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 40 章
妘千里试探道:“姐, 一个人啊,你孩子呢……”
她话还没说完,门哐当被打开, 一个男的扛着锄头进门,惊讶:“——娘, 这两个是……”
妘千里盯着进来的男子瞧了瞧,一时觉得自己想多了, 原书里女人对谢遇随伸出援手, 好像是因为谢遇随的样子,让她想到自己儿子。
但看进来的男子长相,不能说和谢遇随一模一样,简直就是毫不相干。
妘千里睁大眼睛观察他,不负她一番端详, 她硬生生找出两个共同点——
都是男的, 都有五官。
小伙子被她看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心中嘀咕, 不会吧,他虽然长得不错, 但还没到让人见一面就呆住的程度吧?
妘千里仍旧不放心,她看向大婶, 表情僵硬:“这是你儿子啊, 长得真好!”
大婶依然笑而不语。小伙子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没有!没有!”
妘千里心下一沉,虽然中间有种种对不上的地方,但哑巴这点对上了。她道:“我们马没吃草,我们出去喂下。”
她扯了下王煦,王煦先是一愣,随着妘千里回屋, 他也跟上来。
妘千里立刻收拾起来,她换衣甲,配双刀,装弩/机,王煦手急急忙忙拿起佩刀,扭头冲向闭紧的门,持刀而立,低声道:“发生什么事?”
门外大婶的儿子高喊:“你们要喂马,去东门第三家姓里的那家,给钱他们会喂好!他们家一直照顾马!”
那道声音停了停,又道:“别被坑了,没多少钱!”
妘千里高声道:“多谢!”
她给了王煦个眼神,示意他稍安勿躁,“村子里没问题,但……”既然这位大婶被抓进柔然王庭,那么这个村子随时可能被柔然袭击。
大婶的儿子也会死在这场战役上,毕竟……大婶亲眼所见儿子的头颅被挂起来。而她儿子,目前安然无恙。
她获知这个村子会全灭,但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这种感觉,让她毛骨悚然。
妘千里道:“我有种感觉,最近这段时间,柔然肯定会过来劫掠这个村子,男的杀光,女的掳掠过去。但具体是什么时候,我不知道。”
那你怎么知道他们会来劫掠?!王煦的眼神里顿时跳出这行字。
妘千里想了想,换上一副高深莫测、不愿多说的语气:“你知道我的身份,有些话,不能说得太多。你懂就懂,不懂就算了。我话已至此,至于怎么做,是你需要想的问题。”
王煦的表情变了。
妘千里心中一喜,果然有用!装神棍也好,装懂王也好,先把王煦拉拢过来再说。她对莽川北部风土民情一概不知,贸然插手,容易出乱子,不如让王煦提醒。
王煦道:“以你安全为主,我们先出去。”
妘千里:“好。”
两人牵着马走到村口,妘千里眼看着王煦毫无跟守门大爷交谈的意思,停住脚步,目露疑色。
她这番举动吓得精神高度紧张的王煦按在刀柄的手往上拔了一下,嗖地一声响起,门口的大爷吓了一跳,纷纷举起锄头钉耙。
妘千里:“不好意思!我刚刚拍了他一下,他刚从战场上下来,脑子不太好。”
周围一片骂骂咧咧声,王煦紧张地左右看看,没空理他们。
妘千里扯着王煦走出了一截,“为什么不告诉他们?”
王煦面上浮现惊讶:“长官说了,保障你的安全是第一要务,就算我死了,你不能有事。我需要率先保护你。”
更何况是一个不熟的村子。
妘千里有些无法理解,她记得,王煦的妻子就是被劫掠村落的柔然骑兵杀死。
她也就不去理解,“你的任务是听我指挥,我命令你,去把这道消息用他们能接受的方式告诉他们。”
王煦:“这、这个,不好说啊。”
“为什么?”
王煦脸皱在一起,他不知道怎么对这位不熟北地的贵客解释这种难堪的事情,他满脸通红,支支吾吾,“他们怕我骗他,有人骗过。”
妘千里从他话语中拼拼凑凑:散落在城外的村子一直处于两边交战中,不止被柔然洗劫,偶尔有大燕地方士兵让他们迁徙,趁着他们迁徙摸走些财物,或借此理由索要钱财。久而久之,对于“柔然要打进来了你们快躲躲”的话语,他们学会自动无视。
妘千里拍了下树干,“实在不行,我们自己造出点证据,给他们看。”
王煦犹豫道:“可是,你还要赶去东王庭。”
妘千里呼吸一滞,搭在树干上的手捏成拳。她刚才就想到了这点,她已自我说服一番,莽川南边两人寻了一路,没看见人影,携带谢遇随的人马大概率从另一条路直奔王庭。既然她追不上,谢遇随已置身东王庭,那他多一天少一天不会死。
可这村里的人会死。
妘千里的手摸了摸自己身后,那里有个小包,里面有一管长长的笛子,谢遇随被劫掠的匆忙,那管笛子自然没带,没带笛子,他最多被泼点酒水打几顿,吸引不了柔然小公主,也不会被毁容敲碎指骨了吧?
