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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Chepter6我找到了,可我不想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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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很美,但你们是空虚的。”小王子仍然在对她们说,“没有人能为你们去死。当然啰,我的那朵玫瑰花,一个普通的过路人以为她和你们一样。可是,她单独一朵就比你们全体更重要,因为她是我浇灌的。因为她是我放在花罩中的。因为她是我用屏风保护起来的。因为她身上的毛虫是我除灭的。因为我倾听过她的怨艾和自诩,甚至有时我聆听着她的沉默。因为她是我的玫瑰。”】

    2014年秋

    黑云压低天空,天边突然传来一阵轰鸣,一霎时,电闪雷鸣,一场倾盆大雨正在酝酿之中。

    “嫣然姐,好像要下雨了,我,我们要不先走吧。”人群中冷不丁传出这样的一句。

    杨嫣然撇了撇躺在地上的那个人,说:“走吧。”

    不一会儿,偌大的天台,人的身影渐渐少了,直到只剩下一个。

    躺在地上的那个人动了动,她比任何人都迫切想要离开,可她偏偏留在了最后。

    前几分钟,她还是强撑着上半身,直勾勾的盯着踩在她受伤的腹部那个居高临下的人,而几分钟之后,那群人走了,她也终于支撑不下去了,胸腔还是急促地呼吸着,她躺着休整自己,可是这场大雨她挣扎着从地上坐起来,慢慢的挪动身体,将自己遮掩在天台楼梯间外的一处遮蔽之下,此时,她已经浑身湿透,耗尽了全身所有力气,雨声大的她几乎失聪,她什么都听不到了,她很冷,她蜷缩成小小的一团,慢慢的眼前开始变得模糊,直到周遭的一切逐渐变得安静,她完全失去了意识。

    恍惚之间,她感觉有人捧着她的脸,叫她的名字。

    “言夏,言夏,言夏你醒醒呀,言夏。”

    她挣扎着扯开了眼角,就看到一张局促的脸,夹杂着雨声,她也听不太清,是不是他哭的那么大声,吵死了。

    这天下午,他去了很多地方,跑遍了所有他们曾经一同出现过的所有场景,却在一个他们从未注意过的,学校的某个角落里,找到了她。

    时琛眼眶通红,在他看到言夏的那一瞬间,受伤的小猫淋湿了全身的毛,躺在角落里自我疗伤,雨水打在躺着的她的伤口上,变成了浅红色,滞留在她躺在的坑坑洼洼的小坑里。

    他颤颤巍巍的冲了过去,抱着满是伤痕的言夏,失声恸哭,他接近于嘶吼的哭声被掩盖在倾盆大雨之下。

    言夏依稀之中还有一丝神智,瞥见抱着她的那个男孩子身上湿漉漉的,不停的叫她的名字,他脸上的液体不知道是泪还是雨水,咸咸的,味道真的不太好。

    那样久远的故事里,那咸涩的味道至今都还在她的味觉之中。甚至只是想起,她也总是觉得苦涩。

    言夏醒了,她才发觉自己躺在车的后座,从前排驾驶位的间隙里,她瞥见了林亦清的急切,慌张,她常常觉得如果没有一丝半点的血缘纽带的人之间是不会有人为他人的伤痛而伤身的时候,甚至有了那么一星半点儿的血缘关系的人,都未必会愿意去掺和。言夏常常这样以己度人,所以她时常是冷漠的,淡然的,不索取,不奢求,不施舍。

    其实,她耗尽其一生去爱有限的几个人,当着有限的几个人里,有人慢慢消失不见,她的爱也就随之消散;有人一去不返,销声匿迹,她的爱也就一直等待,等待有朝一日的消失殆尽。

    就在刚刚,从坐在她前排的人,林亦清的眼里,她得到了不一样的讯息,这讯息告诉她,他想要给予她一些晴天,给予她一些阳光,给予她一些,她自己从不随意给出的温情,在此之前,她也从从他那里得到过很多次这样的讯息,可今天的讯息不是林亦清给她的,而是她自己发现的。

