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交锋（上）
第二天，林送转场a组，和张导、周桥、孙予然汇合。
刚见面，就被周桥拉到一边。
“兄弟，听说你昨天把朱启刚给踹了？”
林送转头看了看他，“消息挺灵通啊。”
“昨天晚上我们还在赶夜戏，你们组的刘副带着鼻青脸肿一瘸一拐的朱启刚过来了，好一顿哭诉。挨揍了还到处得瑟，也不觉得丢人。”
“猜到了，他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我打了他，好把我风风光光送上热搜。”
周桥皱了皱眉头，小声问他，“那你咋办啊？几年前那个印什么松的演员，不是直接被他搞到退圈了吗？”
林送耸耸肩，“我不怕他，爱搞搞呗，大不了不干了，回家继承家产。”
“继承……小卖铺？”
林送愣了一下，点点头认真道，“然后把开小卖铺赚的钱拿来投电影电视剧。”
周桥拍了拍林送的肩膀，向他竖起大拇指，“兄弟有志气！”
大学联赛之后，林送和周桥成为了朋友。有次两个人出来喝酒，周桥问林送父母是做什么的，林送想了想最近父亲一直忙碌的事情，轻描淡写地说“父母最近在小区附近开了间小超市。”
于是周桥就认定了林送家境一般，父母在小区门口开小卖铺糊口。
当然，如果全球连锁十多万家的便利店「super007」是在周桥眼里是小卖铺的话，倒也没毛病。
林送也没想到周桥竟然一直对这事儿笃信至今，不过他觉得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确实也没有澄清的必要。
晚上八点半准时收工，林送刚洗完澡出来，就听到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打开门看见周桥拿着手机，“兄弟，你被朱启刚搞了。”
林送皱眉，“我劝你换个说法。”
“没跟你开玩笑，热搜爆了！”周桥推开林送，走进房间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下。
林送哦一声，从冰箱里拿了两罐啤酒，扔给他一罐后，悠哉悠哉地去拿手机。
“你怎么这么淡定啊大哥？！你现在被全网黑了你知道吗？”周桥一边刷微博一边骂骂咧咧，“不行，我要去声援你！”
“不用，”林送点开手机，一边回着舒格的消息，一边说，“你现在站队也是挨骂，倒不如……”
两个人的手机突然弹出推送，
“《申城奇案》男二号周桥点赞林送打人视频，是吃瓜手滑那么简单吗？”
“林送周桥塑料兄弟情大起底”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林送和周桥缓缓抬头，对视。
周桥欲哭无泪，“兄弟，我不是故意的，我这也刚看见。”
林送看了看他手里的酒，扬了扬下巴。
“好，我的错，我干了。”周桥吨吨吨地干掉一罐啤酒，又去冰箱里拿了一罐出来。
林送开始刷微博，热搜比他想象的还要猛一些。
深红色的【爆】字前面，是意料之中的话题内容：
林送片场耍大牌打人
带头的是几个营销号，换汤不换药的文案表示接到了“网友/影视城游客/内部人士/一个朋友”爆料称，林送在新剧《申城奇案》开机第一天就暴打群演。据说是因为不满意编剧临时改剧本，所以把怒火撒到了无辜的群演身上。
同时，几乎所有营销号都在微博附上了一则经过消音处理的视频。
视频里林送揪着一个中年男人的衣领，一拳头挥了上去，接着飞起一脚，直接把人踹倒在地，然后狠狠地踩着地上人的手。导演带着几个人冲过来拦住了林送，导演身后的人群中可以看到穿着白大褂的医务人员。
视频清晰拍到了林送的脸，但给被打的人打上了马赛克，所有人都知道林送打了人，但没有人看得出这位可怜的受害者是谁。
于是，林送暴力倾向、林送可怕、林送原来是打星等等各种话题，也同样在热搜榜上居高不下。
视频里一拳一脚清清楚楚，让林送原本在路人心中还不错的形象轰然坍塌。
确实没得洗。
网友们群情激愤骂个不停，段子手们疯狂抛梗开嘲讽。
林送之前的健身vlog被翻出来，弹幕从原先的“啊啊啊哥哥好帅我嫁”的满屏花痴，变成了“好好练臂力，挥拳不费力”、“腿部力量稳，踹人快准狠”之类的嘲讽；
