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仙人果
阎罗殿。烛火通明。
黑无常白无常跪在殿上，身子伏得低低的，一动不动。小宝跪在黑无常和白无常中间，学着黑无常白无常也把身子伏得低低的。小书生和两个殿门侍卫跪在黑无常白无常和小宝的身后。
整个大殿安安静静的，静得能听到烛火跳跃的声音。
小宝斜眼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已经跪得有点不耐烦了，悄悄伸手摸摸袖筒里自己的青蛙。
阎罗王一脸愠怒地坐在王椅上，望着跪倒的众人，一言不发。良久，阎罗王脸上的愠怒变成了失落。
阎罗王终于挪动了一下身子，闭上眼睛，又睁开，叹息道：“罗刹在这里关押了几万年，竟然就这样逃了。”阎罗王说完，哼哼冷笑了一声，充满无奈。
黑无常抬起头道：“大王，这孩子闯下大祸，是臣管教无方。臣将竭尽全力把罗刹抓回来。”
阎罗王道：“这娃娃本就不是我地府之人，黑白二使，你们把他送走吧。”
黑无常身子一颤，正要说话。阎罗王冲他摆手，含着一丝怒气道：“不要说了！”黑无常低低地伏下了头，额头轻轻碰在地面上。白无常微微起身抬头想说话，却看见阎罗王已经起身站起来转身要走，白无常合上了半张的嘴，也低低地伏下了头。
阎罗王向殿后走去，又停下脚步，转回身说道：“罗刹现在已不是几万年前的那个恶鬼了，黑白二使，你们要小心。”
无常府。
“大师父、二师父，你们要把我送走吗？”小宝躲在小书生身后，露出半个身子，看着黑白无常问道。
黑无常坐在桌边，抬头看小宝，一脸愁容，没有说话。他知道，老阎王让把小宝送走已经算是留了情面了。
白无常站在一边，试探着问：“黑哥，能不能再想想别的办法？”
小书生也插言道：“对啊，想想别的办法吧。”
黑无常站起来，一身无力的样子，走到小宝身边，蹲下身子，面对着小宝，缓缓道：“小宝，大师父和二师父给你找一个好的去处……”
小宝看着黑无常，扑簌簌流下泪来，哭道：“大师父不要我了吗？”
黑无常把小宝搂在怀里，不知该说什么好。
白无常背过身去，一拳砸在桌子上，狠狠叹了口气。
十年来，黑无常白无常和小宝是师徒，更情同父子。小宝不知父不知母，但知道最疼自己的是大师父和二师父。
黑无常抹掉小宝脸上的眼泪，道：“你不在这儿了，照样可以见到大师父二师父，大师父二师父神通广大，哪儿都去得了。”
小宝抬手擦擦眼睛，哽咽一声，说：“那我要去哪儿？”
黑无常笑笑，道：“是个好地方。”
白无常转过身，皱眉道：“要把小宝送到哪儿？”
黑无常看着白无常，道：“幽魂谷。”
白无常道：“野仙那儿？可是小宝没有真身……”
黑无常道：“那我们就先去趟青华山舞薇洞。”
“仙人果？”小书生道。
黑无常看着小书生，道：“你知道仙人果？”
小书生道：“略知一二。”
黑无常笑道：“到底是读书人。”
白无常皱眉道：“舞薇洞主针岩可是个小气的人。”
黑无常道：“仙人果能让小宝在人间重得真身，我们必须去一趟。”
白无常道：“去是要去，可针岩会把仙人果给我们吗？”
黑无常道：“怎么说我们也算个小神，跟他好言相商，不怕他不给。”
白无常道：“那我们什么时候走？”
黑无常看看小宝，道：“事不宜迟，我们明天就出发。”
黑无常心里还装着罗刹的事，安顿好小宝，他才能全心去抓罗刹。
