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冰冷生硬的绳索将他手腕绑在高处，双脚悬空擦着地面，全身重量集中在手腕处，身上的所有防备都已被摘除。
就像一条待宰的羔羊，上烤架前的最后一刻。
天界上神长指交握，坐在刺眼的亮光中，审判着眼前之人。
他目光冰冷，扫过眼前人，“为什么来天界？”
宋昀没忍住，扑哧一笑，牵起嘴角的淤青，微微吃痛。
他反问道：“那你为什么现在要绑我呢？”
上神又一次陷入了沉默，眼底透出一丝兴趣。
宋昀拇指套到左手的袖口，不动声色地引出藏在袖子中的尖齿兽。
尖齿兽身体极小，又因为长相可爱颇受魔族女子的喜欢，在魔族风靡一时。而这只是他弟弟偷偷买回来藏在他包袱中的，本来是个小累赘，现在却派上了用场。
宋昀一边引着尖齿兽到手腕处，一边分散天界上神的注意力。
“上神问我为什么来天界，我要是说只是碰巧闯了进来，又碰巧想要一探清尊镜的威力，然后又碰巧遇见了上神，上神就能放了我吗？”
尖齿兽好一阵子没有进食，舔舔手背，对着宋昀手腕上的枷锁就要饱餐一顿，尖牙露出，一个脑奔儿却将小家伙弹在了地上。
天界上神长袍拖地，弯腰伸肘捡起了尖齿兽。
宋昀屏气，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要是被他知道自己想要逃跑，下场只有一个——顷刻灰飞烟灭。
他孤身一人来天界之前就已经预料到最坏的结果，所以早早写好了遗书。
魔尊曾对数百万魔兵说过，每个魔族后代虽不能生的轰轰烈烈，但是死也要死的撼天动地。
宋昀深以为然。
所以他勇挑大梁，毫不顾惜生命的来天界盗取清尊镜。
天界上神拨弄着手掌心的小东西，短短几瞬，宋昀已经想好了自己死前要说的狠话，他要让天界闻之为此一震。
宋昀清了清嗓子，“咳我”
背光之下，天界上神露出了真容。
他提着尖齿兽的长耳朵在宋昀眼前晃荡，如空井般的瞳孔噙上淡淡笑意，“这是什么东西？怪有趣的。”
宋昀：“”
怎么和他想的不大一样。
不对，他还没说烈词呢。
天界上神抬头：“你刚刚想说什么？”
现在说有点早。
宋昀改口：“嗯这个小玩意叫尖齿兽，它饿了好几天，现在什么都想吃。”
天界上神转身，从堆满卷册的琉璃长桌上拿了个果子，抬眼问道：“云果它能吃吗？”
宋昀看清了眼前之人，仙袍飘渺，神态淡然，与名号格外不符的俊朗。
天界上神不是个老头子吗？怎么这么好看。
心下惊讶一阵后，宋昀脑海中天界上神的样貌陡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空白。
宋昀知道是何原因。
天界上神应是用了忘颜咒，所有见过他容貌的人顷刻之间会忘记刚刚所见。只是普通人用一两次还好，用多了会耗费灵力，造成反噬，但天界上神显然不放心上。
尖齿兽抱着和自己一样大小的云果，两刻尖尖牙齿刺进果肉，吸取甜津津的汁水。
“它还喜欢吃什么？会长大吗？它是男的还是女的？它这么小，会不会害怕我？”
天界上神一个问题接着一个，宋昀应接不暇。
“算了，还是我自己研究吧。”上神捧着小家伙消失，留下一句话，“它我带走了。”
——
宋昀站在那扇熟悉的门前，单手贴在门上，窥探气场。
屋内安静如斯，气场也很清澈。
他呆滞一瞬，紧接着被一双大手揽过腰身，踏入了屋内。
“你干什么？”宋昀慌乱道。
阿生喘气，松开搭在宋昀身上的手，“外面有人，先进来躲躲。”
宋昀心下慌乱平复。
无可否认，虽然他在天魔大战之时杀死了天界上神，但这么些年来，他一直觉得这人并没有死透。凡界之时，凉水镇田地里那莫名的火焰，还有天君对仙女说的话，以及点点滴滴错觉。
一如既往的窗户，窗帘上印出模糊的几个黑色人影。屋门外响起哒哒的脚步声。
“大哥，天君让咱们来上神殿巡视一番，这扇门我们要不要也进去？”
“别碰那扇门，上神生前特别警告过，什么东西都可以动，哪件屋子都可以进，但是只有那间不可以。”
宋昀听得一清二楚。
天魔大战分明是偶然而起，为何天界上神还能预料到死后的一切？
“阿昀，阿昀……”
宋昀应声看去，只见阿生手上静静躺着一只大拇指大小的动物，肚子随着鼾声一鼓一鼓。
“阿……生，”宋昀的心脏陡然被眼前一幕捏紧，后背凉飕飕，一切都是预谋，他深深呼吸，尽量让自己镇定，“把他放下。”
尖齿兽的寿命最长只有一千五百年，从天界上神将小东西抢走之后到现在已然三千年。
尖齿兽再怎么长寿，也活不了这么久。
“这是什么东西？怪有趣的。”阿生一碰一碰尖齿兽的柔软小肚皮，应和道。
宋昀抢过，随即放在原位，指尖犹豫一刻，他又拿起了小玩意。
“喜欢吗？那就带走吧。”
宋昀扬起凌冽的下颌，十分果断。
无论什么原因，他也不再是当初那个任凭他人欺凌的小魔兵，不就是个天界上神吗？拿走原本就属于他的东西他也没错。
“都巡查了一遍，什么异常都没有。”天兵左瞅右看，“只是，上神殿每次来都觉得瘆人，上神怎么把宫殿装饰的和魔界似的？”
“上神的事少管，说不定是为了时刻铭记着魔界对咱们天界造的罪孽，提醒自己的。”
这群小天兵叽里呱啦吵吵了一阵，去其他地方巡查了。
宋昀手扶在门上，想起当时孤身一人来天界的自己。
夜黑风高，向来万里晴空的天界也会有下雨的那一天。雨水像一串珠子，哗啦啦溅在脚边，宋昀嘴唇苍白，颤抖着奔向黑夜深处。
“你怕吗？”宋昀静问。
从地府到天界，他们一路上都在逃，逃阎罗王，逃天兵，四处躲藏。顾观野虽然只是失去了记忆，但他现在的认知还停留在自己是一个凡人的意识中。
对于凡人来说，这些经历堪为炸裂性的。
而阿生的表现却是如此平静。
“阎罗殿内，他说我是魔，你不怕吗？这一路上的妖魔鬼怪，你不怕吗？还有被抓到后的后果，这些你都不怕吗？”
宋昀也不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问这些，或许是因为心中的自责。
“我不在意你到底是人是鬼，只要跟着你我就不怕。”
“阿昀，我相信你。”
宋昀心头酸涩，又温暖几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