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 32 章
妘千里看见那角紫色衣袍, 她握紧了刀，用刀挑开砖石。
东陵长风被压在层层砖石下，背着她们, 身上全是血。
“死了没？”妘千里扫了眼魏轻岳。
魏轻岳咽了口唾沫：“不、不知道啊，要不、要不你捅一刀试试？”
妘千里听她所言甚有道理, 刀尖向下，做了自己一直想做的一件事情。
鲜血流出, 人却一动不动。
妘千里总觉得这副背影哪里有点怪, 她缓缓用刀去够他的腿, 惊愕的发现……腿被勾了下去。
四分五裂，死无全尸。
妘千里一阵后怕, 自己要是跑慢点, 也沦落他后尘了。
妘千里强忍着不适, 用刀转了转那颗头。
没错, 是东陵长天。
这颗头双目圆睁，饱含怒意, 妘千里盯着那颗头颅许久许久。
直到魏轻岳的手搭上来, 妘千里猛地下蹲，抽出一截燃烧的木棍, 放到这颗头颅上。
魏轻岳看见, 也忙着找带火苗的木板，朝头颅上堆去。
两人直把一颗头颅和碎裂的身子摆成烧烤架，目视火苗升成旺盛小火，这才罢手。
妘千里提了许久的气，一下子卸下来，她坐在砖头上，手撑着刀, 忍无可忍，吐出一口血。
她骂了一句：“你知道跟随前任掌门的二十六位长老怎么死的吗？”
魏轻岳听她提到这茬，满脸迷茫：“什么死？不是随着掌门去世离开门派，归隐去了吗？”
妘千里咳嗽几声，伴随着噼啪的火焰，她哑声道：“仔细想想有很多疑点，没人知道他们归隐之地在哪里，他们也再没风声传出来，按理说，这么多高手再如何归隐，也该有几段故事。”
“你是说！”魏轻岳睁大眼睛，不可思议道，“他们去殉葬前掌门了？！”
“……”妘千里无语，她用刀挑了挑东陵长天的头颅，给木板带点新鲜空气，火烧得更旺了。
“我刚才发现，他的内力高深莫测，是他这个年纪不可能拥有的。”
“啊？！”魏轻岳张大嘴巴，半响无言以对，只喃喃道，“好狠！”
忽然，两人神色一动，皆听到一阵地动山摇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不是吧？妘千里抱起谢遇随，上了眺望台。
南门依旧在打得难解难分，北门山外，一道玄黑色的旗帜自远而近，旗下铁甲成排，旗子上用红色绣线描出一个大字“方”。
魏轻岳擦了下眼睛，又擦了下眼睛，惊喜地尖叫道：“年戚！快把方子俊带出来！”
她们派出十数人，在无妄营外守了许多天，那封由方子俊亲笔书写的书信，终于突破重重阻碍，到了他亲信手中。
一骑孤身上前，一只长箭裹着一封信射至墙上。再策马后退，等待传话。
方子俊被年戚推出来，看见玄黑色的旗子挥舞，心神俱震。
他大吼：“陈瑛！”
一骑黑马银甲的小将策马奔来，跪倒在方子俊面前，热泪盈眶，“将军！卑职终于又见到您了！”
方子俊道，“传我口令，率无妄营铁骑，支援信陵山庄南门，放下武器者，免死，抵挡者，格杀勿论！张氏一派为首者，必擒之！”
陈瑛吼道：“是！”
玄铁般的旗帜绕过信陵山庄倒塌的外墙，朝张氏后排杀去。
左右包抄下，陈瑛率领的人马以逸待劳，像是炽热浓黑的岩浆，流淌入无坚不摧的黑色岩石，所过之处有如神助，貌似坚硬的岩石顷刻消融毁灭。
妘千里望着无妄营，又瞥了眼方子俊，她这样的外行人都能看出来，这支队伍和张衍带的兵的区别，令行禁止，雷厉风行，根本不是一个等级。
她看得热血沸腾，有这样一支全心全意追随自己的军队，是多么荣幸，多么可贵。用得好了，可以当万骑使用。
她转念又想，还好说服了方子俊，若是这支千人队伍过来，信陵山庄怕是守不了这么久。
她看了眼北门烧得正旺盛的自制火葬场，又看向南门熔浆般的军队，心底沉吟，虽然东陵长天已经解决，但他背后的温辙仍在虎视眈眈，如今，她们与他结下血海深仇。
无妄营仅仅千人兵力就这么强悍，温辙统帅三道兵力，又是何等的威势。
有方子俊嫡系的加入，这场战事很快被镇压下去。
眼见陈瑛提着一溜被绑起的张氏族人前来，奚昭收剑而来，妘千里再也支撑不住，坐到了地上。
一间偌大的屋子中，放着数张床，床上分别躺着妘千里、魏轻岳、奚昭，谢遇随独自一人，被放在另一角的床上，床上还自上而下遮着一张帘子，作为特级贵宾的专属窗帘。
左宣边给妘千里按脉边道：“啧啧啧，你真是不想活了，那么大的雷劫，你竟然直接冲出去，居然没死……”
奚昭：“欸，你这人能不能说点好听的？这叫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左宣瑟缩，“是我不会说话，你别生气。”