    他在担心我,很担心,言夏如是想。

    车,停了下来。

    林亦清打开车门下来,绕到后座从车里抱出言夏。

    言夏透过眼帘感觉到了一路上天花板上照下来的白色灯光,人群的嘈杂声就像在她的耳边,甚至还有来自林亦清的轻声呢喃的安抚声,她醒着却不愿意睁开眼,她还没有想好怎么回复来自林亦清的讯息,她逃避太久了,该处理这项工作了。

    睡吧,睡醒了,一切都会有答案。

    2014年冬

    “言夏你知道吗?时琛被退学了!”一个女孩子跌跌撞撞的跑回教室,气喘吁吁的告诉言夏。

    言夏眼神呆滞了几秒,脸上起了一阵波澜,而后归于平静,继续低头做着手里的高考模拟题目,仿佛什么也没听到。那女孩子见言夏没什么反应也就自径离开了。

    那人走后没多久,言夏握着的笔尖不住的颤抖,她停下笔望向窗外,只见雪下的很大。

    她鬼使神差的走到窗边,打开一半,顾不上漏进来的阵阵寒风,鹅毛般大的一片落在她的手心,这点寒意竟也透彻心骨。

    同一时间,时琛在校门口停了下来,他回头望了望,他确定她不会来了。

    时琛回过头,继续走着。

    言夏那天受伤昏迷的情景他一直记得,病房前那些始作俑者没到场,却只有几个家长出面道歉,支付了医药费,学校一开始还大张旗鼓,说什么影响恶劣,要彻查,还给言夏一个公道。

    然而没过多久,言夏和他以及稍微了解一点这个事情的人都收到了一笔钱,那些家长们上下打点,托关系,学校那边居然也不了了之,言夏的父亲到学校严正声明了很多次要求学校彻查,拒绝了对方家长送来的所谓‘抚慰金’,更离谱的是,对方家长神通广大,竟以言夏的学业前途相逼,若是再追究下去就会给校方施压开除言夏的学籍,甚至把手伸到了言夏父亲所在的医院单位,局势僵持了很久,言父因此被安了‘莫须有’的罪名停职在家。

    最终,还是言夏低了头,言夏私下里约见了那几位家长,在他的陪同之下,言夏接受了对方的赔款,并表示不再追究,但要求对方不准再影响到她父亲一星半点,而且要求那几位‘同学’当面给她道歉。除此之外,她也要求对方家长出面,让医院方公开向她的父亲发布道歉声明并聘回,这事到此也就彻底结束了。

    那群施暴者的家里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用尽一切办法为自己的孩子遮掩罪行,学校里都知道除了打架斗殴的事,却只知道受伤的是言夏,施暴者的信息竟没有透露半分。做了这样的事情当然都是不敢声张,只能加紧管教赶紧把那些歪心思板正回来,不论是在家还是在学校都夹着尾巴做人,也就没再敢找言夏的麻烦,在学校从此也是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谁也不理会谁。

    这看似应该是最好的结局,但是时琛并不这样觉得,他知道言父也不这样觉得,只是碍于言夏的阻拦和言夏的未来考虑,他什么都不能做,但他时琛可以。

    在那群人对言夏下手的那一刻开始,在时琛的眼里,她们就是一群人渣,人渣是需要修理的,她们父母不来,那就他来,这件事没那么容易结束。

    他开始筹划,借着年级学生会干部的身份溜进学校教务处调取监控,存储到他事先准备好的u盘当中,回家以后又开始一帧一帧的截图,把那几个施暴者的照片都截了下来,学校监控的像素并不是很好,那天又下了雨,光线也并没有那么充足,时琛虽然有时也会花时间去钻研一些电脑技术,但这次截照片确实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凑齐了这一群人,他于是又发挥了自己的文学功底,撰写了一篇“反校园暴力檄文”并配上了每一个人的正面写真图,又选择了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黄金时间在校园论坛上发布。

    只是一个下午,全校师生共同阅览了这篇言辞激愤,文采粹然的文章,见识了学校领导的暗箱操作,这才真正了解了前几天校园霸凌事件的全过程,话题阅读量一夜爆满,后来甚至闹到了社交平台上,舆论势大是教育局甚至都被惊动了。

    自始至终他都瞒着言夏,言夏也不至于太迟钝,然而等到她发现端倪时候,已经闹得满城风雨了。而后,市教育局派专门巡查组到学校调查,时琛那时已经被学校停课一周在家,言夏清楚,再闹下去时琛只怕也会出事,这本就跟他没什么关系。

    之后的一天早上。

    “喂,言夏,你怎么给我打电话了?”