他的获奖感言被做成鬼畜在视频榜首高居不下，视频里的林送高举着奖杯说，“我现在的成就是我一拳一脚打出来的，我一定会更努力地打人，打遍天下无敌手”；
还有人将矛头对准了林送的粉丝，表示“林送的粉丝叫送命，果然不是没有原因的”，“确实，哥哥我们的命都给你了”。
……
ada很着急，周桥很担心，但林送看着这些鬼畜画面，竟然结结实实地笑出了声。
周桥看鬼一样看着他，“你怎么笑得出来啊，不准备解释解释吗？”
林送靠在沙发上，喝了口啤酒，“等一等，我想看看他还能作什么妖。”
周桥嘁了一声，“你超话被冲了，你不少粉丝都在哭着脱粉，还有一部分表示相信哥哥，但是所有表态相信你支持你的人，几乎都被骂了。”
见林送不说话，周桥继续道，“你还是表个态吧，现在这波太猛了，我看到有一些导演和朋友表态相信你，全都被喷了，你就算为了他们，也不能一直这么干耗着啊。”
林送回头看了看周桥，又想了想，打开备忘录开始编辑。
周桥像个解说员一样，在林送耳边一句不停地跟他念着网友嘲讽自己的搞笑评论。
林送嫌烦，抬脚把他踹倒在沙发上，“周桥你是不是五行缺德？”
“林送哥哥打人啦，林送哥哥踹我呜呜呜！”周桥抱着手机笑到打滚。
不知为什么，看林送这个当事人都这么淡定，周桥好像也没那么担心了。
抱着手机写到一半，ada了打电话过来，“一切如你所料。我们引导粉丝向剧组施压，要求给出解释，b组导演刘匆发微博了，茶里茶气的避重就轻地盖章你打人。截图我发你了，估计热搜马上就起来，我先去忙。”
“没关系，让他说，越离谱越有意思。”林送点开ada发过来的截图就笑了，“我预判了他所有的预判。”
“送，你这样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真的合适吗？”ada有些犹豫，“要不我去找小蔡，让她配合我们发个声明……”
“不用找她，也不要让这件事和蔡真真扯上关系，天塌下来，我扛得住。但是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她连自保都成问题，怎么有力量和资本抗衡？”
ada着急，“光想着做雷锋，你就有力量和资本抗衡了？”
林送笑了笑，“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刚挂上电话，就听到周桥后知后觉的惊呼，“副导的微博上热搜了！”
“我看到了。”
“卧槽，这刘副怎么回事？！”周桥看着刘匆的微博，开始冒火。
导演刘匆：抱歉让各位网友担心了，我是《申城奇案》的副导演刘匆。网上这则视频，确实是我组在拍摄期间发生的事情。林送老师是一名敬业的演员，因为过于入戏而误伤了群演，这种事在剧组拍摄中很常见，所以不值一提，没想到会被有心之人放到网上过分解读。希望大家不要展开想象和断章取义，目前被误伤的群演正在医院养伤，虽然林送老师至今尚未表态，但我想他一定也很后悔和自责，恳请大家，给他一些时间吧。
评论画风出奇的一致——
“什么叫这种事很常见？难道林送有前科？”
“还没有表态的意思，是一直都没和被打伤的群演们道歉吗？”
“把人打住院了，到现在还没道歉啊？”
“林送怎么这样啊，以前还挺喜欢他的，太失望了！”
“我想不通，我真的想不通，他怎么是这样的人呢？他到底为什么要打人啊？”
“天天炒作学霸人设，其实是个戏霸打星！林送滚出娱乐圈！”
“导演都出来锤了，就是林送打群演，我看粉丝这下怎么洗！”
“导演亲自下场，雷神之锤不过如此！”
“到现在居然还有一些明星公然站队林送，同志们，指路孙予然、黄昶龙，白洆涣，给我冲！”
“商务狙了吗？先去狙商务！”
“人前温润如玉，人后拳打脚踢，暴力分子林送滚出娱乐圈！”
颂唐大厦，林送工作室。
小安回头，“姐，又有品牌宣布终止合作了。”
ada伸过脑袋看了看小安的屏幕，冷笑了两声，把手里的文件摔到桌子上，“前年合约就到期了，他们这两年线上线下一直打着林送的旗号圈粉，我们念在毕竟合作一场，没追究他们的责任，没想到现在落井下石倒是玩得漂亮。”
“当然了，现在踩一脚，能拉多少好感度啊！”小安摊摊手，又忍不住八卦了句，“你说送哥现在被黑成这样，不少艺人都声援他了，怎么没见舒格发声呢？”
