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 54 章
妘千里若无其事走到小王子身前。
小王子摊开掌心的耳坠, “这个,赏你。”
妘千里右手按在胸上,行了个礼。她俯下身子摊开手。
一道灼热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妘千里知道这是小王子正在看自己,他的视线有如实质,一寸寸黏着自己。妘千里同时悄悄打量他。
与村落里率军屠杀平民时不同, 这时的小王子,是温和且平静, 没有半点残忍嗜血模样。他自胸到肩膀上, 有层层叠叠的轻微鼓胀,应该是包扎伤口的绷带。
他脚腕上, 也被层层叠叠的绷带绑着, 原来他堕马时还伤了脚踝。
天助她也不助, 没有一支弩射死她,但妘千里有机会, 亲手杀他第二回。
小王子攥起耳坠, 轻落落搁置在她手中, 轻声道:“真是百年难遇的勇士, 我那个不成器的妹妹找到了宝物。”
他盯着妘千里,“你最后用的那招,是从哪里学的?叫什么?”
“——哥, 你不要以为收了你的一个耳坠, 就要求人家把所学的都告诉你,天下哪儿有这么好的买卖?”金玉儿款款前来。
小王子朗声而笑,“你这个手下还想要什么,尽管说出来!凡是我草原上有的,都给你拿过来。”
“就你?你以为你是父王啊, 别想了,这人我要进献给父王的。”金玉儿轻嗤一声,目光看向小王子,“我身边的人你看到了,保护我绰绰有余。你那个手下,我就还给你了。我可不夺你所爱。”
“呈克乌?让他在你身边再待几天,怎么,还有人嫌手下人多?”
“我是怕有人人手不足,惦记起我的人来了,”金玉儿眼睛一瞥,看向妘千里,“徕迨,走吧。”
妘千里闻言抬头,看了一眼小王子。
这道眼神她见得多了,也学得惟妙惟肖,正是那种混合着欲/望野心的神色。
小王子一直注意着他,这一眼看去,两人四目相对,小王子脸上难以自持地露出一道笑容。
他轻声说了个时间。
妘千里没什么反应,她默默起身,平静捡起她射落的猎物,翻身骑到马上。
落日溶溶,橘色光芒遍洒大地,妘千里手拎着大雁,驰骋在草原上,她大半心神都放在手上的猎物中。
猎物的爪子上,有几个小小的人为痕迹,组合成四个字——安好,勿念。
从这短短的四个字里,妘千里能知道,谢遇随听到自己的曲子,且能自由行走。
自身的身体情况允许他行动,大祭司也给了他一定的行动空间,这两者缺一不可。
“喂,你刚刚那个,到底是什么?”金玉儿的声音把妘千里拉回现实。
妘千里望向她。
“对了,伸手。”金玉儿命令她。
妘千里思考一下,伸出左手。金玉儿拿出镶满铃铛的手镯,用力掰了下,金手镯被她毫不留情地掰大了一圈。
两人马离得近,妘千里半伸出手臂,金玉儿在马上扭过腰身,一手按住她手臂,一只手捏住金镯子,硬往妘千里手上塞。
妘千里蹙眉,这镯子也太紧了吧。
镯子卡在她手背和手指连接的骨节上,一动不动。
金玉儿攥着镯子,咬牙切齿,十分用力,她身子往前倾,使劲儿一按,终于串进去。叮叮当当的脆响在妘千里手腕绽开。
“好了,我哥那个耳坠,卖出去或者送人都行,就不许戴。”金玉儿拍了拍手。
妘千里正在想到回去拿这些金子卖钱,被金玉儿点破。她心虚地点头。
“哎,你那个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你按住,他就不能动了?”金玉儿目光灼灼,也好奇起来。
她虽然武力不高,但从小在草原上大,见多识广,从没见过妘千里方才的打法。
妘千里心中:这是一门从大洋彼岸传来的技法,要现代才出现,你当然没见过。