    “时琛,别再闹了,这件事已经翻篇了。”

    “言夏,你别管,我一定要为你讨回公道,这次是市教育局的人来调查的,再说了,这件事情本来不是你的错,你才是受害者不是吗?我们为什么要这么算了?”

    “时琛,我不需要你替我讨回公道,我也不需要这个公道,现在已经高三了,马上就要高考了,你能想想你的未来吗?别再幼稚了。”

    “我心里有数,总之,你如果要是来劝我的就算了吧,我不会就这么算了。”

    “时琛,你到底明不明白!这是我的事,不需要你来管!”

    嘟嘟嘟嘟---

    随即,言夏一怒之下挂断了电话,时琛也懊恼不已,什么叫做她的事,不用你管?言夏为什么这么生气?时琛不明所以。

    之后,时琛返校配合巡察组的调查,在学校整整一个星期,时琛不敢去找言夏,言夏也不来找他,到了家甚至没有一个电话,时琛知道,言夏这次是真的生他的气了,以前闹别扭最多一天怄气不理他,这次都一周了,还是这样,他到底哪里做错了?

    时琛可能并没有察觉,自从那件事情闹大以后,言夏每次去食堂吃饭就有人对她指指点点,凡她坐的地方,前后左右周围四张桌子都不会有人靠近,这些对于言夏来说或许不算什么,她本身就常常独来独往,也从不屑于别人议论她,但是自那以后,每次放学回家她家的客厅里总是坐着不同的人,或是来送礼,或是来说情,父亲在医院的工作也不得安宁,甚至院长都亲自下场到她家去做客,络绎不绝的“客人”确实严重打乱了言夏的生活。除此之外,方茴夏那些人又来找她了,本来这件事应该神不知鬼不觉的遮掩过去,然而现在事情总归是败露了,那些施暴者倒也没必要遮遮掩掩了,当中找言夏的茬好像更加合理了,也是奇怪,好像越是在这个年纪,恃强凌弱的那些人就更像是英雄一般的存在。

    这天,方茴夏带着两三个女生坐在言夏的右手边,特意隔了一张桌子,讲话声音却故意调大,生怕言夏听不到:“有些人就是敢做不敢当,自己出事了当缩头乌龟,却让别人替自己出头,可真是无事一身轻。”

    “是呀是呀,真是可怜时琛了,自己好好的学生会主席就这么没了,还被退了学。”

    “可不是嘛,离高考就一个月了,哎,真不知道怎么还会有人有这个心情安稳的坐在这里吃饭。”

    方茴夏又说:“要是我,我宁可自己被退学,怎么能连累别人。”

    “是呀,不过也算时琛倒霉,遇上这么一个扫把星,谁接近她谁倒霉。”

    “再怎么说时琛成绩也是我们年纪前十年呢,哎,真是可惜了,被某人拖累的学都没办法上,真是担心时琛高考的状态呀。”

    言夏闷不做声吃着自己的反饭,原本打算就这样无所谓她们这样罢了,不过是诋毁她两句也就算了,可今天却张口闭口都是时琛,言夏越吃越没胃口,端起餐盘就离开了。

    回教室的路上,言夏不断回想起那些人的话,她愈发心神不宁,困扰她很久的事情像是突然有了正确的答案,只是言夏不愿承认,不想承认。回教室的路今天格外的漫长,等走到教室门口的那一刻,她攥着衣角的倏尔放开了,或许她早就该这么做了。她眼角扫过半分阴霾,而后踏进了教室。

