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深夜缉凶
得手了！
人迹罕至的一条条暗巷小道之中，一道似乎裹挟着某种东西的异样黑影，以常人目力不可及的速度一闪而过，迅捷地往整座城镇最阴暗的角落飞驰而去。
而离它不远的地方，不知是操纵还是跟随，另一个明显的人影亦步亦趋，在明灭交迭的光线之中露出了几乎可以用欣喜若狂来形容的诡异笑容。
等了这么久……终于、终于让她逮到了这个机会！
乌雅兰这个贱人，天天就知道在人前卖弄，无论走到哪儿都有一堆人前呼后拥……好不容易落个单，可要么在门派驻地，要么在到处都是熟人的地方出任务，她左等右等，竟许久都找不到下手的好时机！
本来这一次到游仙城采买，她倒也没报什么希望，毕竟这么多同门一起出行，以乌雅兰的性格，也不会特地一个人跑出去闲逛……可没想到，居然能让她碰到这样一个转机！
日间突然瞧见那些小弟子乌泱泱地围上那个小散修时，她有些好奇，悄悄在边上听了一耳朵。
听着听着，一个绝妙的主意忽然涌上心头。
出门在外，警戒外人才是合情合理的，若自己以此为借口训斥他们，即便乌雅兰他们再怎么不满，也不能在明面上反驳她。
但以乌雅兰的性格，被她这样一找茬，出于自身的不爽以及对那个小散修的愧疚，必定会找个稳妥的办法兑现自己的承诺……
是的，呼朋引伴太过招摇，若真被追责的话会连累同门，那么……只要以个人的身份，私下会面不就好了吗？！
观那小散修的言行，应该也算是个要脸的人，不大可能做出那种“乌姐姐我想跟你住一起嘛你让我住到你们的客栈去好不好”之类无理取闹的行径。
所以，从她们二人分开且回到客栈前的这段时间，乌雅兰便是单独一个人了！
而且在晚饭之时，邻桌的过路修士们纷纷在传，说先前城中突发异诡，多亏了一位补天神教的弟子拖延时间，才使得没有扩大伤害云云……
哼，这种时候，单独出行的补天神教弟子，除了乌雅兰还能有谁？
真是天助她也！
身在异乡，深夜行路，又是处在灵力耗损的状态……天时地利人和，这么好的机会，下一次可未必能再遇上了！
她盯了乌雅兰这么久……这一次，终于切切实实地抓到了！
只要把她顺利地交出去，再耐心地等一阵子，属于她的那份气运，就全是自己的了！
从云层中隐隐投下的稀疏月光下，女人嘴角那狂喜的弧度是那么地嚣张，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正在稳步提升的境界，以及那原本可能一生都享受不到的待遇和追捧。
可就在这时，一道冷光倏地从斜上方急射而来，“噗”地一下，如利刃般划开了那个仿佛某种囊一般的迅捷怪影。
一股无声却能被感知到的灵力嘶吼短促地响起，随即又旋而湮灭——好似被突然开膛破肚了一般，那怪影的动作骤停，像黏液又像是覆膜的身躯忽地裂开了一条大缝。
随着其中物件的显现，那不知是怪物还是某种术法的东西迅速地溃烂消散，一眨眼的工夫，就已经化成黑烟，消失得干干净净了。
望着突然出现在街巷之中、已然陷入昏迷状态的乌雅兰，暗处跟随的人影猛地立住了脚步，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发生了什么事？
这个疑问才刚在脑海中成形，尚来不及有任何延伸的思考之时，一条雪亮的长链从不远处的暗色中骤然击出，精准且迅雷不及掩耳地捆住了她，并将她从藏身之处狠狠地拽了出来！
什……
惊愕只来得及维持了刹那，就被霍然坠地的疼痛给中断了。
飞身之际，风帽滑落，狄小悦眼中满是惶然和震惊，似乎一时之间还没有反应过来。
被发现了？
被抓住了？
就这一瞬间的工夫？——怎么可能！
这人是什么时候来的？刚刚？还是来了有一会儿了……该死，居然一点都没有察觉到！
那条由一只只晶莹剔透的蝴蝶串连而成，制式古怪的长链微微颤动，发出些许悦耳的响动，似乎另一端有人正在逐渐靠近。
可对被拽倒在地的狄小悦来说，这声音简直犹如冥府催魂般不详，一股令人胆寒的压力自黑暗深处压境而来，令她一时连呼吸都有些吃力。
一片粉色的裙角，率先从深沉的暗色中款款而出。紧接着是随步履摇晃的裙摆，端正的腰带，散开但留有可束丝带的衣袂，以及看不清绣着什么但剪裁合体的内衫和上杉……
当来人完整地来到月光之下，露出与飘摇的青丝及发带同样摇曳自然的笑容之际，狄小悦心中那莫名的恐惧，也当即飙到了顶峰。
那是沈鸢鸢。
是那个一脸和气，在店里跟那些不入流的小弟子们套着近乎，穿着垃圾料子，一看就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小散修啊。
可、可为什么……怎么会……
意料之外的变故和巨大的反差让狄小悦的思绪一时间有些断裂，可就在她屏息凝神，强迫自己赶紧恢复冷静之时，少女已经来到了她身侧，笑容温和，声音清甜地说道：
“敢在我的眼皮底下绑票，你胆子不小啊。”