不行!她不能继续想下去。妘千里赶快把思绪转开,道:“听我的,我们搞点猎物的……不用搞了,你躲起来。”
她神色一凛,竟来得如此快,窸窸窣窣踩着枯叶的声音并未加隐藏,是无意发现此村落?
马蹄声太过多太过杂,妘千里听了几瞬,竟辨不出有多少匹马。
来人肯定很多,才能把村子洗劫一空。
妘千里扯出一块布盖到自己脸上,翻身上马,她指尖放在唇上,发出一道呼哨,夜色已经渐渐压上来,这道呼哨惊动昏沉夜色,群鸟顿时从林间惊起,乌泱泱地振翅而飞,遮天蔽木。
村子里的人和骑兵都听到她的这道声音,反应不一。
村中响起一阵凌乱喧哗,灯笼点亮,妘千里策马奔腾,寻到最高的一棵树,弃马上树。
她就一匹乌云,可不能有失。
而策马的群兵听到她这声呼哨,先是一阵纷乱的马蹄声,而后喧哗嘈杂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整齐规律的马蹄声。
妘千里看见一道道骑兵身影在林间乍现,为首的人衣衫都一样。她视线扫过,看见骑兵中间有个人,他帽子上,比别人多戴了一根羽毛。他的身下,是一匹白马。
应该就是他了。
妘千里目光锁定他,可树林间的叶子繁多,那人一时在叶间出现,一时被遮蔽到叶下,妘千里难以锁定他。
短短时间,这队骑兵发现林间的小村,顿时欢喜,兴许也领悟了那道呼哨声的缘来,开始策起马来,马儿跑得极快,几下蹿到村前。
骑兵散开,迅速把村落围堵起来,妘千里越过几棵树,到了离村子最近处的那棵树,把自己隐藏在树后。
没人注意她,两方人马全都在彼此注视。
村子里的男人全都出来,甚至女人也拎着东西出来壮势。一道道火把照亮了彼此。
夜愈发沉下去,妘千里借着明亮的火把,看见了方才给她做饭的大婶,她脸色苍白,视线一时望向骑兵,一时望向自己儿子。
她儿子站在第二排,手里举着锄头,粗壮的手臂隐隐可见颤抖。但他依然坚定地站着,不退缩一步。
妘千里低头看向柔然骑兵,那个她锁定的人依然置身于中央,身周数十人拥簇着他。妘千里算了下距离,不行,太远了。
村子可能为了防林火,也可能为了种地或勘测情况,清了两百米内的大树。无论是弓还是弩,两百米外她都失了准头,不知要射多少箭才能射中。而领头人见势不妙,随时能躲进村里的房子后。她到时再想杀他,要闯过重重骑兵。
不能冒险,她要想办法靠近,一击即中。
此时两方人都紧紧盯着彼此,妘千里若是出现在中间的空地,必会被人发现。妘千里按下动作,静心观察。
柔然的骑兵有三百骑,均是良骏,观他们的衣裳和配刀,怕不是哪家的王孙公子出门游猎。
她见过方子俊的百人骑兵,虽然训练的很好,但马匹毛色杂乱,大小高矮都有,方子俊带她参观时,还如获至宝地介绍这百匹马由来名字。见妘千里神色淡淡,方子俊为她强调一番这群马有多么难得,她这才知晓,战马和普通马的区别。北原极少卖出良骏战马,方子俊的这批马,是他费了好大劲从马场争来。
但眼下的这三百匹马,通体乌黑,浑身线条流畅,肩高一流。唯独头上有毛的那人,身下的马通体雪白,比旁边本来就高的马还高一截,很是威风。
那人也如同他的马一样,坐姿有一番骄傲自豪,他说了一句简单的话,妘千里听出来了,她心头一跳,喉咙发干。
“运气好,大燕的部落,来活了!”
火光震动,刀光起,喊杀声一并起。
妘千里第一次意识到,骑兵的威力有多大。
不管多坚强顽固的抵抗,在骑兵的一轮冲击下,顿时土崩瓦解,溃散逃跑,无法抵挡。
机会来了!
妘千里一见他们动手,整个人宛如一只离弦的箭,等到她蹿到村子边时,翻身上房,才有人迷迷糊糊道:“是不是有个东西过去了?”
“说是什么话?又喝多了?”
骑兵中传来一阵笑声,如此轻松简单的劫掠快乐让他们浑身畅快,一个个的忍不住跃跃欲试往里冲。
但不行,他们的专职是保护身边的这位贵人。
妘千里蹲在屋顶,藏在阴影里,下面的人在火光砍杀中乱成一团,她由此成灯下黑。
妘千里单膝跪在地上,稳住身体,举起弩/机,对准中央的长毛。
那人端坐在马上,含着笑意看向下面的人群。他年纪不大,脸上的从容和傲慢,让妘千里确定他是某家二代三代。他周围层层亲卫,把他守护得严严实实,妘千里心中急切,他那样端坐在中央,她手中的弩/机寻不到一个好位置。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章晚上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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