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
雨神殿内，金色长袍拖地，天界至尊面无表情地站在雨神铃前。
“天界有多长时间没下雨了？”天尊问道。
雨神殿内的掌铃仙官谨慎回答：“六旬五个时辰。”
天尊仍旧面上毫无波动。
掌铃仙官立刻跪在地上，颤抖嗫嚅：“天尊，雨神铃只有高阶仙官可以掌控，下官仙阶不够，心有余而力不足啊，还请天尊从轻发落”
天尊长袖一挥，背对而立，“下去吧。”
掌铃仙官从地上迅速爬起，“是，下官这就走。”
“等等。”
掌铃仙官脚步一滞，藏在官袍中的双手交握，渗出湿汗，“天尊？”
“雨神不见的消息不要外传。”
这话轻飘飘，却如千斤顶压在他的头上，“下官谨记。”
天尊在殿中踱步，指尖捻起桌上的一根黑色羽毛，眉头紧蹙。
雨神殿负责清扫的仙女松了口气，“天尊真是威严，可吓死我了。”
“是啊，咱们还是快些走吧。”
“也不知道天尊为什么要将雨神殿的众仙侍散去，但既然下了命令，那便有天尊的道理。”
宋昀翻身越过雨神殿的围墙，紧贴墙根环顾四周。
和上神殿一样，寂寥无人。
不知道天界的神仙都是干什么用的，如此庞大的仙宫，竟没有一个仙侍，如此大咧咧的敞着门，倒像是在故意引他们进去。
这一路如此顺利，宋昀的确心生疑惑。
但雨神为人低调，向往自由洒脱，不爱吵闹，雨神殿内人烟稀少也是极有可能。
雨神铃可为凡间招来雨水，所以他们只需触动即可，然后立刻离开。
万事万物都有风险，宋昀从来没有怕过。
大殿之中，覆雨池的水汽氤氲纷飞，雨神铃坠在大殿中央，通体赤金，被环环包围。
敲铃锤上暗纹涌动，和雨神铃相互映照。
宋昀五指覆上，铃铛与锤子相撞之时擦出零星火花，“叮当——叮当——”
覆雨池中的水汽随着铃声飘散到凡间的地图卷册上，所经过之地雷声霹雳，大雨倾盆。
“成功了。”
宋昀眉眼微弯，正要放下敲铃锤，雨神殿殿顶传来人声。
他对这声音有印象，是天界天尊。
“魔族宋昀。”
声音穿刺过胸腔，带着天族惯有的威慑，震烈感盖过头顶，宋昀喉头涌上甜腥，血液涌出嘴角。
“呕”嘴唇煞白，一口红血喷射在干净的地面。
“阿昀！”
阿生拿出手帕，手臂揽过他的肩头，宋昀浑不在意揩掉唇角鲜血，挣脱开阿生的怀抱。
倔强不屈，遗世独立。
“天尊为了捉我，真是费了点心思，雨神殿的众人都被赶了出去，就等着我跳入早就准备好的陷阱。”宋昀眼底染过一丝狰狞，“真是小人啊。”
这话说完，压在胸口的石块感却陡然减小。
“天尊听了我的话，是觉得自己真如我所说的那般了？”
殿顶再无声音传来，宋昀堪堪站直，上扬的嘴角绷直，眉头紧皱，“快走。”
两人脚步不停歇，朝大门闯出去，但被结界弹开。
宋昀手背抽痛，冷嘶一声，“出不去的，他设下了结界。”
“我能打开，我在阎罗殿”阿生第一反应是去查看宋昀手上的伤口，一路以来，因为没有好好处理，伤口已经发炎，现在又经历了二次创伤。
“没事儿。”宋昀把手藏到了身后。
两人又重新回到大殿。
宋昀逡巡，只发现了一个或许可以逃离的地方——雨神的那口大锅。
但应该不太可能。
思来想去，只能和天界老儿谈谈，先把阿生送出去，这件事情毕竟和他没关系。
“天尊，”宋昀状似轻松地摆弄袖子上的血渍，唇角上扬，“据我所知，魔界计划在梦泽川布兵，您早就知道了吧。”