    从那以后,言夏常常会在吃过饭回来以后发现课桌上刚刚写过的业业不见了,文具盒会莫名其妙的失踪,水笔的笔尖会突然折断然后不能用等等诸如此类的恶作剧,然而,言夏明明知道这些事情都是谁做的,她却常常不吭声的独自承受这一切,她没有心思去浪费时间在这些无聊的人身上,高考在即,她不能分心,然而,时琛的事却一直萦绕在她心头,每个课间她总会出神几分钟,想起时琛现在的境地,为他担心,毕竟现在的学习进度越来越紧迫,她现在甚至就有些分身乏术,更何况是时琛呢?高考前的这段时间太重要了,必须要想办法让时琛停手,这件事并没有时琛的未来重要。

    尽管言夏怀着这样的心情打通了那个电话,可在听到时琛那样对自己不负责任的话的时候,她还是气昏了头,事后,言夏也很后悔说出那样的话,毕竟,归根结底,也都是因为她没能处理好自己的事情吧,却让时琛替她强出头,确实是她不够理智。可她要怎么解释?

    言夏找不到合适的契机,殊不知时琛那边也是一样,心急如焚,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时琛此时此刻也站在言夏家的门前,回想起以前的种种,他希望这次言夏也能像以前一样,原谅他,不要不理他。

    怀着这样忐忑的心情,他按响了门铃。

    门再一打开,另一个熟悉的面庞出现了。

    “时琛呀,来来,快进来。”言父还没等时琛开口就拉着他进屋。

    时琛以前就经常到言夏里去,和言夏一起写作业,所以言夏的家他门儿清,除此之外,他和言父混的相当熟。

    当然,本身言父就只有言夏这一个女儿,如果不是言夏的母亲去世的早,他其实都想再要个孩子,这样言夏就也有个兄弟姐妹什么的,以后就算他走了,言夏在这世界上也不至于孤零零的一个人,多少也有个照应,然而,自从言母去世以后,言父也没有再娶的念头,一则是生怕怠慢了言夏;二则是言母他始终都放不下,这辈子最爱的人不在了,就好像那颗心也随之而去了,自那以后他最爱的就只有他的宝贝女儿,言夏,盼着她健康长大,快快乐乐的陪她走一段人生。

    女儿性格孤僻他是了解的,但有一天,应该是言夏上初中的时候,她放学回家,带回来了一个小男孩,那时候时琛还没言夏高,身形还比较单薄,唯一的印象是这孩子长得白白净净的,一见他就亲热的叫叔叔,还告诉他“我叫时琛,是言夏的好朋友。”像个小跟班一样成天跟着言夏的屁股后面,这孩子开朗多了,长得好看嘴还甜,确实很讨大人喜欢,言父更是喜欢的不得了,要不是人家家里齐整,自己就真的要认时琛当干儿子了。

    与此同时,这段时间以来,言父其实早就发现了言夏的情绪就有些不对,但是言夏却不愿意向他透露,而这段时间放假时间,原本成天往他家跑的时琛却不怎么出现了,言父猜测是他们之间闹矛盾了,之前言夏出事的时候,时琛那小子跑前跑后的照顾探望,他看出来两个孩子之间不太一般,言父本来也是个开明的家长,两个孩子的事他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影响成绩,不越界,他是不会在明面上反对,而且,时琛那孩子也不错,长得一表人才,成绩也不错,还跟他女儿挺般配,关键是他家也在宛城,离得也没多远,以后见女儿那叫一个方便。于是,在言夏不知情的情况下,她的亲生父亲就已经为她规划好结婚以后的事情了。

    继续刚刚,时琛没来之前,言夏已经好几天不跟他好好说话了,他绞尽脑汁,想要去旁敲侧击的打听,学校里老师的电话也背着言夏偷偷打过了,但也没得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他焦头烂额的时候,时琛大救星就来了,他能不高兴吗。