魏轻岳“啊啊”了一声，表示赞同。
奚昭白她一眼，“你别说话了，养你的嗓子去。”
奚昭没好气地嘟嘟囔囔：“你们信陵山庄真的没人了，叫那么小的孩子去守城，我为了救小孩，背后还挨了一刀，真是倒霉死了。”
“哈。”魏轻岳用力吐气，通过喉咙中穿过的风声来表示不认可。
自从奚昭在左宣面前亮剑后，左宣一直对奚昭温声细语，柔情似水。似乎怕她一个不如意，剑落到自己头上。
如今他轻声细语，“姑娘背后的伤伤势不重，休息几日即可。”
左宣蹙眉：“但这道伤口，怕是要留下痕迹，但不打紧，在下可以制作一方膏药，每日六次涂抹——”
“这么麻烦？算了。”奚昭果断道。
“啊？”左宣诧异，“这……这道伤痕很长，虽然长在背上，但终是有碍——”
“你这种文臣懂什么？”奚昭不屑，“这叫荣誉，我身为将门世家嫡女，身上没点伤痕，像样吗？他日我一脱衣服，细皮嫩肉的，像什么话！笑死个人。”
左宣当场呆住。
妘千里忍笑忍的肚子疼，她身下床板都在吱呀吱呀晃悠。
奚昭浑然不觉，她心情颇好，自顾自说道：“你医术倒是不错，我记得去你屋子时，翻到一本你自己写的医书，不考虑授业解惑？”
左宣扬了扬唇，“姑娘说笑了，我这身医术……没甚么好说的。倒是姑娘这一身武艺和胸襟，值得传道授业。”
“那倒是，你等着，我现在还小。”奚昭自得道，“我以后可是要成为一代大侠，开山立派，名扬天下。到时候你要是被节度使赶出家门，可以来我门下，做个记名长老。我给你找几个机灵的小弟子，把你医术发扬光大。”
她在床上躺着，一只手在半空指指点点，可谓指点江山，激扬文字。
“哈。”魏轻岳又开始用喉咙吹空气了。
左宣笑道：“那在下提前多谢掌门了。”
奚昭一摆手，豪情万丈，“不客气！”
妘千里突然道：“你还要留在郸城？”
左宣：“我作为郸城县令，不在郸城，又去哪里？”
“你告老还乡吧，温辙那么聪明，必不会容你。”
“我只是个小人物，手上无兵权，哪路人马过来，都免不了用个熟知本地的县令。”左宣对自我定位很清晰，“姑娘不必担心。”
妘千里盯着他，这人真古怪，一时软骨头发作，一时悍不畏死，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她道：“随便你吧，我会把见过你在信陵山庄的人都带去平州，但你自己那里，要整理清楚，别留下漏洞。温辙天高地远，张家心思缜密，不知会不会疑心你。”
“多谢姑娘。”左宣拱手，真情实意地道谢。
“不必谢，是我们该谢你。”
左宣苦笑：“我好歹读了十几年圣贤书，大是大非还是分得清。只是人往往身不由己，还望世子殿下莫怪，他日……手下留情。”
“你问他咯。”妘千里用眼神示意屋子一角。
左宣道：“姑娘说笑了，对了，侯姑娘，我刚才听说北门有几人还活着，有个人被雷劈后，身上多处焦伤，痛苦难当，要不要疗伤？”
妘千里突然若有所思，她瞥了眼左宣，脑子里冒出个朦朦胧胧的念头，她的心开始跳得极快，她能听到自己血液流淌的声音。
“我有个问题，人被火烧多久，能烧成骨头架子，还……”她动了动唇，从牙关里挤出几个字，“动一下骨头就会断掉。”
左宣“啊？”了一声，不知她问这个干什么。
魏轻岳和奚昭同时安静下来，目光有如实质，盯着左宣，简直要把他脸上盯出一个洞。
左宣看她们神色，大致猜到这事儿对她们很重要，不敢大意，他道：“郸城曾经发生过一场人命案，死者被人纵火烧死，火烧了一个多时辰，骨头坚硬，仵作验尸按压时骨头未断。至于烧断的，我没见过，侯姑娘若有需要，可以请仵作过来。”
“不用，”妘千里心脏要跳出胸腔，“东陵长天那几截身躯，烧了有两个时辰了吧。”
她对左宣道：“扶我起来，我要去看看。”
再次归来的妘千里，脚步匆匆，浑身上下充满活力，她吼道：“还在烧着，没烧断！轻岳，你从玄天门带来的东西放在哪里？”
魏轻岳蹭地从床上跳下来，双腿飞奔。
奚昭猛地翻身，咕咚一声从床上栽倒，摸索着找到轮椅，冲左宣吼道：“愣着干嘛！快点帮忙推啊！”
左宣目瞪口呆、不明所以，在他未来上司的大呼小叫中，推着轮椅快速到魏轻岳房中。
作者有话要说： 我打算改时间到每天12:00发文，再熬夜我怕猝死：） 试着看能不能日六一段时间，祝我好运。感谢在2021-02-15 19:00:25~2021-02-16 01:20: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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