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2章
她下巴搁在桌子上,无精打采:“要不今天到这里?”
沈念执着的摇了摇头,“我又不困,你输了,你得听我的。”
“你学这个学了多久?”
“两岁就开始学了。”
“你导师是谁?”
“什么是导师?能吃吗?”
她忽想抽自己一巴掌。
“谁教你下的棋?”
“太姥爷啊。”
她傻逼了。
偏头看了一眼隔壁床,老人身形偏瘦,很高,差不多有许承潇那么高。皮肤是小麦色,脸上几道皱纹像沟壑一样,手上有厚厚的一层茧,头发半白,面容慈祥。
想必年轻时也是个美男子。
他在床上睡着了,闭着眼睛,输液器滴管里的药液还在一滴一滴往下流。
“你太姥爷是做什么的?”
“种地的。”
“……”
“他会的可多了,尤其是捞鱼,可厉害了。”
“我捞鱼也厉害,下回我带你去。”
“好啊。”
“那今天先到这里吧,睡觉了。”
“不行。”
“……”
怎么那么难忽悠。
许承潇早早打完电话坐在她旁边,一直安静的看着她下棋。
“我来下。”他说。
“你会吗?”她小声问。
没记错的话他没学过围棋。
他微笑,“一点。”
本来挺得瑟晃着腿的沈念听完更加得瑟,“会一点就敢出来丢人现脸。”
许映笙哆嗦着食指指了指他,气的不行。
许承潇没什么反应,整理好棋局,就开始了。
他下棋时很专注,食指和中指夹着一粒白子,手指修长白皙,指骨分明,落子时淡定从容,不紧不慢,颇有一种墨客的风骨,甚是好看。
她盯得出了神,也不知道他后面是怎么赢的沈念的。他的技巧很难琢磨,落子速度很快,几乎不用思考就知道下一步怎么走。柔中带稳,稳中带狠,狠起来的时候是一点退路也不给人留。
一小时不到,下了五局,他赢了五局,一局不到十分钟就解决了。
这是一点面子也不给小孩留。
果然,沈念丧着脸,哇哇大哭起来。
确实,好像挺耻辱的。
她附在他耳旁悄声:“你学过?”
“那会你上课在旁边听了几节。”
听了几节,就这样了?
那全听了,还成样子?
她忽然不知道该沈念耻辱还是她耻辱了。
原本一个丧着脸的,现在变成了两个。
但想想既然是许承潇,那就算了。
许承潇指腹刮了刮她鼻尖,温润的触感一扫而过。
“你教过我的,赢了有大半是你功劳。”
她茫然的看着他:“什么时候?”
他看着她不答话。她想了想,猛的记了起来。
那时她一个人学得太苦闷,后来看到有个什么曼的教学记忆法:设想自己是老师,要教会一个新生这个知识点。这样能比较容易发现自己薄弱的那块,当之后能流畅的讲述这个观点时,也意味着对这一概念基本掌握了。
当时她找许承潇练手来着。
没想到啊,不仅自己学会了,还把他教会了。
话说,她的教学水平那么高的吗?
教出的徒弟都青出于蓝了。
她开心了点,摸了摸他的头像个中年老师一样欣慰道:“不错不错,孺子可教也。”
他一如既往的纵容她的作妖,眼里盛着宠溺,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情感。
沈念不知什么时候回到自己床emo去了。
老人药水滴完,护士进来拔针。已经十点半了,拔完针后她关了病房的灯。
病房重归沉寂,只有老人轻微的鼾声。
她的床和他挨得很近,她觉得安心,渐渐沉睡过去。
她不知道许承潇半夜疼醒,不知道他咬牙摸索抽屉里的止痛药,不知道他看着她的睡颜看了很久,不知道他在等她上大学才敢做手术,不知道他的担忧彷徨,不知道他对她的坚定最终有了一丝松动。
他不想连累她。
也许所谓的为她好,是他的一厢情愿。
但他也不知道怎么做对她才是最好的,告诉她又能怎样,除了担心还是担心,他的肿瘤也不会因此消失。
不如让她继续现在这样开开心心无忧无虑的。
即便这一世很多因果发生了改变,但他们的未来依旧充满了不确定性。
她的身世,她父亲的死,她被许家收养,她全都不知道。
现在又多了一个未知的变数。如果他瘫痪,他宁愿离她远远的也不想成她的累赘。
……
第二天,许映笙给他办了出院手续后回家。
许承潇在家休养了几天,许映笙天天和他去医院换药。
他的伤口渐渐愈合结痂,后面不需要天天去了,只用一周复查一次就行。
许映笙闲着无聊,在网上看到招聘家教的,薪资挺高的,她条件都符合,想着去试一试。
打电话约了时间,位置在农村。
周一她起了大早,还好现在交通便利,坐地铁转了一趟公交,然后步行680米,终于找到了。
房子是红色瓦砖房,有点历史,但看着很牢固舒服,门是木质的,栓锁。
她敲了敲,等了会儿,一个漂亮女人出来开门。
有点眼熟。
她想了三秒……
沈语霖。
许承熙的前女友,上回她还误以为是许承潇来着。
沈语霖也有点意外,随后微笑:“还真巧,又遇上了。”
许映笙也用微笑掩饰尴尬,“是呀,挺巧的。”
“我外甥要参加英语演讲比赛,所以想请个老师教他英语发音和单词语法,一周四次课,交通补贴两百,连薪资一起一周发一次,有没有问题?”
