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姐妹”
异诡？！
——居然在这种地方！
说是上空，其实距离附近民宅的屋顶非常之近，可以说几乎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哎，还好是在大城市里呢。
若是在人烟稀少的地方，周围没什么预警，宅子里的人又没能及时发现的话，等稍后前去处理的修士们赶到，可能现场都已经全员凉凉了……
沈鸢鸢正感慨着，身侧却掠过一阵凛风，直直地便跃上了屋顶。
待她定睛望去，只见上方的乌雅兰一脸肃然，法衣随着灵力的流转翻飞舞动，双手飞快地变换着法诀，并于指尖飞射出数道金光，迅捷地围向半空中的那团正在不断扩大的黑色漩涡。
明明城中到处都有护卫队的，就这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什么事的啦……乌姐姐你可真是爱操心。
瞥了一眼周遭早已注意到阵法异常，已经开始在自觉撤离的民众，以及那些呈观望状态，想看看事态如何发展再决定是离开逃命还是留下帮忙的路过修士们，沈鸢鸢撇了撇嘴，虽然不太认同这种主动将自己置身险地的举动，但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原本就是个热心的人啊……而且作为正经大仙门出身的修士，有这种“遇到异诡就要挺身而出”的正义感似乎也没什么奇怪的。
“乌姐姐！”
略带焦急地唤了一声，沈鸢鸢在原地踟蹰，眼神紧张，手足无措，完美契合着自己想帮忙但又境界低微、无能为力的可怜形象。
“你别管我，快些离开！”
乌雅兰听得呼唤，头也没回，只一边勉力稳住手中的法术，一边对下方的少女嘱咐道：“这团异诡的浓度似乎不一般，扩张极快！——我先在这里拖一拖它的势头，等城中护卫队赶来就没事了，你优先保护好自己，不要乱来，赶紧去安全的地方！”
沈鸢鸢没有回话，也没有点头答应，只是咬唇看向了空中那团仍在不断扩大发散的黑色漩涡。
在归元真净术的阻挠下，它的蔓延速度确实放慢了不少，但……泄露和入侵仍在持续，没有停止。
看来并不是以一人之力就可以驱离的那种浅薄浓度呢……五人，不，十人的队伍会比较稳妥一点，而且最好都得是凝丹境中后期的实力才行。
以乌雅兰目前的境界，这种强度地持续术法投放，应该坚持不了多久就会灵力耗尽了……可恶，说好的护卫队无处不在呢，怎么还不出现？！
忍住了想要一同上屋顶给乌雅兰提供灵力援助的念头——这个度实在不好把握，输送得多了就会暴露自己隐藏修为，少了又杯水车薪，没准还会让乌雅兰因为担心她而分神——沈鸢鸢从储物手环里掏出一张扩音符燃了，而后深吸一口气，借着术法的力量大声嚷嚷道：
“救命啊！——游仙城西南角，不知道什么街，连续大片红色砖瓦建筑群的屋顶上方出现异诡！篁灵阁护卫队的大佬们快来救命啊！我师姐一个人快顶不住啦！”
因急切而有些走调的清甜嗓音在扩音之术的帮助下，迅速传遍附近区域的大街小巷，连最偏僻的角落里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就在刚刚喊完的那一刻，一只手轻轻地搭在沈鸢鸢的肩头，一个男子的声音伴随着法衣翩飞的响动于耳边落下，飒爽之中又带着些许哭笑不得：
“不用喊这么大声啦……来了来了，接下来就交给我们吧！”
说罢，沈鸢鸢只觉得肩头受力，似乎被对方轻轻地往后推了一下——可这轻巧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力道，却立刻将她轻飘飘地往后推开了数丈之远！
嚯……有点本事嘛。
悄然在心头赞叹了一句，但沈鸢鸢面上不显，只一心一意地望着屋顶上的乌雅兰。
见她被篁灵阁的成员换下，寻了个地方开始恢复打坐时，这才暗暗地松了口气。
不得不说，高修为、人数多的队伍出手就是不一样。
刚才乌雅兰一个人支撑得那么吃力，这才换人没多久，异诡疯狂扩张的趋势便很快地被遏制住了。
篁灵阁的修士们显然配合默契，又备着各种法器在身，感觉吃力便继续叫人，没一会儿的工夫，这团不可一世的异诡缘起便迅速败下阵来，在一道道金光的威逼下，彻底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乌姐姐！——你可真是吓死我了，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可怎么跟其他人交代呀！”
乌雅兰在几位篁灵阁修士的护送下回到了沈鸢鸢身边，少女含泪嗔怪，执起她双手的动作却很轻柔，眼中的担忧和后怕一览无遗。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与异诡战斗本就是修士应尽的职责，即便为此牺牲，相信大家也都能理解，不会有人为此责怪你的。
——但以乌雅兰的情商，知道这话出口后沈鸢鸢必定更加难过自责，因而言尽于此，非常自觉地接受了她的批评。
“此次异诡的浓度确实非同小可，且这里人流密集，一旦没有控制住，城中的各项损失会非常巨大——道友能挺身而出，实在是帮了我们大忙，此番相助之谊，我们篁灵阁必会记下。”