    时琛被言父的过度热情吓了一跳,虽然言父时常这样热情,小时候还好,但是这个年纪的孩子多少还只有点腼腆,顺着言父,时琛进了房门。

    言父刚想向时琛打听言夏最近是怎么了,好巧不巧,言夏就从她房间出来了。

    “谁来了?”言夏打开房间的门,一出来就看到了一身寒气,畏畏缩缩站在她家客厅的时琛。

    “你怎么来了?”言夏有些意外。

    “言,言夏,我是来道歉的,你别生我气了行吗?”时琛低着头,整个人扭扭捏捏的站着,眼睛时不时地瞟着言夏,观察言夏的反应。

    哐当一声,门关上了,而这次,言夏就站在耳房的过道里,看着进屋的两个人。

    言夏一言不发的盯着言父,潜台词,示意言父回避一下。

    言父一愣,心想,完了完了,我什么还没问到,线人就直接被

    截胡了,或许应该再补救一下。

    “咳咳,言夏,你别光站着,去厨房给小琛洗点水果拿出来。”

    言夏没动,又看了看言父。

    时琛也不敢动。

    “言言呀,你还站着干嘛,不听爸爸的话了吗?快去呀。”

    言夏依旧没动。

    时琛还是不敢动。

    哈哈哈,言父笑着遮掩尴尬的气氛。“那什么,叔叔还有事,我去客厅坐着,你们好好聊。”

    言父蹑手蹑脚试探性地走到客厅的沙发旁边,刚刚端庄的坐下去,一抬头,只见言夏的两束死亡视线仿佛钉在了他身上,言父弹着跳了起来,尴尬的挠了挠后脑勺,也不知道是在跟谁解释道:“那什么,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点工作要处理,我就先回房间了,你们慢慢聊哈,有什么事情就叫我,哈哈哈。”

    言父边走边抱怨“太不给面子了,好歹时琛那臭小子还在。”

    言父一溜烟儿就钻进了房间,关上门之后,又小心翼翼的开了条缝,探出半颗头,刺探敌情。

    看见言父露出来的半颗脑袋,时琛捂着脸,偷偷的憋笑。

    正巧言夏回过头成功的看到了试图想要偷听的言父的那半颗脑袋。

    “哈哈哈哈哈,你们聊,你们聊。”

    言父骂骂咧咧的缩回自己的房间,轻轻的关上房门,女儿奴很是会照顾言夏的情绪,然而,女儿看不到的地方,嘿嘿嘿,他是不小心听到的,不能怪谁偷听,他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了听诊器,恐怕听诊器也没想到自己还能被这么用,言父轻轻的把探头放在房门上。

    客厅里一片静寂,而后。

    时琛:“言夏,你还生我气吗?”

    言夏沉默不语。

    时琛继续说:“言夏,我知道,我不该一时冲动打架,但你知道这件事根本就不可能就这么过去了,她们对你做的事,根本就不可能原谅,你选择息事宁人,接受她们的那群不分青红皂白的家长的虚伪的道歉,那是你的选择,可我不能,这件事,我不后悔,但是言夏,你能别不理我吗?”

    言夏还是没讲话。

    “言夏,你不用担心我,我可以转到南宁二高继续读书,在哪里都一样,你相信我,即使没在实验那个恶心的学校,我也能好好学习考大学,我也能考上m大,我们说好了的,一起去m大不是吗?所以言夏,能别再生我的气了吗?”

    时琛一时间也有些不知所措,以前这个时候,言夏应该就会被他蹩脚的装可怜逗笑,但是他知道这次不能再嬉皮笑脸了,擅自做出那样的决定让言夏对他很失望。

    “对不起。”言夏终于开口了,声音有一丝丝的沙哑。

    听到这样的声音,时琛感觉有点难受,他只期盼着接下来言夏好好的骂他一顿,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向他道歉。

    “我那天的话,很过分。”言夏突然哽咽了起来。

    时琛一时无措,他更加难过了,他,他居然把言夏惹哭了。

    “言夏,言夏你别哭,我,我。”

    “时琛,你,你以后别再来找我,就当,就当我们不认识。”言夏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听到这句话,时琛整个人石化在原地,震惊地看着言夏,他不敢相信,言夏居然对他说出“绝交”这样的话。他瞪大的瞳孔看着言夏,见她好像有什么动作。

    结果下一秒,言夏走到门口,打开房门,走廊里的寒风把门吹的呼呼作响。

    言夏站在门口,说“你走吧。”

