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 41 章
周边的尖叫响彻夜色, 妘千里强迫自己心沉下来。
她的心绝不能乱，心一乱，她的手就不稳。
妘千里虽然经历过几次战斗, 但从未见过这般残忍的屠杀。她曾经交战时，两方敌对势力, 相差不多，都是你死我活, 心中别无二意, 每一秒都悬在刀尖上。
但这回完全不同，骑兵杀人时，没有战意，他们兴奋地驱逐平民如猪狗。能够从屠戮生命中，获得一种无言的快感。从他们害怕恐惧和不堪一击的抵抗中, 获得无上享受。
甚至还有故意戏弄、做耍的骑兵。
仿佛猫在逗弄耗子。最后再一刀刀地让他们怀揣绝望去死。
妘千里不愿去想, 她盯着长羽毛, 心中默默数数。
一、二、三……
如果他十秒内他仍然还在中央，她就要拔刀而下！拼死一战！
四、五、六……
倏忽一道凄厉叫声响彻, 惊动火光，这道声音近在咫尺。饶是妘千里心中坚定, 也不由被这道声音动了下心神。
长羽毛附近的村民都被驱散, 一个士兵从近边屋子里出来，他脸上挂着开心的笑容，手上拽着一把头发。
头发的主人是一个身形纤弱的小孩，她竭力想抓住门框抵挡，被士兵用力一扯，她整个人倒在地上，像货物一样被拖出来。
士兵俯下身子, 女孩的尖叫又穿透人的耳膜。
长羽毛动了，他腿轻夹白马，马徐徐向前靠近。他的身子往前倾，极力想看清眼前这一幕。
就等此刻！
妘千里一松弩/机，玄铁制作的弩穿破空气，穿过长羽毛面前的骑兵，径直钉入他的身体。
长羽毛吭都没吭，咣当一下从马上重重栽下去。
妘千里低头，手上动作快如闪电，一个呼吸间，新的一支弩铮然上弦。她目光如电，直视屋下那个士兵。
那士兵听闻异动，回过头，呆呆地看着。
“噌”地一声金属扣动，一支泛着寒光的铁弩直直射/入他的胸腔。
他瞪大眼睛，晃了晃身子，也一并倒下去。
“啊！！”他身下的女孩爆发出惊恐尖叫。
这声尖叫仿佛一道□□，炸醒了恍惚的柔然骑兵，他们高声叫嚷，马匹动荡不安，一群人下了马去搀扶摔下的长羽毛，另一群人骑着马乱踏，环顾四周隐藏的敌人。那支弩来得太快，快到他们甚至没看见发生了什么。
妘千里第三支弩已经横上，她观察底下哪个人是除长羽毛外地位最高者。目光犹疑间，觉察到一阵冰冷目光迎上来。
妘千里回视那道目光，就你了！送上门的不要白不要！
她眼睛微眯，手指一扣，第三支弩携带雷霆之力冲出，同一时间，一股后座力撞到妘千里的肩上。
下面的嘈杂声：“敌袭！”“王子受伤！”“回来！”的声音此起彼伏。
妘千里横眼扫去，这时候，一阵沉闷的金属敲击声逐渐响起，越来越大。妘千里直觉有些耳熟，她不再盯人，手上弩/机冲着以王子为中心的散乱队伍一通乱射。
“中原的弩！”终于有人认清了射/出的暗器。
“有埋伏！好多璇玑营的兵！快点撤退！”远远一声柔然语高喝，带着刻骨的恐惧，随即是一道粗壮的惨嚎声。
妘千里依然觉得这道声音很耳熟。
这道声音成了压垮柔然骑兵的最后一根稻草，主君既受伤，他们忙着操心主君，又有外敌虎视眈眈，几声令下，簇拥着不知生死的小王子跑路了。
哒哒的马蹄声伴随着呼哨迅速离开，来得有多迅速，走得就有多迅速。
眨眼眼前一空。
金属敲击声连绵不断，越来越响，妘千里看见王煦带着几个村民拿着盆子，一边猛烈相撞，一边小心翼翼走上前来。
妘千里从屋顶起身，盯着王煦。
“啊！”王煦吓了一跳，举起盆子立在头上。等看清那双亮亮的眼睛是妘千里后，他才松了口气，“你有没有事？”
妘千里扯下面纱，道：“王煦，你说你在军营里是什么官职？”
王煦愣住：“什、什么官职？”
他脸上渐渐浮现出一种想笑又不敢的表情。
妘千里道：“好好干完这趟，我回去给你往上报个百夫长。”
尽管环境不对，但王煦还是抑制不住脸上的狂喜表情，一张脸上泛起笑容。
妘千里放好弩/机，从屋顶跳下来，王煦身边的村民顿时散开，为她腾出一片空地。妘千里走了几步，从一具死不瞑目的尸体上拔下弩，用手拽着尸体的头发，把它丢到一旁。