远在天界花泽下棋的天尊身形一顿，手中白子迟迟不落盘。
“知道。”他答道。
宋昀接过阿生递来的湿帕子，接着说：“天界向来以仁爱为主，我作为魔族人，很是好奇大战开始后，天界会怎么对待梦泽川的难民。”
白子落盘，将黑子围的水泄不通。
“安抚，迁移，偿补。”
宋昀起身，脸上笑意更浓，“我自是知道天界对每个生灵极为珍重，不会妄害无辜。”
天尊瞄了眼身旁大境中宋昀的神态，接着落子下棋。
“魔界烧杀抢夺，自是和天界大不相同。”
“我们魔界之人却是如此，不如天界的众神仙一般慈悲为怀。”宋昀扬脸，对着阵中点头。
正巧与天尊四目相对。
阿生忽地面色沉黑，低哑道：“我不走。”
宋昀充耳不闻，强声回荡在整个大殿，“天尊可否将我身边之人放了？您也看出来了，他只是个凡人，对天界够不上些许威胁。”
“天尊可否放了他！”
“天尊也清楚我现在的境遇，只是个会些许法术的凡人，自是不必担心我会逃掉，当然也不必担心他会去魔界搬救兵，他”宋昀回头，咬了咬牙，“实在不行，那就抹去他的记忆。”
“天尊！”
宋昀一口气说完。
好好的一盘棋，现在白子却退回了劣势，不过黑子也是苟延残喘。
“不行。”天尊将棋子一一放回棋筒，“你可以走，但是他不可以。”
什么？
宋昀睫毛洒下小片阴影，遮住眼中潮水翻涌。
“我留下来，你放他走。”阿生站出。
宋昀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咬牙切齿，“你逞能也要分场合，你以为我是心疼你才让你走的吗？”
“你要是再说话，我就走。”
宋昀嘴上说着狠话，但是脑中满满都是当初被捉到天界大牢时行的刑，午夜梦回之时，伤口还会隐隐作痛。
宋昀竟然会觉得顾观野受不了那样的酷刑，竟然会害怕看到遍体鳞伤的顾观野。
真是失心疯了。
阿生低头，在他手背伤口处落下一吻，咧嘴笑道：“一如既往的香。”
宋昀松开他的衣领，眼角红透，“傻子。”
香什么香，这个时候心思还在别处。
天尊即使收掉镜子中的传像，看向对面下棋之人。
“怎么了，别不好意思，不就是小年轻谈情说爱，生离死别吗？上神回来还得感谢你呢。”
对面下棋之人砸吧砸吧嘴，八卦之心冉冉升起，“天尊大人，再让我看会儿呗。”
“闭嘴！”天尊闪身消失。
下棋之人骂骂咧咧，“真没趣哟，算了，我也跟过去帮帮上神小两口吧。”
大殿内，两人十指相扣，站在覆雨池旁。
“阿昀，咱们什么时候跳？”
宋昀头疼，这口大锅，真的不会把他们煮了吗？可是现下也没有其他办法。
“我说三二一，咱们就一起跳下去。”
阿生憨笑，亲了亲他的脖颈，“好。”
好什么好，傻了吧唧的，宋昀腹诽，眉眼渐渐明朗。
“三，”
“二，”
“一！”
天尊及时赶到，将他们硬生生扯了回来。
下棋之人也恰好赶来，扑哧笑出声，紧接着，宋昀感到周身悬空，眨眼间便坠入云海。
天尊收回术法，额头青筋暴起，“你干什么？我的计划全部都乱了！”
“乱不了，乱不了，上神马上就会记起的。”下棋之人摩梭下巴，“上神知道之后，一定会感谢我的。”
“是我，终于圆了他的心念哟。”下棋之人话锋一转，“至于你嘛，吓唬他的小心肝，哪凉快哪里呆着去吧。”
天尊握紧拳头。
朝着覆雨池深处望了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