    说罢,言夏别开脸,不再看时琛一眼。

    在房间里的言父一听门外哐哐咚咚的,还以为两个人打起来了,他倒是不担心言夏怎么样,只怕他的宝贝女儿把时琛打出个好歹来,时琛那小跟班似的跟着言夏,肯定是不敢还手的,指不定被言夏怎么欺负呢,一想到这里,得言父立马从房间里冲了出来。

    “言夏,你在说什么呀,别开玩笑。”时琛傻傻的笑了笑,依然不敢相信言夏的话。

    言父一冲出来,只见言夏抵着屋门脸朝着屋外,时琛傻了一样的站在一边,一看就是言夏在赶人,时琛在犹豫要不要走。

    果然,言夏这孩子,越来越不听话了。

    “你你你你你,你给我过来!”言父气的手抖,指着两人喊道。

    时琛乍一听还以为言父在赶他走,傻傻呼呼的往外走,准确来说,他是有点想要逃跑。

    言父才反应过来,赶紧跑上前去将时琛拉了回来。

    “言言,你怎么回事,怎么越,越来越不讲道理了”言父正欲与言夏理论,结果看着言夏转过头来,满脸泪痕,忧伤的眼神看着着自己,他那燃起的为正义而战的熊熊烈火噗的一下就被扑灭了,言夏长这么大,没几次这样脆弱的时候,言父一下子态度就软化了下来,心疼女儿,什么干儿子,时琛就抛掷脑后了。

    先走过去把自己的宝贝女儿带到屋里安顿好坐下来,再走到门口,吹胡子瞪眉毛说道:“臭小子,给我过来,你怎么的欺负我家言言了。”说着也把时琛拉进客厅,站在言夏的左手边。

    “言夏,爸爸向来都是支持你做任何事情的,永远站在你的一边,但是今天你到底怎么了?这段时间,你情绪很不稳定,爸爸都看到了,但是这不是你随便迁怒给其他人的理由,爸爸是你的亲人,你这样做或许对我来说不会有什么实质性的影响,但是时琛他是你的朋友,你该怎么对待你的朋友,该用什么态度,我想你应该知道的,爸爸把你养到这么大,结果我的女儿以这样的态度对待其他人,这样爸爸不会觉得很痛心吗?这十多年的教导都是无用功吗?”

    “言言,有什么事情是沟通不能解决的呢?跟爸爸说说,我们一起解决好不好?一切都有爸爸在。”

    这个时候言夏和时琛各自藏着心事,确实不是个解开误会的最佳时机,言父仿佛也发现了,平时十分健谈的时琛今天竟然也像失了魂一样,默默无语地在一旁站着。天色也越来越晚了,时琛也确实不易久留,于是,言父此时提出了先送时琛回家的建议,言夏没有反应,反倒是时琛点了点头,于是两人就离开了。

    言父离开的时候还特意叮嘱言夏,说他不带钥匙了,等回来的时候记得给他开门。言夏这时才有了反应,点头示意她听到了。

    仿佛今晚的闹剧就该这样结束了。

    言夏一直坐在客厅,等着言父回来开门,只是这时客厅时钟的指针已经指向“10”这个数字了,言父还是没有回来,不应该呀,时琛家距离她家的车程也不至于有这么久,她有点担心言父,正想要打个电话问问,结果家里的电话却先响了起来。

    言夏以为是父亲打来的,于是连忙上前去接。

    “喂,喂,你好,请问你是言远山的家属吗?我们这里是南宁市第一人民医院,您的家属发生了严重的车祸,请您赶快来医院一趟吧。”

    言夏紧紧的抓着电话线,生怕听错了一个字,怎么会,怎么会呢?

    她愣着缓了好几秒钟,才逐渐从这噩耗中回神,她连忙回复道:“好,好,我,我马上就到。”

    这场梦无休无止,混沌之中她甚至目睹了那场惨痛的现场。

    巨大的声响发出以后,她紧紧只是转了头,仅仅一眼。

    斑马线的十字路口,一辆货车疾驰而过,撞破了她的眼帘,天气还是很冷,昨天下的雪到现在都没有融化,在地上铺上了一层白色,于是血将其灼烧出不少坑洞,温热的红色,到处都是红色,触目惊心的红色,沾染了她的瞳孔。

    发生了什么?