下面压着一个女孩。
妘千里看着她，她初时在屋顶上，只能瞧见这小孩瘦弱不堪，以为是个十岁左右的小孩子。如今仔细看了看，她虽身形尚小，但眉目间已出现一些少年气息，应该有十岁出头。
她目光中流露出刻骨的仇恨，盯着那具倒在一旁的尸体。浑身着摆子，想从地上爬起来，不知是体力不支还是太过愤怒，倒在了地上。
妘千里问她：“你父母呢？”
她没回答，她摔了几次，站起来，走到那具尸体上，用脚狠狠地踩踏尸体。
“对啊，小娟你爹娘呢？”
有个村民焦急地跑进屋里看，过会儿传来一道庆幸声，“好端端的嘛，没事！没事！蛮子已经走了！”
妘千里眉头一皱，也走进去，看到桌底藏着好几个人，把桌子都挤得变小了，桌子还在吱呀吱呀地晃动。
“真走了？”
“真走了！不知道为啥突然走了！”
妘千里回头，看见方才的小女孩走进屋，在桌子底下藏身的一家人出来，一个女人急切地拽着小姑娘的手：“你没事跑出去干啥？不嫌添乱！”
男的也钻出来，“还不是她！害得蛮子进来！”
进来找人的村民忙道：“俺们看见，是蛮子不怀好意，都怪蛮子。你们没事就好！”
小女孩没吭声，妘千里从她身边走过时，小女孩突然抬眼看向她，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谢谢。”
妘千里对她笑了笑。
她出门，王煦上来为他介绍情况，柔然来得突然，也去得突然，只是这一趟过来，不用王煦开口，村民立刻清点东西准备搬家。速度那叫一个飞快。
妘千里：“柔然已经发现这片地方，他们能搬到哪里？”
“莽川南边吧。”王煦说。
“中间要是被追到了呢？”
“那就是他们比较倒霉。”
“……”妘千里承认他说得对。
王煦观察她脸色，安慰道：“没有那么危险，这里山脉很多，他们世代居住在这里，绕道行走，总能走一条柔然发现不了的道路。就是路上不太好熬。”
妘千里：“刚才收留我们的大婶和她儿子情况如何？”
王煦：“两人俱在，刚才还来感谢我们，她儿子作战勇猛，受了些伤，但不紧，”
妘千里微微放心下来，也算报答那三碗饭的恩情。
王煦又道：“刚才那支骑兵，可能是东王庭小王子的部队。”
等等，柔然小王子。
她闹钟顿时一声轻响，难道是那个嫉妒谢遇随会吹笛子，长得好看，把谢遇随毁容，敲断手指骨的炮灰？！
王煦：“他是个疯子，杀人如麻，喜欢屠村，还喜欢虐待人，到他手上的俘虏，几乎没有活着的。”
八成就是他。
“可惜，我没有杀死他，”妘千里沉吟，“那支弩，射偏了一点，若是他们寻到医术很好的大夫，可能会救活。”
“王庭没有大夫，只有巫师。”王煦皱眉，“巫术神乎其神，我不敢说。”
巫术？妘千里沉思，难道她到的是灵异世界中吗？
不可能，若是巫术那么管用，柔然早就一统大燕了，连柳城都攻不下，这巫术估计和跳大神没区别。
王煦，“他们短时间内不会过来。东王庭的达官贵人都蓄奴，若是主子死了，奴隶全部要陪葬。我们遇到的，可能是柔然王子的奴隶军队。”
虽是这样说，但妘千里还是不放心，她找了一棵大树睡觉，次日晨光初亮，她伴着鸟鸣声醒来，看见临近的村民背着大包小包迁徙。
她跳下树，洗了把脸，整理下衣服。骑着乌云去村民跟前。
她跑到大婶面前，给了她一封信，叮嘱大婶的儿子，“你们要是能到柳城，去虎威镖局，告诉他们妘千里要找一个叫魏轻岳的人，有信给她。他们会安排你们做事，大概比你们在村子里好。”
大婶嗯嗯的点头，她儿子连声道谢。
她骑着马，缓缓经过这排村民，一个身影出现在她面前。
小娟抬头看她：“你是姐姐吗？”
妘千里还真有点疑惑，“我长得像男的吗？”
小娟没回答，她道，“我能跟着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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