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相遇
亚瑟从楼上的办公室走下来时，已经是午夜时分。
夜色凉如水，街上不见一个行人，唯有两排路灯守在街边。
默默点上一支烟，亚瑟在弥散的烟雾中走出了检察院的大门。
“你还真是忙得很呢，亚瑟检察长。”
稍稍侧过眼去，亚瑟发现是一个看起来四十来岁、两鬓斑白的男人倚着路灯向自己搭话。
那人不修边幅，衣物款式颇为老旧，发型和胡茬也久未打理，简直就像居无定所的流浪汉一般。
缭绕的香烟烟雾中亚瑟微微皱起眉头，他以前从未见过此人，却又意外地感觉这人有点眼熟。
“阁下是？”
“康斯坦丁，伊森·康斯坦丁。”
从来没有听过的名字，亚瑟眉头皱的更紧了。夜深了，亚瑟的目光也有些许迷离，他心中惦记着明天清晨的那趟航班，目光并未落在康斯坦丁身上。
“那么，康斯坦丁先生，你等着我肯定是有要事吧？”
康斯坦丁咧嘴一笑，“有要事的应该是检察长你才对。”
“听我一句劝，二十一区不是什么好去处。”
亚瑟惊讶地将目光收回，却正对上了康斯坦丁的双眼，那眼中闪着绝不会是一介流浪汉该有的光芒。
此时，距离亚瑟的请假申请通过和航班预订成功刚刚过去半个小时，将要暂时离开十三区的事儿他更是没和任何人提起过。
亚瑟的脸色当即就冷了不少。
“你是从哪里……”
话还没说完，亚瑟就觉得皮肤一阵刺痛，喉中没说完的话也是戛然而止。
这种刺痛感，是灵能者窥视思维的征兆，两个灵能者差距越小，刺痛感就越是强烈。
这个康斯坦丁，在灵能者的道路上已经走过数倍于自己的路程。亚瑟瞬间下了判断。
“原来如此。”
亚瑟眼中闪过淡银色的光芒，霎时间一道银色月牙从侧面闪电般斩向康斯坦丁。
这次攻击极快，银色月牙顷刻间就逼近到康斯坦丁身前。
不见康斯坦丁有何动作，那道银色月牙却像是撞击到了什么强度极高的硬物一般自行碎裂开来。
“……哦？”康斯坦丁饶有兴致地看着破裂月牙在身前屏障上留下的白痕，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那道银色月牙在碎裂后并没有消失，反而持续暴涨，继而化作三滩半透明的液体。这液体似乎具有灵性，甫一落地便各自迅速化作了座狼模样，朝康斯坦丁紧逼而来。
再看亚瑟那边，不知何时一条水桶粗细的半透明巨蟒已然将其牢牢护住，一对蛇眼盯住康斯坦丁，不断吞吐着蛇信，仿佛活物一般。亚瑟身边的地面和路灯柱上，则是结起了大范围的白霜。
阴泉，这是亚瑟对自己灵能的称呼，它能唤起某种极寒的未知液体，这种液体在亚瑟的驱使下可以化形成各种活物，更可怕的是，极寒液体有着自己的意志，无须亚瑟分心操控，也能自行击溃敌人。
这是三十多年来，亚瑟第一次动用自己的灵能，也是觉醒以来第二次使用这份力量。
即便占据上风，亚瑟眼里也没有得意，他很清楚，这样的“优势”崩塌起来会如何简单。
“各种角度来说，都是非常可怕的能力啊。”果不其然，康斯坦丁也没有慌张的意思，恰恰相反，他刚刚掌握了胜机。
“不过嘛……倒也并非毫无破绽。”
康斯坦丁轻捻指尖，一个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响指，阴泉便被破解。
“唔！”
狼群和巨蟒重新化作液体没入地表，亚瑟后退半步捂住口鼻，指缝间却还在淌出丝丝鲜血。
亚瑟的灵能阴泉，并非是直接召唤极寒液体，而是展开某种不可见的界限，依靠这界限，极寒液体才能存在和化形。
就连亚瑟自己都不知道，除了主动回收还有其他能影响界限的东西，而这个康斯坦丁明明也是第一次见到阴泉，却能直接将界限破坏，使得极寒液体无法存在，高下立判、无需多言。