白无常道：“让小宝跟孟妹子去道个别吧。”
小书生道：“我和小宝一块去吧。”小书生说着拉了小宝出屋去了。
黑无常站起身慨叹道：“这些年孟妹子在小宝身上废了不少心。”
白无常道：“是啊，小宝能念书识字都是孟妹子的功劳。说起来惭愧，我们这两个师父可什么也没教过小宝。”
黑无常也暗暗叹息，心道：若是之前能教小宝一些简单的法术也好。
白无常想到罗刹的事，不禁抱怨道：“那无间殿几千年没人看守了，荒在那里，又不加封印，这事情也不能全怪在小宝身上。”
黑无常无奈地笑笑说：“小宝倒是做了件大事，专门为关押罗刹而建的无间殿，几万年了，一朝就让小宝给拆了。”
白无常哈哈一笑，道：“说的也是。”
奈何桥。孟婆的屋子里。
小宝和小书生嘻嘻哈哈地抢桌上竹篮里的水果。
孟婆看着，哭笑不得，低声叹息道：“娃娃就是娃娃，闯了多大的祸都不知道。”
孟婆拿了自己的梳子走到小宝身边，把小宝按到桌边凳子上，给小宝梳理起有些乱的红发来。
小书生坐在桌子对面，看着孟婆俊俏的脸，发起愣来。孟婆抬头看了小书生一眼，小书生赶紧低了头啃起手里的苹果来。
“孟姐……孟姑姑，我以后还能看见你吗？”小宝问，差点把孟婆叫成了“姐姐”。
孟婆沉吟一下，道：“我也不知道。”
小宝放下手里的梨子，低头不说话了。
第二天。无常府。
小宝换上了孟婆送来的一身黑色的新衣服，煞是好看。
小书生从外面跑进来，气喘吁吁。
“跑这么快干嘛？”孟婆道。
“来送送这小子，我以为来晚了呢。”小书生说。
“你还够朋友。”小宝笑道。
小书生喘匀了气，走到小宝跟前，道：“那是。”小书生说着攥起拳头在小宝胸口轻轻打了一下。小宝的胸口发出“咕呱”一声。
小宝赶紧从怀里掏出自己的青蛙。
小书生道：“你还带着他？！”
黑无常道：“这是地府之物，到了人间可就活不成了，把它留下吧。”
小宝看看小书生，把青蛙递到小书生跟前，道：“你帮我养着吧。”
小书生猛地把两手背到身后，道：“我不要。”又缓缓把手拿回来，接过青蛙，不情愿地道：“好吧，我给你养着。”
“你可不能把它烤了！”小宝严肃地说。
青华山。皓月当空。人间正值盛夏，微风习习，野虫在杂草间不住鸣着。
黑无常白无常和小宝在山路上缓缓而行。
黑无常道：“前面就到舞薇洞了，我们半夜打扰，说话可要客气些。”
白无常道：“知道。”
不多时，三人就到了舞薇洞前。朦胧的月光中，洞门紧闭，微微摇曳的树影映在洞门上。
黑无常轻脚上前，走到洞门口，抬手敲打了两下石门。石门发出沉闷的响声。洞里没有回应。黑无常又敲了两下石门。洞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接着一个孩童的声音在里面问道：“是谁？”
黑无常趴在门缝，说道：“仙童，请通报你师父，就说地府赏善罚恶使前来拜见。”
仙童在里面道：“好，那请稍等一会儿吧。”
黑无常忙道：“劳驾！劳驾！”
良久，石门发着沉闷的吼声打开了，走出一个黑发黑须的道士模样的人来，身旁跟着两个小童子。
黑无常白无常上前对那人拱手尊道：“针岩大仙！”
针岩只“嗯”了一声，并不回礼。白无常心里先有了几分不快。
针岩道：“我与二位素无往来，不知半夜到我处有什么事吗？”
黑无常叫过小宝，满面堆笑地说明来意。白无常在一旁看着针岩一副高傲神气，只顾咬牙。
听完黑无常的诉说，针岩却绷了脸，道：“若是为我仙人果而来，那就请回吧。”针岩说完，转身就往洞里走。