明明是和善到近乎开玩笑的语气，此刻听起来，却散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毛骨悚然。
在仿佛下一刻就要被一刀两断的压迫感之下，狄小悦终于回过了神，立刻赔上了笑脸，十分谄媚地笑道：
“姑娘，你一定是误会什么了……我只是出来找乌雅兰的，但我们素来不睦，机会难得，我就想让她吃点苦头，没有别的意思……”
“哦？是吗？”
仿佛真的相信一般，粉衣的少女甚至蹲下身来，托着下巴，歪斜着脑袋，一脸的天真无邪——可她吐出的话语却与形象截然相反，带着仿佛冰锥一般的冷意与威胁：
“可这里好像不是回客栈的路啊？再拐个几条巷子，似乎就快出城了……你要带乌姐姐去哪里啊？有人在城外等你吗？
“不如也带上我吧？——我这个人啊，最喜欢凑热闹了。”
只觉得一口凉气梗在了胸口，狄小悦虽不明就里，却清楚地意识到了一件事。
——这个看起来不甚起眼的小丫头，好像完全知道她准备做什么！
来不及理会那些为什么，怎么回事之类的问题了，身为修士的直觉告诉狄小悦，这个明显隐藏了自己修为的散修，此时此刻，是真的对她起了杀心！
“了不起啊……没想到在这样的大城市里，居然还能看到‘恶鬼移运’这种秘术。以你的修为，根本用不出这种程度的术法吧？——黑市上买来的符？还是说，是什么人提供给你的？”
沈鸢鸢的语气越来越冷，虽然问题不断，但对狄小悦回复与否似乎也不甚在意的样子。
“姑娘，这事其实与你也没什么干系吧……我对你绝无冒犯的意思，而且我们也无冤无仇，何必非要闹到这种地步呢？今日之事，我就此罢手，你饶我一次，彼此就当什么都没发生，好不好？”
自从修为突飞猛进，在门派中得势之后，狄小悦已经很久没有这么低声下气地求过人了。
“无冤无仇？”
声线微微提高，沈鸢鸢故作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疑问道：“今日午后在那家药铺里，姐姐你还对我冷嘲热讽来着……又不是什么很高明的指桑骂槐，难道你觉得我竟会听不出来吗？”
“那、那是我有眼无珠，我可以道歉……”
“那倒不必了，其实我并不生气。你这样的人我见得多了，一个个都要计较，岂不是没完没了？”
笑着摆了摆手，沈鸢鸢眯着眼睛，学着自家三师兄平日里威胁别人时的模样，略略低头，倏地压低声音，冷声问道：
“与你做买卖的组织是哪个？魔罗殿还是罗刹堂？”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狄小悦肝胆俱裂，但也同时咬紧了牙关，居然猛地将自己的额头恶狠狠地磕在了地面上！
那力道之大，即便是磕在泥地上都足以头破血流了——沈鸢鸢心中一凛，也不知她要做什么，下意识地收紧了蝴蝶锁链，同时整个人往后瞬间掠开数丈。
下一刻，她手中的长链忽地一松。
逃走了？
望着突然落空的兵器，沈鸢鸢放开感知，运用灵识搜索，并迅速地转过身，朝着某个空荡荡的方向再次出手。
——中了！
传来实感的那一刻，沈鸢鸢陡然用力，将一个隐匿的身影从原本空无一物的地方硬生生地给拉了出来！
满脸鲜血的狄小悦一脸绝望，隐藏身形的术法化作血红的烟气尽数散去，再一次重重地跌倒在地。
“以鲜血为代价，能够瞬间发动的术法吗？你会的邪术还挺多啊。”
虽不见沈鸢鸢如何动作，但那条晶莹透亮的锁链却逐渐收紧，并使得狄小悦露出了非常明显的痛苦表情。
“既然你什么都不打算说，那就这样吧……夜深了，我还有很多事要做呢，可没空在你这里一直耽搁。”
原本只是捆住身躯的锁链如蛇般延伸，攀住了狄小悦的脖颈，并飞快地缠绕勒紧，片刻便可以结束她的生命。
可不知为何，这个濒死女人的眼神，看起来却有些怪异。
在绝望、难捱之中，有什么违和的东西一闪而过——那是……得意吗？
有不好的预感于心头闪过，可沈鸢鸢还没来得及决定下一步的行动，就感觉到了数道凝丹境中后期、甚至接近化神境的灵力波动，正在朝她们此刻的位置飞速靠近。
不好，看这架势，应该是篁灵阁的护卫队！
这女人可真是狡猾啊……什么时候喊的人？方才脱困的时候吗？
知道这会儿再为民除害已经来不及了，本就只是顺手管一管闲事的沈鸢鸢冷哼一声，不想惹麻烦，立时便要抽身退走。
可刚一动身，正欲收回的长链却霍然一紧，再一次回到了之前被绷紧的状态。
明明已经被松开的狄小悦伸手抓住锁链的另一端，不顾被尖锐蝴蝶割得鲜血淋漓的双手，就地一滚，竟将这长链重新缠回了自己身上！
好家伙……
大约猜到了狄小悦准备做什么，沈鸢鸢怒上心头，可与此同时，街巷及屋顶上一道道穿着篁灵阁法衣的身影纷沓而至，让她无法一鼓作气地直接绞碎这个无耻的女人。
“什么人夜间斗殴？！”
质问声从天而降，掷地有声，沈鸢鸢还未搭话，一身狼狈的狄小悦紧紧地抓着那条长链，用嘶哑的声音回话道：
“诸位道友，这、这人是个邪修！她不仅抓，咳咳，抓了我师姐，还打算要杀我灭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