ada想了想，好像确实没看到舒格任何形式的表态，连群里都没了动静，“估计是林送跟她打过招呼了，不让她出头吧。”
微信提示音响了一声，ada点开看了眼，是林送——
“5分钟后，微博。”
微博挺长，林送码字确实花了一点时间。
林送：本来想等到一切尘埃落定再回应，但粉丝和团队确实辛苦，帮我说话的朋友也着实委屈，网友们吃瓜也吃得单调，所以还是决定出来说点什么。
在冲过去挥拳的一瞬间，我就预料到了这一刻一定会来，之所以暂不回应，是因为我很好奇，擅长在舆论场里兴风作浪颠倒黑白的那位“受害人”，这回到底打算怎么“搞垮我”。
我确实动手了，视频里也的确是我。既然“雷神之锤”无可辩驳，不如从我的视角带领大家再吃一遍瓜好了。
首先，信息源分析：在拍摄这场戏之前，剧组在没有任何提前通知的情况下，临时改剧本，突然清场，所以绝不可能有人带着设备或用手机偷拍；不过相信我不说，各位也都看得出，这则视频不是手机拍摄的效果，视频是剧组摄影机拍摄的。摄影机拍摄的内容当属机密，应该只有剧组同事才能接触到视频，为什么会通过路人爆出来呢？
我们暂且当作是剧组同事的朋友，或剧组同事怕暴露身份假扮的路人好了。
其次，关于网传的说辞：“林送因为不满编剧临时改剧本，所以撒气到了群演身上”这个说法恕我不能苟同。
其一，剧本不是编剧临时更改的。我曾不止一次地向《申城奇案》编剧老师们表达过我的敬意，《申城奇案》是个非常好的本子，编剧很尊重自己的作品，也绝不会发生临场大改的情况；即便真的有改动，也一定是大家磨合之后的结果。而且剧本的改动，通常只会朝着更优秀的方向前进，而不是像当时在现场那样，某人为了满足一己私欲，以权压人，糟践编剧团队的心血。
其二，我撒气在“群演”身上。向各位强调一下，我只是单纯的殴打他，并非撒气，改剧本一事虽让我愤怒，但远不至于使用暴力；且在整个事件中，从爆料人，到尊敬的刘副导（导演刘匆）都声称被打的是一名“群演”。网友无法辨认被打的是谁我可以理解，但清场后且能搞到视频的爆料人和刘副导也称之为“群演”，就很奇怪了。导演刘匆，您当时骂完我，跪在地上给对方看伤的时候，可不是您平时对待群演的态度。在关键问题上含糊不清自欺欺人，是为哪般？
全文至此，我并没有提到“打人”二字。
我确实打人了，但没完全打，毕竟在我打他的时候，他是渣状物。
以下是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本片投资人朱启刚先生（盛丰资本-jason朱）在拍摄过程中突袭片场探班。在编剧反对的情况下，强行增加□□女演员的片段，该片段对剧情进展并无任何正向帮助。群演走戏时，朱先生以“向其他群演示范演法”为由，趁机对女演员实施性骚扰，并在女演员强烈抗拒的情况下，对其施加暴力。整个剧组，没有人对朱先生的所作所为进行阻拦，刘副导（导演刘匆）作为b组导演，也一直目睹全程甚至给予鼓励。
然后我就动手了。
因为该部分涉及无辜受害者的个人隐私，为防止她的正常生活被打扰，我不会公布涉事同事的身份。在此也希望那个女孩子可以保护好自己，早日走出阴影，你的人生值得更多美好，加油。
最后的最后，我想对朱先生说，盛丰资本-jason朱，盛丰不是你的挡箭牌，你却永远是盛丰的耻辱柱，不要以为自己背靠资本，就能胡作非为、颠倒黑白。今后你要是再敢犯贱，你贱一次，我打一次。
以上。
林送发长文还原打人事件真相随即登上热搜。
随之而来的，是他在长文中接二连三的金句：
我只是单纯的殴打他
我确实打人了，但没完全打
我打他的时候，他是渣状物
你贱一次，我打一次
周桥带着周桥点赞林送打人视频的话题，转发了林送的长文，并表示，“请大家不要过分解读，我点赞的意思是，打得好！”
女主角孙予然已经被水军和黑子冲了几万条恶评，在看到林送发微博依然第一时间转发，“感谢送哥帮我踩了那只咸朱手，贱一次打一次真的解气！人渣biss！（ps如果小可爱们看到这条微博不在了，一定不是我的主观意志删除的！）”
同时，也有几个和林送素不相识的小网红或女演员转发了林送的微博，不知从谁开始，大家不约而同地带上了感谢林送为民除害的话题，大家纷纷表示，之前不理解林送为什么会打人，但是如果对方是朱启刚，相信大家就都理解了。