“诸位道友言重了……”
乌雅兰返身回礼，双方进行了一番亲切友好的交谈之后，似乎有人终于注意到了边上的沈鸢鸢，开口调侃道：“你这小师妹当时可真是急坏了……那一嗓子，明天在城里肯定要传开了。”
周围的人听罢都“哈哈”地笑了起来，沈鸢鸢立时捂住了半边脸，一脸生无可恋地请求道：“请你们快点忘了这件事吧……”
又嘻嘻哈哈地聊了几句后，见他们已经有人开始问起“小姑娘你为什么不穿补天神教的法衣”这种问题，沈鸢鸢意识到差不多该结束话题了，便故意挽住乌雅兰的胳膊，作出一副欲走的模样，吐舌道：
“都出门逛街了就不兴我穿穿自己的衣服吗？——哎呀，师姐，你还要聊多久，事情都结束了，我们吃饭去吧，我肚子饿了！”
本来正打算解释的乌雅兰见她这样说，猜想她约莫不想节外生枝，便也应了“师姐”这个身份，笑着向众人致歉，婉拒了他们护送的提议后，顺从地被沈鸢鸢拖离了现场。
篁灵阁的那些弟子们也没有太在意，见她们确实无事，便也转头投入到安抚民众和排查损失等各项善后工作中去了。
“乌姐姐，你真的不喝瓶灵药恢复一下灵力吗？”
一起吃完晚饭后，沈鸢鸢看出乌雅兰的灵力仍未完全恢复，不由得问了这么一句。
修士仅靠单纯进食能恢复的灵力量其实并不多，若产生了剧烈耗损的话，打坐休息或口服相应灵药的方式会更加主流和常见。
方才乌雅兰虽在屋顶上稍微打坐了一会儿，但就那么短的时间，很明显是不足以让她的灵力恢复如初的。
“反正等下就要回客栈休息了，这点耗损，睡一觉就能补回来，不用浪费灵药。”
虽然看起来是有些倦容，但毕竟修士的底子比常人要好上许多，乌雅兰自觉这点夜路还不至于有什么大碍，仍是一派无谓的样子。
话倒是也没错啦……
灵药恢复迅速，大多数修士会更倾向于在战斗中使用，若条件允许的话，大家通常还是会省着点用。
相较于习惯了与危机相随，本能地会让自己一直保持在最佳状态的沈鸢鸢来说，乌雅兰的警戒心也就是正常修士的水平，在这种治安不错的大城镇里，显然也没有什么随时准备着应对意外的觉悟和必要。
沈鸢鸢虽然下意识地挑了挑眉，但也没再开口劝说。
两人又随意地聊了一会儿，直到出现分岔路后，沈鸢鸢才停下脚步，指了指另一个方向：
“我要朝那边走了——乌姐姐，真的不需要我送你到客栈门口吗？”
“瞧你说的，我看起来有这么虚弱吗？”
虽徉作生气地瞥了她一眼，但乌雅兰很快又露出笑意，伸手摸了摸少女的脑袋，继又问道：“我们今天已经完成了全部的采购工作，明天便要收队回程了……你之后打算怎么办？”
生怕乌雅兰真的义薄云天到要为自己留下来，沈鸢鸢连忙摆手，摆出一副没事的样子，笑道：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我会跟雇主再沟通一下的，看是先拿着新鲜的清明露回去比较好，还是多买点陈年的旧货，以量取胜比较好……办法总比困难多嘛，乌姐姐不用太担心的。”
“那就好。”
看着沈鸢鸢聪慧懂事的样子，乌雅兰收回手，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竟笑着提起了之前的说辞：
“先前你一口一个‘师姐’，我听着其实挺高兴的……若你真是我的师妹就好了，你可比某些人要可爱多了。”
猜到她腹诽的是谁，沈鸢鸢嘿嘿一笑，也爽朗道：“说实话，我们确实挺有缘分的——等日后得空，我一定去补天神教找你玩！”
“好，一言为定！”
两个姑娘在夜色下定了再见之约，笑语晏晏地彼此作别之后，分别走向了不同的方向。
清冷的月光之下，转过身的沈鸢鸢脸上笑意消散，神情逐渐冷却，几乎与照在身上的银辉融于一体。
这是一个真心的承诺，并非诓骗，不是虚言。
——但她并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能有兑现承诺的这一天。
如果乌雅兰终有一日发现了自己一直以来的隐瞒和欺骗，应该也不会再如今日这般，如此温柔和善地对待她了吧……
身侧的暗巷遮挡月光，将沈鸢鸢的身影和心都一并纳入了深不见底的幽暗之地。
比起伤感自己曾在无形中遗落过多少本可以结缘的善意，还不如想想接下来该去哪里搞清明露吧。
花期将尽，乌雅兰他们明天就要回融象洲了，其他门派估计也不会耽搁很久……
今夜先去各处掌掌眼吧，挑一些同样是明天离开的家伙好了……游仙城里守卫太严密了，等他们出了城再动手会比较稳妥。
要盯着一家薅吗？
不，本来手头也没多少的小门派就算了吧，估计也是好不容易才买到的；
找几家采购量大的门派各自匀一点？损失不算大的话，即便负责押送的人为此受罚，估计也不会太重……
唔，可是这样的话好像又很麻烦，会增加被发现的几率啊……虽然一般来说这种采购队伍里有个凝丹境五重顶天了，但万一哪个门派的大佬闲着没事出来放风呢……唔……
虽然思绪瞬间转了好几轮，但统共也就几步路的工夫。
就在这时，一道令人悚然的感应突然从身后如迅雷般一闪即逝！
沈鸢鸢一惊，立刻从沉思中惊醒，瞬间进入战备状态的同时脚跟一转，飞快地回过身去。
没有人。
街口夜华如水，静谧如常，空空如也。
是的——
就连只与她分开了那么一会儿，明明应该还能看见背影的乌雅兰，也已经不在那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