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 33 章
妘千里赶到魏轻岳屋中, 恰巧看到魏轻岳打开包裹,取出那本书。
封面旖旎大胆,红衣少年腰肢纤细, 媚眼如丝,让人热血贲张, 俩人谁都没看一眼封面,直接翻到第一页。
书中第一页是密密麻麻的字, 在字上边, 有人用黑色的笔写了一串数字。
魏轻岳盯着那串数字, 坐到桌前,扯出一只笔。妘千里赶快摸索到砚台, 为她磨墨, 魏轻岳蘸墨, 看一眼数字, 翻开一页书本,在书上给字画圈。
每个数字对照书里一页中的一个字, 两个字下来, 魏轻岳“哈”了一声,拽紧了自己的袖子。
她双手直抖, 满头是汗, 神色却越来越亮。
直到最后一个字,她把笔啪地拍到桌上,墨水四溅,她伸手狂拍桌子,嘴里“哈”“哈”吐气,一张脸憋得通红。
妘千里看得清楚,数十页书连成一串语句, “没死,莫念,莫声张,有事离开,此州变天,择日归家,他日相逢。”
妘千里咣当一拳砸到墙上,与墙相接的桌子晃了一晃,砚台中的墨水险些泼出去。妘千里浑身血液都在沸腾,快步走出去,朝天打了一通拳,大喊:“啊!!!”
迎面坐轮椅而来的奚昭看到她这副样子,急切道:“峰主没死,对不对!对不对?!”
妘千里点头,奚昭望着她,呆愣片刻,双手捂住脸,眼圈登时红了,眼泪不受控制落下。
她觉得丢人,忙对左宣嘶吼:“出去!快出去!”
“?”被推来使去的左宣睁大眼睛,想说什么,又闭上嘴巴,委委屈屈地走了。
奚昭掩住自己的眼泪,真奇怪,她本以为自己是个冷漠的人,到百丈峰一年,和峰主没见过多少次面,与妘千里和魏轻岳这种嫡系弟子比起来,她在百丈峰峰主心里,应该只是个边缘人物。
可她在得知峰主死亡时,是那么的憎恶自己争强好胜间接导致她死亡,在得知峰主还在世时,失而复得的惊喜,几乎让她失控,她是如此狂喜,如此感谢,这一场虚惊。
魏轻岳从屋内冲出来,眼睛和脸红成一片,她连蹦带跳,一下子跳到妘千里身上。
妘千里也抱住她,两人开始转圈圈。
呵呵,幼稚鬼,一点都不成熟,像什么样子。奚昭望着这一幕,想翻个白眼,但她努力了下,白眼没翻出来,笑意却从眼角眉梢止不住蔓延出来。
奚昭静静笑了片刻,想到一行人即将到平州,弯起的眉眼又恢复了平静,她心底翻卷成一团,手指紧紧地攥住椅子把手。
如果可以不去平州,那该多好。
四月的天已经有些艳阳高照的意思,金色阳光一条条洒下来,照得人身上暖洋洋。
妘千里不知道是因为阳光晒得自己晕乎乎听错了,还是方子俊被附身了,她盯着方子俊,“你说你要跟我们走?”
方子俊垂着眼眸,看着自己的鞋子,似乎上面的花纹很值得研究,他闷闷道:“陈瑛说的,我不懂这些弯弯绕绕,但我也明白最简单的事。我现在和张家闹翻,又坏了节度使大人的好事,再在檀州待下去准没好果子吃。我不怕,可我手下的弟兄们不能让他们白白去死。”
妘千里匪夷所思地看着他。
方子俊注意到她视线,讷讷道:“我、我虽然不擅长智谋,但我力气还行,跟在世子殿下身边,多一个人保护他,不、不行吗?”
妘千里笑了笑:“这事儿你不该问他吗?”
方子俊啊了一声,不好意思道:“世子让我来问你。”
妘千里一怔,搞不清谢遇随是怎么了,这种大事不提前和她商量,两人仔细斟酌一番再和方子俊说。
妘千里心头一跳,谢遇随不会是……得了抑郁症吧?听说遭到大变后,有很多人不愿意接触外界。身上病可看到,心里的病,在这个时代还真不好整。
妘千里拉回思绪,“你手下的人愿意吗?”
“你这是答应了?”方子俊目露喜色,他猛地朝南方拜了拜,“我临走前再跟他们说,愿意走的一起,不愿意走的让他们各自归家。”
他眼睛明亮,盯着妘千里,唇畔和眼中俱是笑意,嘴巴却支支吾吾的,“妘、妘姑娘。”
“嗯?”妘千里抬头看他。
方子俊神情闪烁,又看着自己的鞋子,“你、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开世子殿下?”