粉丝表示相信林送不会无缘无故打人，开始刷林送见义勇为的话题；一些营销号开始扒皮朱启刚，发现这个人的名声在圈内确实臭到不行。
朱启刚泡个澡出来，发现舆论反转了，他有些头疼，我花了这么多钱，还发了视频，竟然抵不上他啰里八嗦写的一条微博？？？
不过应对这种场面，他已经十分娴熟了。朱启刚拨了个电话，“监控搞到了吗？”
几分钟后，盛丰资本-jason朱发微博表示，“荒谬可笑，一派胡言，到底是谁在恶意抱团、颠倒黑白？林送不要以为你和蔡真真的那点脏事没人知道，昨晚把蔡真真强行拽走去开房的人是你，我和刘导两个人都没拦住，第二天被我训斥几句，竟当场翻脸动手。艺德堪忧，给年轻演员丢人，抹黑！请林送和林送工作室24小时内向我正式道歉，否则我不排除会使用法律手段，维护自己的正当权益。”
朱启刚的微博下面，是林送和蔡真真在电梯里的监控。
蔡真真低着头靠在电梯角落，披着林送的外套，似乎一直在哭。
电梯门打开，蔡真真似乎崴了下脚，林送伸手扶住了她。
虽然只有几步路，但明显看得出，视频里的女生，脚步轻飘飘的，像是……喝多了酒。
林送没想到朱启刚会下作把前一天晚上的事情完全反过来讲，没想到他会指名道姓地把蔡真真拉出来，更没想到他会放上这段电梯监控。
刚刚站队到林送那边的网友们，瞬间动摇了。
虽然我也想相信林送，但朱启刚手里却有打人视频和电梯视频，林送却空口无凭，这……
孙予然在小群里气得要哭了，“这个姓朱的也太贱了吧！这怎么办啊！”
周桥拍了拍林送的肩膀，“兄弟，你要是真被他按趴下了，我会天天去你小卖铺买烟的。”
ada飚了个电话过来，破口大骂，“你看你！玩儿脱了吧！我好不容易把局面扭转过来一点，这下怎么办？气死我了，他这是吃准了小蔡不敢出来帮你说话，才敢把小蔡推出来的吧！”
林送想了想，“这件事，但凡有001的风险，他都不会做，所以他应该不是觉得小蔡不敢，而是确定小蔡不能站出来和我说话。”
ada皱眉，“你的意思是……”
“小蔡大一的时候，签了家经纪公司，叫海天娱乐，最近海天正在融资，所以我推测从一开始，小蔡就是被公司安排的傀儡，海天是想通过进献小蔡，收拢朱启刚，从而得到盛丰的青睐。”林送顿了顿说，“小蔡的嘴，应该是被捂上了。”
“难怪当时在酒桌上，她明明不情愿，还是哆哆嗦嗦地去敬酒。如果我们不出手，朱启刚早就软硬兼施得手了……”ada想想都觉得后背发凉，“现在看似把小蔡推出来是唯一的办法，但如果海天倒打一耙到小蔡头上，不但我们得不到好处，这小姑娘也前途尽毁了。”
“现在抓紧调出你那层走廊的监控，能自证清白就够了。”林送沉声安排着，低头看了眼对话框，总觉得哪里不对，也顾不上周桥在这，便直接问ada，“舒格联系你们了吗？”
ada愣住，“没有啊，我还想是你让她保持沉默呢。”
“我确实让她保持沉默，但也没让她不理我啊……”朱启刚已经回了苏城，他又知道自己和舒格的关系，林送不免有些担心。
挂了ada的电话，林送给温可仪打了个电话，
“妈，糖糖这几天回桃源了吗？”
温可仪：“她最近不是一直住青澜吗？”
打给石榴，石榴没接。
然后林送把电话打给舒格，电话响了许久才被接起来，舒格的声音一如既往的轻快，“你都这么忙了，还有空给我打电话？”
林送心里暗自庆幸，人没事就好。
他捏了捏鼻梁问她，“你在哪儿呢？”
“我刚刚陪可可阿姨看完电视回到卧室，现在准备睡啦！”
“是吗？这么乖啊～”林送本想当场戳穿这个撒谎精，然后质问她为什么骗自己，但想了想觉得没必要。
“那当然了！你还好吗？”
“只要你没事，我就好得很。”林送说，
“放心吧送送哥哥，那头猪蹦跶不了多久了。”舒格的语气，忽然坚定又认真。
林送听到舒格这句话，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你别乱来啊！”
舒格哈哈笑了两声，“我乱来什么啊？你可别自作多情，我才懒得管你的闲事呢！我就是精神上支持你一下而已～”
很好，有你精神上的支持就够了。
林送在心里默默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