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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牺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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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了疑问,有了怀疑的对象,那接下来,自然是要想办法证实了。

    天下对于那日洞天山之变的认知,尽数都出自洛霞天之口。可既然已经知晓此人对师父早有歹意,他的说辞,微生许自然不会再轻信。

    在鱼芜月的嘱托下,带着师妹们于安全地带观望的微生许在异诡散去,动荡平息之后,瞬间心有所感,下意识地再度尝试打开大师姐先前留下的那枚储物戒指。

    这一次,他成功了。

    除了日记之外,其中存放着大量的修炼心法、炼器材料、贵重药草等形形色色的资源,自家最有价值的积累可说是尽在于此了。

    一般来说,在骤然的灭顶之灾之下,能保留下如此的积累,已是十分值得庆幸的事了。

    但如果微生许可以选,他宁可献出这所有的一切,只希望那两盏熄灭的魂灯,可以再一次重新亮起来。

    在每一个新弟子上山的时候,师父梅轻芫都会取他们一点指尖血,亲自为他们点亮一盏属于自己的明亮魂灯。

    在最上方梅轻芫的魂灯之下,五盏颜色各异的烛火一字排开,曾是那么令人心安,又稀松平常的画面……

    可望着如今堆放在物资之中,位置依旧,却永远再不会亮起的属于师父和大师姐的魂灯,微生许目眦欲裂,悲愤异常。

    眼见鱼芜月的魂灯将熄未熄,他再也坐不住,连夜就动身,设法潜回了已被弘靖门上下重重把守的洞天山中,探听消息,查看情况,并抢回了大师姐即将被超度净化的尸身。

    见从那些领命行事的弟子身上问不出什么,又一时没能找到鱼芜月的下落,微生许留下一些布置,继续监视弘靖门的同时,也开始将情报网伸向三教九流之处,慢慢打入了修真界人人不耻为伍的邪修群体之中。

    他始终觉得,洛霞天暗中毒害师父梅轻芫的理由,并不仅仅只是嫉恨她的天赋这么简单。

    ——若这份忌惮果真由来已久,那当年师父被天下所指之时,他只要在边上默不作声不就行了吗?

    那种群情激奋之下,即便师父没有被当场正法,恐怕也会被永世囚禁,再也不会出现在世人的视线之中……如此一来,他居然会弱于自己的道侣这件事,也就再不会被人察觉了。

    可他偏偏要冒着被群起攻之的风险去多此一举,硬要保下梅轻芫的性命……

    维持深情的人设应该只是顺便的,他一定还有什么别的目的,隐藏在这后头!

    带着如斯疑问,他带上各式各样的假面,利用这种渠道和人脉,混迹在黑白两道,有意无意地收集着有关洛霞天的一切情报——直到有一天,他在与一个邪修把酒言欢之际,听说了盗取气运的事情。

    结合洛霞天这些年修为打破冰封,稳步前行的消息,他忽然有了一个可怕的念头。

    难道洛霞天所图的,是师父梅轻芫的“空尽圣体”?

    对……对,应该就是这样!

    寻常人买卖气运或许只能单纯地互相置换,但以空尽圣体足可包罗万象的特性来看,即便能以吞噬的方式叠加所得来的气运,也并非不可能!

    虽说拥有空尽圣体的修士多是天选之人,修为会远远超过同龄者,明面上并不那么好对付——

    但如果你的目标是一个心灰意冷的遁世之人,几乎被全天下孤立,又在你处心积虑的暗算之下沉疴深重,不复往日威能……

    那么只要等时机成熟,再为她的死安排一个合理的缘由,那这场争夺的难度便会骤降,几乎信手拈来!

    对,这恐怕就是个局……

    若从头算起的话,只怕在了悟真人正在筹备彻底祛除异诡的清诡仪典之时,就已经悄无声息地开始了!

