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洛女侠
“哞……”
“别顶我。”
陆十一烦躁的推开阿斗的大脑袋，摸了一把自己的脸，全是阿斗鼻孔喷出的水气。
他没好气道，“我真的感谢你，感谢你大清早帮我洗脸。”
陆十一知道这觉是睡不成了，站起身稍稍一活动，浑身的骨骼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脆响。
这天为床地为被果然还是比不得真正的床啊。
拍掉浑身积雪，凭着昨夜留下的记号陆十一就往一个方向走去。
一连几天大雪不仅淹没了官道也让陆十一彻底迷了路，在像无头苍蝇转了一整天后，他只能凭着感觉一直往一个方向走，至少这样总能走出济阴山，不至于饿死在这儿。
眼中所见除了枯树就是白茫茫一片，好像鸟兽都死尽了一般，除了进山前几天陆十一还逮到一两只跟他一样迷路的鸟之外就没吃过别的东西了。
阿斗偶尔还能刨开大雪翻出一些杂草吃吃，他总不能去跟一头牛抢吃的吧，再说了这玩意没滋没味不说还不顶饱，反而越吃越饿。
陆十一现在饿得眼睛都发绿了，满脑子都是在下河村吃过的饭菜，只恨当时没把盘子舔干净。
又是枯燥饥饿的一天，没走多久，陆十一翻开一具被积雪掩盖的尸体，在他身上摸索了一番也没发现半点口粮。
这已经是他在济阴山中看到的第七具尸体了，而这漫山白雪也不知到底掩盖了多少冷霜枯骨。
初见白雪之后那种欣喜，现在也几乎消失殆尽了，毕竟没人能喜欢看到白雪中藏着被冻死或饿死的人，尤其是他们脸上几乎都带一样诡异的笑容。
都是些客死异乡的可怜人，既然自己碰上了那就做些力所能及的，陆十一都为这些人简简单单挖了个坑，也算是死后有个栖身之所。
“喂，小叫花，你认识他吗”
不合时宜的人声突然在陆十一背后响起，他转过头就见一个一身劲装略显英气的小女孩正指着他身旁的尸体。
人都饿懵了，居然连有人靠近都没察觉到。
陆十一不知女孩想干嘛，不过还是老实的摇了摇头，没计较她言语里的冒失。
“倒有几分善心，喏，给你。”女孩向他抛来一个小黑袋子。
陆十一轻松接住，摊开袋子一看里面居然是几根牛肉干。
幸福来得太突然，陆十一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难道还没醒？
口舌生津以及腹中的饥饿感让他差点没忍住立马抓起来就吃了。
看到陆十一拿着牛肉干都送到嘴边却停下了，女孩也很懂，夺过他手里那一根牛肉干轻轻拍了拍就吃了，边嚼边说道，
“你这小叫花不识好人心，不吃的话都还我吧。”
“吃吃吃……！”
看到女孩咽下牛肉干，陆十一一股脑的把手中剩下的牛肉干塞进嘴里，可这些毕竟是处理过的干粮，加上他又吃得急，一下子就被噎到上蹿下跳，不住的锤自己胸口。
“唔……”
他脸都被噎到发紫了，即便如此也不舍得把牛肉干吐出来。
开玩笑，在这种时候浪费食物，还是这种高端的食物完全就是在犯罪，就该被拉到菜市口斩首一百次。
在重复了几个回合干呕和咽回去的动作后，他仰着脖子总算就着一把雪水生生将牛肉干给咽了下去。
在一个舒舒服服的嗝之后，陆十一脸上浮现出心满意足的表情。
这点东西不足以顶饱，但能救命。
活过来了，活过来了，老闫头是不是在地下混好了，这种好事都能让我陆某碰上了。
“你这小叫花有趣得紧，有趣得紧。”
女孩被陆十一一系列举动给逗得捧腹大笑，不同于一般女子的含蓄，她笑得很是爽朗，或者可以说是笑得很放肆了，倒更像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一点也不像她那张娇小的脸能发出的声音。