    那一瞬间,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她想不到发生了什么,可这世上又有什么是可以预见的呢?意外突如其来的袭击了她的心脏,这重重的一击,她疼了好多年。

    银白色的小轿车严重变形,面目全非。

    倒在血泊里的那两个人,有她唯一的亲人,有她在这样的年纪里怦然心动的人。她下意识想冲过去,奈何双腿像凝固了一般,动弹不得。这种无力感,她好像抓不住一切,失声的尖叫着,都错了,不该这样。言夏她失去了这一生中最重要的一个人,永远的失去他了。

    她膝盖一软,失神的跌坐在地上,过去那么多年了,每每这一幕被她想起,那种撕心裂肺,牵联着呼吸的痛与此伴生。

    言夏记得那天,言远山和时琛被双双送进医院,言父的伤势过重被送入手术室抢救,然而很遗憾,因伤势过重,失血过多,言父撒手人寰。

    后来才知道,时琛当时被言父紧紧护在怀里,伤势虽重但不致命,进入医院不久院方就通知了他的家属。

    她还是见过时琛一面的,只是没过多久,时琛就被家人接走了,她当时满脑子都是她父亲,确实也无暇顾及时琛,只是听到他平安就好了。却不知道,病床上血淋淋的那一面以后,时琛从此在她的世界里,销声匿迹。

    警方开据责任认定书时,是因为货车司机疲劳驾驶,没有注意道路交通信号信息,闯了红灯,而此时货车正处于下坡阶段,言父驾车刚好绿灯正常行驶,天黑,路况不明显,就这样,银白色小轿车被拦腰撞过去,被远光灯吸引的言父及时反应,冲上前将副驾驶位上的时琛死死护在怀里,替他承受了几乎全部的冲击,医院的伤情鉴定中也写道言父所有内脏都受到了不同程度严重损伤,几乎没有任何生还的可能,人还没送到医院其实就已经失去生命迹象了。医院还是以病危的消息通知家属。

    与此同时,货车司机也抢救无效死亡了。

    一场车祸,三个家庭的悲剧。

    那天抢救室的走廊上,哭声传遍了整个楼层,无力感,哀痛感,无声的祷告,都在期盼着,或许还会有明天。

    言远山刚刚火化下葬不久,方茴夏她们那些人的一众家长携校方自发为言夏捐款慰问,也不知道是谁的家长惊动了媒体,几个地方台的记者也冲上家门,把言夏的家门围得水泄不通。

    一大早言夏就透过家门的猫眼看见了门外嘈杂的一片,言夏的班主任也打来电话,说他们带着那几位家长到了她家,想要见见言夏,希望言夏开一下门,言夏听她把话讲完之后就挂断了电话。

    与之相反,言夏把房门反锁,不理会外面发出的任何声音,直到门外归于静寂。

    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抱着言远山遗像蜷缩在床边,从小到大,她就只有他父亲一个亲人。

    小时候她看着别的小朋友都有爸爸妈妈两个人,她曾问言远山,为什么她没有妈妈呢?

    言远山告诉她,妈妈去了很远的地方,她长大了以后才明白,她妈妈在生下她以后就病逝了,准确来说,是因为生她难产才去世的。家里到处都有妈妈的照片,言远山也常常会给言夏讲他和妈妈故事,言夏很小的时候就知道妈妈的样子,妈妈的性格,妈妈也很爱她,她和其他小朋友一样,她也有一个很爱她的妈妈。到后来,言夏懂事了以后,言夏可以说是相当坦然的接受了妈妈不在的事实。然而,言远山一直没有再娶,言夏也清楚,她爸爸从来都没放下她妈妈,她有时候会有种错觉,是她掠夺了他的爱人的生命,可是言远山总让她觉得,她是她妈妈生命的延续,他同样也深深的爱着他的女儿,不比他的爱人少。

    她还记得,小时候她也问言远山,为什么其他小朋友有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她却从来没见过呢?

