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府疑案（二）
韩东卿见宋慈从怀里掏出装满刀具的布袋，轻笑道：“你倒是有备而来。”
宋慈不语，只是仔细地检查内脏。
韩东卿见宋慈手起刀落，尸体身上就多出了一条口子，自己却不言不语地背过身去，眼睛盯着户外，不敢直视。
宋慈起身的声音吸引了韩东卿站起身，转了过去。
韩东卿见宋慈看着尸体思考，以为宋慈结束了，问道：“怎么样，有什么发现？”
宋慈面无表情，仔细分析道：
“尸体四肢僵直，下腹部已经开始出现尸斑，应该是在两个时辰前就死了。我切开了他的胃部，发现有残留的甜汤。这些甜汤与桌上的甜汤别无二致，倪少爷就是被那碗甜汤毒死的。”
“可知道是中了什么毒？”韩东卿开口问道。
宋慈抬头思考了一会，缓缓开口道：
“根据他的死状，应该是砒霜，不会有错。我还切开了他的大肠和小肠加以查验。他今日除了这碗有毒的甜汤，再没吃过别的食物了。”
“那就排除了其他可能。”韩东卿根据验尸报告总结道。
宋慈突然转头看向韩东卿，问道：“你真的觉得他是自杀？”
韩东卿手托腮，做思考状，说：“现在还不能妄下定论，我们还是回大厅详谈吧。”
“就在这里说不行吗？你怕尸体？”宋慈疑惑，突然脑海里想起刚才自己开腹的时候，韩东卿转过身的样子，轻笑道。
韩东卿咳嗽几声，说：“笑话，堂堂大男人，怎么会怕尸体。只是我们一直呆在这里，也不太好。”
“无须多言，我明白的。”宋慈见韩东卿找借口解释，也不拆穿，“待我将尸体缝合，恢复原状，再去大厅。若验完尸对他就这样不管不顾，我也愧对其家人。”
等宋慈尽量将尸体恢复成原样后，宋慈长长的吐了口气。
二人来到大厅后，宋慈看向韩东卿，突然想起来自己还没有问过韩东卿的身份，便开口询问：“站住，我有话问你。”
韩东卿正要去找倪大人汇报案情，被宋慈叫的停下脚步，转过身看向宋慈，宋慈继续问道：“我听他们都叫你韩大人，你到底是谁？”
韩东卿没有感情地看向宋慈，冷冷地介绍道：“御前带刀侍卫，武状元，太傅之子……在下有很多身份，不知宋公子想了解哪一个？”说完又带有玩味地向宋慈挑了个眉。
“你……”宋慈没想到眼前的神秘人不仅是御前带刀侍卫还是太傅之子，迟迟说不出话。
韩太傅的幼子韩东卿？！他该不会是骗人的吧。
“在梅花坊的时候，你为什么要帮我？”
宋慈想不明白，二人明明是第一次见面，他当时为什么会帮助自己，难道是有所图？可如果他真的是韩太傅之子，自己又能给他什么呢？
韩东卿见他这副戒备模样，只是挑着眉，轻笑道：“举手之劳，宋公子不必放在心上。若你真的想感谢我，不如替我破了倪府这桩命案，如何？”
“我……等等，谁说我要感谢你了，你——”宋慈在心里仔细盘算着。
“来而不往非礼也。你们张口闭口的孔孟之道，难道连这点道理也不懂？”
宋慈听韩东卿说的确实有理，张口结舌地说道：“我……你……”
怎么办，好像完全找不到理由反驳他。
“这是……”韩东卿正要拿起桌上的茶杯喝水，手上的动作却突然停了下来。
宋慈好奇地问：“怎么了？”
“有趣……你过来看，有人在我的杯子底下给我留了话。”韩东卿拿起茶杯，让字完全显露出来。
“有人威胁你？这可是侍郎府上，究竟什么人这么大胆……难道——”
宋慈走上前，发现那是个“死”字。
韩东卿仿佛司空见惯，坐下来悠闲地喝了一口茶，慢悠悠地开口道：“你刚才不是问我，倪衡之到底是不是自杀吗？现在我可以回答你了，他一定是被人所害。而这个人，现在就在倪府之中！”最后一句，他加重了语气。
“你似乎已经有了怀疑对象。”宋慈看韩东卿肯定的模样，猜到他已经有怀疑对象。
韩东卿也不扭捏，直接说道：“没错，现在有两个人令我怀疑。最令我觉得有嫌疑的，是慈照。”
慈照，死者的老师，传言他曾间接害死数条人命。
“慈照大师？那个和尚？我也甚是怀疑，他一个出家人，为什么会来参加倪大人的寿宴？这人究竟是什么来历，你知道吗？”
“慈照，这家伙是莲华教的人。你看他一副得道高僧的样子，背地里不知道有什么心思。”韩东卿不紧不慢地介绍道。
“莲华教？这又是什么，我好像从未听人说过。”宋慈从来没有听到过什么莲华教。
“近年大宋境内兴起的净土宗教派，教众遍布五湖四海。不过，据我所知，此教甚是邪门。非但教义有颠倒伦常之嫌，连信众也极为偏执。像你这样的寻常百姓，还是远离的好。”
“原来是这样。”宋慈微微低头。
“况且他今日一早便来了倪府，一直待在佛堂中。直到倪衡之暴毙的消息传出，才姗姗来迟。在此之前，除了带他去佛堂的小厮，未曾有人见过他。至于他做过什么，就更无人知晓了。”韩东卿向宋慈介绍慈照的踪迹。
“如此说来，慈照大师确实很可疑。那你怀疑的另一人是谁？”
韩东卿顿了一下，也没说话，只是默默地看向宋慈。
“难道……是他？”宋慈两人一对视，他立马就猜到了。
韩东卿见宋慈和自己想的一样，也不隐藏自己的怀疑，直接说道：“看来你也察觉到了，倪大人有点奇怪。”
“倪大人确实行为有点反常。”宋慈点点头，开始回想倪大人的行为举止，补充道：
“寻常人家的父亲，看到儿子横死，定会情绪激动，追查凶手。可倪大人却异常冷静，还一口断定儿子是自杀，我觉得其中定有蹊跷。”
韩东卿向宋慈投来赞许的目光，说：“没错，谨慎起见，还是得查一下此人。”
“确实可疑，现下我需要知道此二人的动机证据，再做判断。”
“我身份特殊，不便在府中四处行走查看，免得打草惊蛇。探查一事便交给你了，还有这字……不如拓下一份，以便你查案。”韩东卿说完就拿起一张白纸，拓了一份，交给了宋慈。
韩东卿在宋慈离开之前嘱咐道：“我在此地替你做掩护，有需要的时候，随时可以回大厅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