笑过后女孩便要转身离去，就像真的是碰到大街上要饭的叫花子一样，给过施舍该干嘛就干嘛去了。
陆十一赶忙将尸体掩埋再大叫了一声阿斗，就迅速就跟上了女孩。
在这鬼地方转了好几天，好不容易碰上个活人怎么可能就这么放她走了，好歹得问清楚路。
阿斗也不知从哪里哞的一声窜了出来，把女孩吓一跳还以为遇上了什么猛兽，细看原来是一头瘦巴巴的水牛。
“原来你不是小叫花，是个放牛娃啊。”女孩微微有些生气，他觉得陆十一骗了她的零食，可从头到尾好像陆十一也没说过自己是个叫花子。
“仙女姐姐，你说我是啥我就是啥，只要你高兴。”
陆十一笑得像朵烂菜花腆着老脸向小女孩谄媚道。
女孩斜瞟了一眼跟着他的陆十一，“瞎叫什么姐姐，我才十三呢，你看上去那么老，怎么好意思呀。”
“仙女姐姐，这是尊称，言语的词汇难以形容你的菩萨心肠，唯有这种尊称才能稍稍将我内心的感激之情表达个万分之一。”
因为陆十一比小女孩高了两个头，所以他全程都是躬着身子在说话，这架势宫里的太监来了都得唤他一声老祖宗。
“你这小叫花讲话绕来绕去，像是以前教我念书的先生，莫不是还读过两年书”
嘿，能搭上话，事儿就成了大半，他张嘴就来，
“小的不才，确实读过两年圣贤书，奈何家道中落，不得已才在这乱世与家中老牛冒着风险前往三还城谋一求生差事……”
紧接着陆十一就开始编起了瞎话，总之怎么凄惨怎么曲折怎么来，惹得小女孩泪眼婆娑，连连为他揪心。
编瞎话嘛，又不犯法，再说了，你看小女孩听得多投入，怕是大酒楼的说书先生也没我说得好吧。
陆十一骗得心安理得，待到后来两人都快抱头痛哭了。
小女孩哽咽的承诺道，“小叫花……
你放心，我一定叫我娘带上你一块去三还城。”
从和小女孩的交谈中陆十一已经得知她此行也是去三还城，同行的人中不仅有她的娘亲还有熟路的护卫，这种大腿没碰到还好，碰到了不抱紧纯粹就是自虐。
“多谢仙女姐姐，小的还不知你在凡间的芳名为何呢。”
小女孩擦掉眼角的泪花，仔细想了想才明白陆十一是在问她的名字。
小女孩警惕的看了一眼陆十一，戒备的表情一览无遗，“我娘说外面的人可坏了，不能随便透露自己的名字。”
陆十一牵着阿斗跟在小女孩身后，“那仙女姐姐觉得我是坏人吗？”
“好像……不是，而且我也从来不听她的话。”小女孩破涕为笑，情绪来得快去得更快。
她试探着摸了摸阿斗的头，阿斗也不反抗表现得极为温顺，小女孩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你以后别叫我仙女，我才不要当仙女，本女侠姓洛名何。”
“女侠？”
“对！女侠，以后会是天下第一的女侠！”小女孩脑袋高高扬起，马尾辫轻轻摇晃，抽出靴子处的木制匕首比划了两下，脸上写满了得意和傲娇，好像自己已经是那天下第一的女侠了。
清晨朦胧的阳光洒在了女孩脸上，愈发显得她自信且认真，这种纯粹的笑容让陆十一略微失神，见惯了人间疾苦他，让他忘了这世间不止有生死更有别的东西，那些更美好的东西。
童年的戏言早早被遗忘，没想到在人间另一个地方也有人说着类似的话。
短暂恍惚后他学着曾经见过的一些江湖游侠翁声翁气的拱手笑道，
“闻名不如见面，洛女侠果然如传说中一般英姿飒爽又兼具侠肝义胆。
您的大名迟早能传遍整个大乾朝。”
“哞……”阿斗适时的捧起了场，鼻孔喷出两道白雾。
洛何听到陆十一的吹捧连连摆手，可一双眉眼都笑如弯月了，傲娇的小脑袋更是不自觉的扬起。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看得陆十一发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