀的血块,膨胀出了几乎三倍于常人的大小,血糊一片,不见五官。剩下的那一点点正常的面皮则被挤在接近脖颈的角落之中,显得格外古怪,甚是骇人。

    “……陆子琪?”

    雪莲漪是从对方腰间的那块兰草玉佩上认出他来的——许久前的一次仙门集会上,他随自家师姐乔缃宜前来见礼时,她曾在这孩子身上见过这个东西。

    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后,那个一动不动的身影突然猛地一抽。

    那颗巨大的脑袋吃力地左右晃了晃,但已经没有了眼睛的人似乎什么都没有看见,只能茫然地伸手于空中划拉摸索着,似乎正在勉力地寻找声音的来源。

    于空中飞舞的“雪霁”利如刀斧,立时便将眼前的笼门应声斩开——可当那些断裂的铁块哐当落地后,雪莲漪站在门口,一时竟觉得脚如灌铅,实难挪动。

    她不是害怕眼前怪物可怕的长相,也并非从未动手斩杀过永暗者。

    但在这一刻,她是真的不明白,为什么事情就突然变成这个样子了。

    不在异诡中产生的永暗者是存在的,因为某些原因变得面目全非的亲友是存在的……而自己,不得不亲手杀死相熟之人的艰难局面,也是存在的。

    “雪……姐……姐……”

    从那个连嘴都不知道在哪里的怪物的方向,突然传来了一声变调的,与陆子琪昔日的声线几乎全然无关的呼唤声。

    这声轻唤终于彻底击溃了雪莲漪的心理防线。

    她呜咽地应了一声,向前走了一步。可在感应到对方身上明显的异诡气息后,那双做出了搀扶状的手,终还是僵硬地停在了半空之中。

    不用归元真净术的话,他们之间是无法有任何接触的……可一旦用上,陆子琪便会立刻被她所伤。

    这个孩子,已经变成无法与她共存的东西了。

    似乎是第一次真正面对如此残忍的事实,雪莲漪只觉得混乱不已。理智在催促着赶紧动手让他解脱,可感情却又死死地拉着她的手脚,令她动弹不得。

    “咳咳……呼……哼,哈哈……哈哈哈!”

    就在雪莲漪心烦意乱之际,边上有吃力的笑声突兀地传来,令人霎时就是一惊。

    她应声回头,发现自己前来时随手击倒的某个邪修竟然还没有断气,此刻正倚坐在墙壁边,带着恶意满满的玩笑神情,肆意地取笑道:“怎么,害怕啦?——呵呵,你、你们这些所谓的正道啊,一边露出这种心痛的表情,一边却又在暗地里挑、挑三拣四的……”

    “……什么挑三拣四?你在说什么?”

    正愁满腔的怒意无处发泄,口中虽还在询问,但雪莲漪似乎也没怎么在乎他的回答。

    她手指轻点,令漂浮的白绸当下凌空而起,如立起的白蛇般蓄势待发,仿佛下一瞬便能立刻削断他的脖颈。

    但明显已经伤到了要害,知道自己本就没什么活路的男人毫不畏惧,嘿嘿地笑着,眼中的嘲讽与死气迅速地蔓延开来:

    “不是吗?你以为,我们做这种东西,就只是……给自己……用的吗?那些所谓的,正经仙门里头,喜欢买他人气运的,可不少呢……你要是看中了哪个,觉得好,你也可以来找我们预定啊,嘿嘿嘿……”

    “荒唐!”

    雪莲漪高高地扬起手来,但飞舞的绸缎还未来得及击下,那个男人就带着脸上那抹讨人厌的笑意,垂下脑袋,停止了呼吸。

    正经的仙门中也有人在向这些邪修购买气运?

    正是因为对他人气运的渴求,才催生出了这种丧心病狂的交易吗?

    脑中被种种以往不曾思考过的问题狂轰滥炸,可在尚未思索出任何答案之际,从她来时的方向,有人声开始一点点地由远及近。

    听动静,应该是其他的伙伴追上来了……

    “杀……了……我……”

    正在踌躇犹豫之时,那个怪异的声音再度响起,并清楚地道出了自己直至死亡都没有被异诡抽离的最后的执念。

    这孩子,以前也曾是被万众瞩目过的天之骄子啊……让他当着往日同门的面以怪物的身份被斩杀,实在是太残酷了。

    对不起,缃宜,擅自替你做了这样的决定……但这样的最后一面,真的是不如不见啊。

    泪水从脸颊边滑落的那一刻,那飞舞盘旋的白绸调转了方向,周身之上,也隐隐地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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