虽然不怎么了解灵能，亚瑟还是隐隐猜到了康斯坦丁的能力。
“这是在紧张什么呢？咱的差距你也看到了，而你却还好好活着，这能说明什么呢、亚瑟检察长？”
这会儿，康斯坦丁已经走到了亚瑟身边，重重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哼……”亚瑟甩开了康斯坦丁的手、顺带把掌中血液甩掉，“我可没听说过，十三区有你康斯坦丁这么个高手在啊。”
康斯坦丁的目光移向亚瑟身后，“方便的话，还是放下你那不知所谓的戒备心吧。”
“嘁。”亚瑟不得不彻底解除了阴泉界限，藏在身后的一把极寒液体构成的匕首也随之散去。
“你到底想干什么？”
“一开始就说过了吧，咱只是想劝你别去二十一区罢了。”
对此，亚瑟很是不屑地撇了撇嘴。
“欲盖弥彰。”
“我没打算隐瞒什么。”康斯坦丁摇了摇头，“反正你也觉察到了，隐瞒没有意义，二十一区的确有你所想的东西。”
“既然如此，那我作为检察长，就有去把一切查清的义务。”亚瑟沉着脸道。
“我还是那句话：你最好别去。”
“理由呢？”
康斯坦丁从头到脚将亚瑟重新打量了一遍，又颇为悲悯地再次摇了摇头。
“因为我太了解你了，太了解以你的性格和过去，到二十一区会办出什么事来。”
“你说你了解我？”亚瑟的脸色更加阴沉了，完全没有了一点检察长的风范。
“至少，比你本人更加了解。”康斯坦丁点头道。
这实在是句很嘲讽的话，连亚瑟都忍不了了，直接是冲上前揪住了康斯坦丁衣领、狠狠给了他一拳。
“如果你所言非虚，那更没有理由阻止我、去审判那些罪人！”
康斯坦丁没有对亚瑟的冲动表示什么，只是抬起手掌、轻描淡写地挡下了亚瑟全力以赴的一拳。
莽撞过一瞬间后，亚瑟退开几步，恢复了些许冷静。
“多么自信呐，年轻真好。”在仰头短暂感叹两句后，康斯坦丁的目光重新落到亚瑟身上。
“只是，亚瑟·威尔士，你有没有考虑过，如果审判以失败告终，你和你的人生会变得如何？”
“没有那种可能！”亚瑟斩钉截铁地道。
“哈！”康斯坦丁干笑一声，“你的自信哪来的？”
“因为正义，正义是不会失败的。”
“正义，好一个冠冕堂皇的词啊。”康斯坦丁嗤之以鼻，“这玩意的确让人心驰神往，可却并非战无不胜。”
“正义，绝不是没有天敌的，它可能迟到，也并非不可能缺席，甚至可以被杀死，死的是那般直白了当，让人根本想不到它还能复活。”
这番话下来，亚瑟明白了，眼前的这个“唾弃”正义的家伙，也是个有故事的人。
“咱退一万步说，你丫把个人恩怨带入其中，不觉得有辱正义这个词吗？”
亚瑟哑口无言。
“无论如何，我一定会去二十一区看个明白的。”
康斯坦丁长叹了一口气，明白是劝不住亚瑟这个愣头青了。
“说到底，我是真心欣赏你这身正气和才干的，也希望你能永远将其保持下去。”
说完，康斯坦丁转身离去。
“别站到帝国的对立面，否则下次见面，我可就不会手下留情了。”
康斯坦丁的身影消失在了街头，亚瑟却迟迟没有离去。
“正义的……天敌吗？”
仰头看向漆黑的天，亚瑟实在想不出来，正义的天敌会是什么。
在和康斯坦丁开战前，亚瑟暗中用终端指令屏蔽了周遭的监控探头，在监控画面上将会有那么半分钟是前一秒的循环播放，看起来亚瑟和康斯坦丁就像是没有移动过一样。
但亚瑟不知道的是，在十五区的某个出租公寓里，某个老式显示屏后，一个男人将他和康斯坦丁的交手看得一清二楚。
这个男人额头上有一块星形胎记，蓝绿异色瞳中闪过极恶的冷光。
在他手边，是一株即将开花的盆栽，只是这盆中之物看起来根本不像绿植一样生机勃勃，反而充斥着死气。
“……亚瑟检察长，也许是个不错的盟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