这个问题还真的把妘千里问到了,她上山救谢遇随,其实并不是为了救谢遇随,而是为了得知师父死的消息。但人既然捞出来,还被人看见,她和玄天门掌门掌门及温辙一派已是结下了大梁子,现在师父虽然无虞,但事态发展完全不受她控制。
她骑虎难下,和谢遇随的命运紧紧绑定在一起,只能拿着这张王牌到处挥来指去,为自己一干人谋得一片安宁。
妘千里望向方子俊,假装深沉,“等天下河清海晏、黎民安康,我自会离开。”
方子俊脸上一阵动容,久久无言。妘千里想,他可能是被自己这种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大无畏精神感动到了。
妘千里与方子俊谈好搬迁方案,踱步朝屋内走。
她打算去看看谢遇随,他经历重创,颠沛流离,搞不好心里真有点什么病。
她刚到门口,听到一点沙哑的声音,和环佩铃铛叮当作响的声音,甩得如同圣诞主题曲。妘千里一听这声音,就知道魏轻岳身体大好,心情也不错,都装扮上了。
她敲门,里面兴致勃勃“以金色牡丹织就,是——”的声音一落,转而尖叫道,“妘妘!”
“别喊,小心又说不出话。”妘千里进门,兜头被一张白布蒙了个彻底,她把白布扯下来,皱眉去看,手上拎着的白布是一件衣服。
她再一扫,彻底震惊了。
偌大的屋子里,除了谢遇随躺着的床,和桌椅书架等必不可少的东西。一排排,一件件衣服堆满了屋子。
浅白、米白、月白、米色、浅灰、深灰,层层叠叠,铺设而来。宛如天上流云,堆得她喘不过气。
“你是要开巴黎时装周吗?!”妘千里长这么大,没见过这阵仗。
以往魏轻岳是爱美,但玄天门地势偏远又高,她搬衣服箱子有所顾及,最多搬个一辆车,还要送给同山门女弟子一人一套,自己剩下的没几套。这下在信陵山庄,地处城镇,魏轻岳彻底为妘千里展示,什么叫□□美大小姐的高级私人定制。
她再一看谢遇随,还好没有不悦之色。
妘千里拽住魏轻岳,小声道:“你这是干嘛,他病还没好。”
魏轻岳嘀咕,“我想了想,奚昭说得没错,做人很多时候靠的是名声。你想想,武帝嫡孙来檀州公开亮相的第一件衣服,就是我挑选打造的,这事儿传出去,能给我造多大的名声,整个檀州的小姐公子还不纷纷视我为华服魁首。”
“……”妘千里无言,她知道自己这位友人有多在意华服美容,她稍微细思,觉得轻岳说得有道理,谢遇随闲着也是闲着。不过……没必要让他选啊。
妘千里压低声音,“你挑一套你最喜欢的,让他穿上。”
“这不好吧?”魏轻岳嘴上这么说,唇角弯了起来。
“有什么不好,不给他选择,他去哪儿搞衣服,你快点,我有事和他说。”
魏轻岳扯下来几件衣服,叠得整整齐齐,放在谢遇随床边椅子上。里衣、外套、束腕、发带、靴子、腰带、玉佩、发簪、头冠……一样不落。
名门世家公子的加冠礼都没她整得仔细。
妘千里目送魏轻岳跳着步轻快的离开,目光落在谢遇随含着笑意的眼睛里。
嗯,看来他心情还可以,不知道是不是强颜欢笑。
妘千里坐下,为他报备最近的事情,分析未来形式,“按理说,我们应该直接护送你去帝京,据说太皇太后四处寻找你的下落,到了帝京,有驻扎帝京的军队守护,你就安全了。只是帝京离此千里迢迢,你身上伤势严重,长途奔袭恐怕……”
谢遇随望向她,“不止如此,我们一走了之,温辙既欲造反,回头反扑平州,三道兵力集结,平州千里屏障,转瞬会被剿灭,柔然南下无忧,铁骑数日可达帝京脚下。”
妘千里真正的担忧被他说出来,她浑身一轻,把决定权交到他手上,“我是担心,但我只是一个普通的武林中人,不是朝堂人,无功名,无兵权,有心也无力。你是大燕世子殿下,你意如何?”
谢遇随还没有说话,妘千里已经开始为他找理由: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他就算选择去帝京也很正常。带兵打仗是将领的事情,他还小,到了一线也没用,万一人家将领不理他,他下场更凄惨,不如好好的回帝京,再做打算。
他选择退缩也不是他的问题,他还不到弱冠之年,强逼他到前线也不人道,毕竟未成年人是祖国的花朵,需要保护……
“你在问我吗?妘姑娘。”谢遇随笑着望向她。
“嗯。”妘千里抿起唇,生怕自己的紧张局促表现出来。
“无需疑问,自然是去平州。”谢遇随道,“妘姑娘怎么会觉得,我会去帝京?”
妘千里注视着谢遇随,察觉到他的认真,听到他缓缓开口,声音虽轻但坚定——
“我虽有些时候听不太清,也看不太见,大多数时候还昏迷不醒。但我知道,你,和魏姑娘,还有奚姑娘,玄天门百丈峰一脉,整个信陵山庄,都在保护我。”
“你们既然豁出性命为我一战,我又怎会惜此残躯,退缩不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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