“可以。”
待遇不错。
“那先试一节课?”
“行。”
沈语霖领她穿过前院来到屋内,还没进门,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奶声奶气中气十足的声音震在耳旁。
“我不要上课!我不要老师!我要回医院!我要陪太姥爷!!!”
沈语霖像想起什么,“忘了和你说,我这外甥很淘气,已经赶走了五个老师,所以,”她好心提醒,“你小心点。”
他捉弄起人来的劲头可不像一个小孩。
许映笙点点头,跟着她进了一间房,沈念抓了一个枕头砸出来,正好被许映笙接住。
沈语霖眼见屋内的狼藉,捡起地上的被子,没好气:“别嚷嚷!太姥爷过几天就出院了,医院病菌多,他让你在家好好学习。”
“哼!我在医院也能学习。”
“我给你新请了个老师,这回是第六个了,你别给我再出什么岔子。”
沈念不满的嘟起小嘴,“都出了那么多次岔子,你怎么还不死心?”
“人呢?”他伸脖朝外看,“怎么不见人呢!”
在门外避险的许映笙闻言进来,一本砖头厚的书又直直地朝她飞过来,她眼疾手快的接住。
《时间简史》?
现在小学生的文化水平这么高吗?
沈念手里还握着本书想砸过去,定睛看清许映笙后,态度来了一百八十大转变。
“美女姐姐。”他欣喜若狂的朝她扑了过去。
她忽然有点承受不住这份热情。
“你是我新老师?”
她有些无奈的点点头。
“好啊,我们下棋吧。”
她想起那晚的惨况。
这家伙是想在她身上找成就感吗?
沈语霖看着这幕有点摸不着头脑,“你们什么时候这么熟的?”
“你懂什么,这叫一见如故。”
沈念奶呼呼的怼道。
“……”
一节课四十五分钟,许映笙试课一节,沈念难得听话,跟着她念,发音有了明显进步。
沈语霖很满意。
然后许映笙又被迫陪他下了一小时的棋。
二比一,仍是她输,一局平手。
沈念开心的拍了拍小手,“看我多厉害。”
晚上沈语霖想留她吃饭,她婉拒。于是她让保姆看着沈念,送许映笙去公交站。
有一段路是泥路,两旁盛开杂草野菊。
许映笙喜欢挑石头踩,她喜欢那种硌的感觉,就像踩在鹅卵石上,痛却好玩。
她们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沈语霖说:“念念很少会和人这么亲,看得出来他很喜欢你。”
“是吗,”许映笙倒不这样认为,“可能他赢了我觉得有成就感。”
她摇了摇头,“念念从小就没有父母,是爸带大他的,也和他最亲。你别看他很皮,其实他心里很孤独,可能也因为这样,我们比较纵容他。”
沈念,许映笙心里默念了遍这个名字,和沈语霖一个姓?
“他父母是……不在了?”
“我姐姐生他时难产走了,他爸是街边小混,把她肚子搞大了不认账,跑了。后来,好像说被人寻仇死了。”
她愣了愣,张了张嘴,有些尴尬道:“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这样。”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们都没和念念说过这些事,但其实他心里都明白,他要强,不喜欢别人可怜他,我们就装着不知道。”
这一点和她挺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