白无常上前去追针岩，黑无常一把拉住白无常，上前道：“针岩大仙！我有宝相赠！”
针岩停住脚，转回身来。黑无常上前，从怀里掏出装仙丹的小黑瓷瓶，双手递到针岩面前。
针岩看着小黑瓷瓶，道：“这是何物？”
黑无常道：“这是太上老君所炼仙丹，瓶内共有七颗。”
针岩接过小黑瓷瓶，打开盖子，轻轻往手心里倒了一颗。月光下，仙丹发出血红色的光来。针岩把那颗仙丹装回瓶里，盖好瓶盖，把瓷瓶放进自己的袖子里，道：“我的仙人果乃是天地灵气所孕育出的宝物，吃一颗魂魄能复真身，还能得五百年的寿命，今天不妨破例就送你一颗。”
白无常心里暗骂：“真是个老王八蛋，得了便宜卖乖！”
黑无常拱手道：“那就谢谢针岩大仙了。”
针岩吩咐身旁的童子道：“把洞里点起灯来。”
两个童子口中称诺转身进了洞里，片刻，洞内灯火通明，一片光亮。黑白无常带着小宝跟在针岩身后进到舞薇洞里。
针岩道：“二位在此等候片刻，我去取仙人果来。”
白无常上前道：“素闻仙人果树乃世间神物，大仙不能赏光让我们看一眼吗？”
针岩沉吟片刻，道：“也好，那跟我来吧。”
黑白无常和小宝又跟着针岩穿洞中之洞，走了良久，才到了一个较为开阔四面峭壁围成之地，一棵亮晶晶的仙树映入眼帘，仙树之上，坠满金灿灿的仙人果。
黑无常道：“果然好树，果然好树。”
白无常跨步往仙树走去。仙树后悠悠走出一只兽来。那兽狮子大小，一身金色的长毛，头上生着一根红色的犄角，眼露凶光，一口獠牙。白无常停住了脚步，看着那兽。
小宝心里道：“这畜生倒是和我长得有点像。”
针岩道：“这是护树的仙兽，名唤金毛吼，这兽不认生人，二位在这里等着吧，我去摘仙人果来。”
黑无常道：“有劳大仙。”
针岩走到仙树前，喝退金毛吼，在一个低垂的树枝上小心摘下一颗仙人果，返身回来，把仙人果递给黑无常。黑无常双手接住仙人果，口中连连称谢。白无常上前，看着黑无常手里的仙人果，圆枣般大小，只是金灿灿的色彩让人诧异。
黑无常叫过小宝，把仙人果递到小宝嘴边，道：“吃了它。”
小宝张嘴接了仙人果，咯吱咯吱嚼了两口便咽下肚里。顷刻间，小宝浑身散出金光，虚晃晃的魂魄却变得实了，金光散去，小宝便拥有了一副真身。
黑白无常喜不自胜，拱手对针岩连连道谢。这声道谢，白无常倒是真心实意。
离了舞薇洞，黑无常白无常和小宝行在青华山山路上。
白无常说那么好的仙树那么好的神兽落在针岩手里有点糟蹋了。黑无常却笑道：“针岩是个小气鬼，却合适护着那仙树，比那金毛吼可好使的多。”白无常听完黑无常的话，也笑道：“是啊是啊，要是没有针岩，仙人果恐怕早就不在了。”
小宝忽然抬头问道：“大师父二师父，我现在不是鬼了，是什么？”
黑无常呵呵一笑，皱眉逗小宝道：“你现在大概算个小仙了，吃过老君的仙丹，现在又吃了仙人果，你说你算不算个小仙？”
白无常笑道：“是人是妖还是仙，小宝，你小子可不简单。”
小宝皱着眉头，半明白半不明白两位师父的话，自己也搞不清楚自己是个什么了。
黑无常摸着小宝的脑袋，道：“别想这问题了，记着你是小宝就行了。”
小宝对黑无常点点头，笑道：“对，我是小宝！小宝还有两个师父！”
白无常笑道：“好小子，还没忘了有两个师父！”
三个人有说有笑地往幽魂谷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