    言远山这时候拿出了一张照片,上面整整齐齐的有一家三口,他解释道,一个笑得很慈祥的人是她的奶奶,坐在她旁边看起来有点严肃的是她的爷爷,爷爷奶奶在言夏还没出生的时候就一起去了很远的地方,他们都很爱言夏的,只是换了一个地方偷偷的保护言夏。至于外公外婆,言远山微微一笑,没有再说些什么。

    她回想起车祸那天晚上的境况,明明当时有很多办法解决问题,她却偏偏选择任性而为,她深切的了解言父对她的无限娇纵,她理所当然的接受,却不曾馈赠,上天帮她做了这个决定,她再也没有机会了。言远山,她父亲;夏静姝,她母亲,居然都是她害死的,言夏自嘲的笑了笑,为什么总是要给爱的人带来痛苦呢?

    这世上当真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不会有人爱她了,因为爱她的,她爱的,都被她一个一个的害死了。

    她仿佛漂浮在半空,身下漆黑一片,仿佛又无数只黑色的触手朝向她,将她拖入无尽的深渊。

    “言夏,言夏醒醒,言夏。”林亦清关切的叫着言夏,她似乎是做噩梦了。

    “不!不要!”言夏一瞬间清醒过来。她的瞳孔失焦又恢复,眼角温热的泪水淌了出来。

    林亦清紧紧的抱住言夏,抚摸着她的背,嘴里不住的说:“言夏,好了好了,没事了,都是梦,那都是梦,别怕,我在的,别怕。”

    言夏也紧紧的抱着林亦清,就好想抱住了她最不愿失去的那个人,可言夏却也是清醒的,她知道,那个人永远不会回来了,永远离他而去了,永远。

    多年来,紧绷着的那根弦终于断了,她筑起层层壁垒,只为把自己围起来,谁都走不进来,她也逃不出去,这是一生的沉疴,一生的旧疾,伤疤,她终其一生要为此而忏悔。太多年了,她把自己关起来太多年了,而今,她也撑不住了,她放下了所有的顾及,她只想还是那个肆无忌惮的孩子。她伏在林亦清的肩上,泣不成声。

    言夏久违的主动开口“亦清,别离开我,求求你,别离开我。”

    林亦清有些慌乱,他从没见过这样的言夏,这样脆弱,这样感伤,这样依赖他,即使一年前言夏答应他在一起,但是他还是知道的,言夏从未对他敞开过心扉,他从未触碰到言夏心中的那片柔软,而现在,言夏却主动提起了她的父亲,或许,他等待已久的,终于要等到了。

    待言夏情绪稍加稳定,林亦清抱着她。

    “言夏,我在,别难过。”

    “亦清,爸爸他不在了,很久之前就不在了,他,他不在了。”言夏哭到抽搐,但还是对林亦清讲出来这些年来她永远不愿意面对的事,她的父亲,去世了。

    “我知道了,言夏不哭了,我们不哭了好不好。”言夏哭的轰轰烈烈,林亦清隐隐心疼,言夏此刻就像个没人要的小孩子,他默默的想着,言伯父,您放心把他交给我吧,我会好好爱她的。

    不知道哭了多久,言夏也慢慢的睡了过去,呼吸很深,总算没有想刚才那样浅眠,气色不定。

    看着言夏像小孩子一样抱着他的胳膊的睡姿,林亦清突然想到,要是明天言夏清醒过来,不知道还会不会有这样可爱的样子,他并不是不喜欢言夏一直以来的冷静沉稳,相反,言夏最初的冷淡,好像不被任何情感所羁绊,仿佛是遗世独立的存在,这恰恰是言夏吸引到他的点。然而,他好像到今天才真真切切的认识到,藏在她内心深处真实的言夏。

    病房里,微弱的灯光之下两个相互依偎的身影被窗外漏进来的月光拉得很长很长。

    透过门上的玻璃窗口,门外的韩黎川窥探了这一幕,从得到消息到这里开始,他都一直待在病房外没有勇气打开那扇门。这时,他转身靠在病房外的墙上,点燃了一根烟,抽了起来。

    门里门外的人,思绪飘飞,都在不断的追溯以往,想要找到一些被遗忘了很久的片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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