    虽然气运的展示只不过短短一霎,但席间原本和乐融融的气氛已是荡然无存。

    冷画屏直勾勾地瞪着微生许,似是已经从那容器看出了什么门道,眼神错愕,但怒意却被某种更为深沉的情绪压制,显得她整个人异常僵硬。

    “别这么看着我……气运不是那么容易保存的东西,这又不是我发明的,只不过顺手发挥了一下罢了。”

    微生许这种不以为然的回答显然没能解答沈鸢鸢此刻脑袋上的问号,她来回望了望两人,虽猜到那容器的构成必然有些问题,但还是没能悟出他俩到底在打什么哑谜。

    本着不懂就问的虚心态度,她略一抬手,直接问道:“不好意思,两位天才……你们能不能直接告诉我,这玩意儿究竟有什么特殊之处?如果能追踪最后去处的话,是上面做了什么记号吗?”

    “其实差不多也就是这个原理……你只要知道,我已经确切地掌握了几条买主不同,但最终都切实流往了弘靖门方向的线路就行了。这可是个大工程啊,我花了那么多时间,才终于筛选出了一批百分百可以确定是洛霞天化身的一拨人……”

    微生许显然不打算在容器的话题上多做解释,可不知为何,向来淡漠的冷画屏这一次却难得地固执起来,仍保持着方才的姿势,不由分说地打断了他:

    “血肉——那容器,是用某种生物的肉身碾压变形,再配以特殊的秘法所制,是不是?”

    望着对方凝重的神色,微生许的神色也逐渐冷了下来,淡淡道:

    “是,坊主大人果然火眼金睛……所以呢?这是突然演变成什么讨伐大会了吗?因为这手法太过残忍,所以你准备现下就替天行道,直接把我给就地正法吗?”

    似乎没料到他会这样反问,冷画屏一怔,张了张嘴,但终是眼眸低垂,没有接腔。

    “你放心,我没用他人的血肉来做记号,又不好记又不保险……我用的是自己的。”

    彼此沉默了一会儿,见她没再质问,微生许似乎也有心缓和,缓缓地道出了这么一句。

    听到这儿沈鸢鸢总算是明白过来,可与此同时,一股难以形容的酸涩之情涌上心头,甚至开始后悔起自己先前的追问来。

    是的……难道她们真的有这个资格去指责三师兄吗?

    多少次危机四伏的潜入、伪装、试探,多少次生死一线的深挖、暴露、反杀……微生许在极暗之处出生入死,几乎替她们揽下了所有违背底线的脏活,已是尽了全力在保护她们了。

    天下所有人都可以指责他的残忍、冷酷、不择手段……可唯独她们不行。

    “三师兄,师姐不是要责怪你……”

    知道冷画屏向来言不达意,容易被人误会,沈鸢鸢一边将伫立的四师姐拉回原位,一边开口解释道:“她只是怕你陷得太深,日后断了退路罢了。”

    “原来如此——巧巧你放心,我小心着呢,得亏我没到破虚境,不然这会儿我的化身指不定已经埋伏在各大仙门的所有机要之地里了……对了,我刚说到哪儿来着?”

    微生许故作恍然,再度恢复了那副笑眯眯的狐狸样,像是直接从没冷过脸一般,立时就轻描淡写地将先前的争执一笔带过了:

    “哦,对对,正好说到化身的事……毕竟对方是破虚境的大能,在卖出去的气运本身做手脚的话,太容易被发现了——但像容器这种用完即毁的东西,往往就不会有太多人在意了。

    “这容器是由被异诡侵蚀但尚未死去的活人血肉混合所制,本身就气息杂乱……我割下血肉,混入其中,便可借这一丝血缘之力追踪商品的最终去向。

    “接下来就只需排查那些流向弘靖门方向的气运就行了。只要足够耐心仔细,不说十成十,至少也有六成以上的准确率——那些被筛选出来,有可能是洛霞天化身的那群人里,阮青衣亲自指证了其中一人,也算是落实了当年的杀人灭口了。”

    原来如此……正是因为有了这样的铁证,阮谷主才终于肯向三师兄松口的吧。

    “可是三师兄……即便能拉拢到其他仙门的支持,又怎么能保证他们始终和我们一条心呢?万一日后同盟形成,但最终却因为各种原因临阵倒戈,岂不是功亏一篑?”