她连比划带口型:这是一位不知名的高人传授给我,我只学会几招,她就走了。
金玉儿双眼放光:“哪几招?你教教我。”
妘千里看着她的目光,脑袋有点疼,当初魏轻岳也是这么说的,自己倾囊而授,她第一天兴致勃勃,第二天唉声叹气,第三天直接去找别人下山逛街不来了,独留妘千里一人在后山对着树蹬来蹬去。
但是……妘千里看向金玉儿,她心中万分不情愿,她一天也不想教金玉儿。
倒不是怕技法被金玉儿学去,只是这动作需要肢体接触,比摔跤还近的接触,保不齐妘千里教着教着,被金玉儿发现端倪。
可金玉儿的兴趣居然维持到回家,妘千里借口去处理猎物,才把手上的大雁痕迹清理干净,就被金玉儿叫到她屋中。
妘千里刚进屋,顿时觉出不同,地上铺着一层厚厚的大毯子,明显是为金玉儿的兴趣做准备。
草原部落摔跤在草原上,绿草茵茵,土地松软,没有石头怎么摔都没事。屋中没这个条件,只能用厚实的毛毯来代替。
妘千里心里长叹一声,走到一旁,拿起纸和笔,画起了q版图。
她把方才使用的技巧画上,从坐胸,到掰胳膊,再到往后压,重点画得一清二楚。
金玉儿抚掌道:“我看不懂,你快点教我。”
妘千里的心砰砰直跳。
金玉儿卸下了累赘的首饰,双手张开,站在地毯上。
妘千里一看她姿势,更紧张了,这是要干嘛?要她从摔法开始教?
妘千里的手虚空按了按,金玉儿指着自己,“需要我坐下?”
妘千里点头。
金玉儿坐下,妘千里盯着她,开始思索怎么教。
她慢悠悠攥住了金玉儿的衣角,慢悠悠地踩住她的髋。金玉儿哎呀一声,不受控制地往后倒去,她挣着一双眼睛,“怎么回事?”
妘千里继续慢悠悠,连力气都不敢使,她虚虚立在金玉儿身上。确保除了不得不攥住的地方,身体的其他部位距离金玉儿一厘米以上。但金玉儿被她压在身下,竟突然开始用力挣扎,想要逃脱她的禁锢。
妘千里赶快起身,双手加头眼都垂下,尽好一个贤良淑德的仆人本分。
“你干什么?”金玉儿奇怪道,“我想试试能不能挣脱,你怎么就起了,你是不想教我吗?”
她盯着妘千里片刻,忽然笑了,“噢,我懂了,你是怕你们那个……男女授受不亲对吧?这有什么?教习不分男女,达者为师,我们从来都不在乎这个,我对你放心,你尽力去教就好了,我保证怎样都不会生你的气。”
我真是谢谢您,妘千里心头苦水泛起。她正想着要不要假装晕倒或者不舒服,坐在地上的金玉儿突然一伸腿,去绊她的脚腕,妘千里立刻退后,金玉儿不依不饶,伸手试图扳动妘千里的腿。这一下使了十成十的劲儿,可她既然扳腿,头就在妘千里的腰际部位。妘千里用手臂去勾她脖颈,金玉儿头肩被瞬间制住,力气一卸,再也没有余力使劲。
妘千里觉察到她不再动,立刻松了手,金玉儿的脸从她身下抬起,她不言不语,脸应该是被勒的,涨得通红,眼中闪着盈盈水光,盯着妘千里。
糟糕,刚才勒得太重了。妘千里暗道不好,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和身手不好的普通人比试过了,一时没把握好分寸。
妘千里赶快坐在地上,右手放在胸口,低头无声告罪。
金玉儿还没有动,她继续盯着妘千里,好像要把她里里外外都看个遍,不似愤怒,倒像是怀疑和警戒。
妘千里心中一沉,她脑中把刚才种种画面思索一遍,不应该啊,她实在想不到自己刚才有哪里露出马脚。
小鱼悦耳的声音自外边传来,“公主,呈克乌请求面见公主。”
金玉儿依然看向妘千里,从她的脸,到她露出的脖颈,再到她穿着严严实实的衣服。金玉儿越看,妘千里心头便越沉下去,金玉儿的平静像是海啸前的水面,不知蕴藏了什么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