    微生许显然是向她们表达过想要打入其他仙门内部,寻求支持的意图的,所以在寻到机会之后,沈鸢鸢也适时地向云离镜抛出过橄榄枝。

    但至于他最后到底有没有用那张传音符,二人最终谈得如何,她就不得而知了。

    “这世间诸事,要么为情要么为利,我不需要他们有多么真情实意,只要我们双方的目标始终一致就行了。你能与他们牵上线自然最好,没机会的话也不用勉强,优先保护自己就行……至于后面的事,我自会把控,你就先不要管了。”

    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微生许轻晃酒杯,欣赏着光线下色泽晶亮的玉液琼浆,微微冷笑道:

    “为了自己的野心,连道侣都可以暗害的人,你能指望他会有所收敛吗?——这指名道姓的一件件商品,哪个不是气运卓绝的天之骄子?他们也是人,是人就会有亲人、师门、朋友……看着吧,总有一天,他葬送的那些人所留下的亡魂,终会反过来成为将他钉死的一柄利剑!”

    将杯中冷酒一饮而尽后,见沈鸢鸢和冷画屏皆面色沉重,微生许轻笑一声,有意活跃气氛,再一次转移话题,一边给她们夹菜,一边侧头说道:

    “好啦好啦,难得我们聚一聚,不要这么死气沉沉的嘛……对了,小五你正好说说圣器的事呗?传讯里总归不能尽言,你再仔细讲讲吧。”

    沈鸢鸢点点头,巧妙地将自己一系列判断失误后遭遇云离镜以致弄坏“花树”的过程略过不提,重点讲了一下在偶然地血溅圣器之后,自己是如何与之建立起了某种奇妙的连接,又是如何在这个过程中看到了那些疑似记忆的破碎片段的经过。

    听罢,微生许沉吟片刻,并没有立刻发表意见。

    是的,其实很久以前他们就有过这样一个疑问——师父究竟为什么要在临死之际,兵解自身,将自己分化成这样六件法器呢?

    这种行为,到底是她自愿为之,还是被他人利用胁迫?

    虽然不排除洛霞天丧心病狂到贪图天赋还不够,还要将伴侣的尸身骨血都一并利用殆尽的可能……但师父毕竟也是盛极一时的大能,尽管虎落平阳,可命悬一线之际,她就真的只是在那里无能为力地任人宰割吗?

    这些圣器之中,会不会有着什么旁人察觉不了的布置和后手?

    这些年,他们对此一直都有各种猜测和疑问,但圣器被分发至五大仙门之手,常年被束之高阁,严防死守,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接触到的东西。

    原本是打算再过些年月,等天赋最高的沈鸢鸢突破到破虚境之后,再让她试试看能不能借机强行接触一下的……要不是篁灵阁的现任阁主不走寻常路,将圣器当做寻常法器,日常都带着随身使用的话,估计还真不会在这会儿就遇到这么千载难逢的机会呢。

    “我觉得这应该不是孤例。”

    半晌之后,微生许终于开口,郑重之中倒也难掩期待:

    “六件圣器都是由师父所化,湘思铃能对小五的血有反应,其他的或许也能!——既然在建立联系的过程中能感应到师父生前的记忆,那如果能在剩余的圣器上都做同等操作,是不是就能把破碎的记忆完整地给拼凑起来?”

    若真是如此的话,那真是太好了!

    还有什么能比当事人的记忆更加直观的证词呢?只要与所有的圣器都建立连接,那天在洞天山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就再不需要他们绞尽脑汁地推测和试探了!

    沈鸢鸢很是高兴,觉得自己派上了大用场,对可能随之而来的危险全然不屑一顾,终于再度回到了初开席时那种开开心心的状态。

    而微生许自然也很应景,没再说什么沉重的话题,叮嘱完了她先好好在天工坊休息,下一步听自己安排就行之类的话后,便随意地与她笑闹起来,毫不吝啬地开始夸奖起她今日的打扮,还调侃她终于摆脱了“男装丽人”的头衔,终于有点姑娘样子了。

    眼前的景象一如往昔,有人跳脚,有人玩笑,仿佛时光急速倒退,回到了刚刚开宴之时,甚至是回到了什么都没发生之前的最初。

    可银发的女子静静旁观,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最终也只能埋头吃饭,生怕被人看出心里那一点点如墨迹般不断洇开的小小刺痛。

    因为不一样了……无论再怎么像,都再不是从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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