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53
终于到了出访大乌的时候，顾弗离点了一支五千的精兵随行，都是他亲练出来的，十分可信。
夏汝卿记起顾弗离说过周缚停埋伏偷袭之事，悄悄问过顾弗离预备怎样应对，这五千人说多
也不多，若是中了埋伏其实也难突围。顾弗离笑着摸了摸她的头：“殿下信我吗？”
他着意要卖这个关子，夏汝卿慢腾腾地在自己的马上坐好，懒得理会他，顾弗离反而凑过来：“殿下放心，我可舍不得殿下与我殉情。”
夏汝卿涨红了脸，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顾弗离爽朗地笑了笑，举起马鞭，示意部队前行。
一路出了临安都平安无事，路上越平静，夏汝卿越紧张，结果走到一半，忽然看到几具高高垒起的尸体，还不止一堆，整个林地都是。
夏汝卿惊地勒住缰绳，顾弗离道：“看到了吗？这些都是周缚停埋伏的人。”
夏汝卿道：“这究竟怎么回事？他们埋伏在野外是为了杀我们，怎么先死了？谁杀的？”
顾弗离打了个唿哨，林地里突然钻了出来一列人马，都有些年纪，骑在马上，手上都握着各式的武器，武器上抹着鲜血。
夏汝卿道：“他们是……”
“一些老兵，一些是我师父的徒弟，和我一样的。”顾弗离道，“殿下和我一起见见吧。”
夏汝卿懵了下，但很快豁然开朗，很多以前都不大明白的事现在也想明白了。
为什么明明大燕和大乌兵力相差那么多，陈魏与顾弗离却一直都很稳，没有任何的胆怯忧虑，原来是准备了后手。
可是这些后手是什么时候安排下的？夏汝卿不知道，周缚停也不知道，周缚停手里捏着临安的情报网，却仍旧被瞒了个彻底，可见，这些人的本领在情报网之上。
正想着，两队人马已经汇合，双方都不是来叙旧的，迅速交换情报。
顾弗离先问道：“留了活口吗？”
那边领头地道：“留了一个，还从身上搜出来些文书来，足够拉周缚停下马了。”
顾弗离点头：“拜托刘大哥把人证物证送给陈大人。”
刘大哥道：“我知道，这边人马也已经点好，等周缚停的事处理好了，我押粮草来接你们。”
顾弗离道：“好。”
刘大哥转头看向夏汝卿：“战场上刀剑无眼，殿下真要一起去吗？”
夏汝卿道：“这次不是出访吗？”
刘大哥道：“不是出访，是出征。”
夏汝卿惊诧至极，转头问顾弗离道：“出征？你只带了五千士兵，而且粮草不够吧？”
但几番交谈下来，夏汝卿背后的士兵鸦雀无声，似乎并没有对出征一事有任何的异议，可见他们对此次出行的目的是什么，只有夏汝卿不清楚。
她可真是被瞒了个密不透风。
刘大哥道：“看来我们殿下对目的一无所知，顾弗离，你这样把殿下骗出来可不行。”
顾弗离道：“我预备等进了城阳，就把殿下安置在那，她在临安并不安全。”
刘大哥点头道：“也行。”
双方便不再多言，互相示意着起行错开，一大部分人归入顾弗离的队伍，人数不多，但因为是精兵良将，所以也给这支队伍增添了很强的兵力。
夏汝卿道：“顾弗离，你该给我好好解释一番，眼下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顾弗离道：“如殿下所见，大乌和谈只是个幌子，但我们此行的真实目的并非是拖延时间，而是出征。当年大乌入侵大燕，大燕死伤惨重，但并非全军覆没，这些年，陈大人一直在联系援助老兵，将他们聚集在一起，操练一支并不听命于周缚停的士兵。而我师父虽再无回到战场的可能，却没有失去任何报国之志，他免费教了很多的学生，他对我们唯一的要求是，参军入伍报国。”
顾弗离确实说过，当年顾娘子愿意让他跟着秦朗，是因为秦朗管饭，但夏汝卿一直以为秦朗只收了顾弗离一个徒弟，却不知道原来这管饭是指武官。
顾弗离来到临安两年，没有正经营生，只做些苦力，却一直关注着军队招兵买马的消息，似乎只要军队敞开大门，他便立刻可以去入伍。当时夏汝卿听了只感动于他的拳拳爱国之心，却不想这其中还有对秦朗的承诺。
顾弗离一直都是重诺的人。
顾弗离道：“我是他们之间年纪最小的，家里也是一盘乱帐，所以诸位哥哥都愿意照料我，那些前往北国打探的苦活累活从不叫我干。可也多亏他们这两年往返北国，我们同北国的联系才能一直没有断。”
夏汝卿一听北国也揪起心来，道：“北边……还好吗？”
顾弗离道：“殿下，整整两年了，城阳封城至今决不投降，再等下去，恐怕满城都是饿死骨了。”
夏汝卿鼻子一酸：“两年，他们还在盼着我们回去。”可是朝廷回报他们的是什么？是醉生梦死与纸醉金迷。
顾弗离道：“这次议和的事确实是陈大人主动提的，他修了封书信给耶律铭，特意提了城阳，说只要大乌肯不打这个仗，使臣可以帮助大乌劝说城阳投降。”
夏汝卿觉得有些不对劲：“大乌主食的耶律锦，你们为何给耶律铭修书？”
顾弗离沉默了会儿，大约觉得难以启齿，过了很久终于意识到这是个躲不开的坎，于是道：“这场战争是我们求来的，陈大人用了些手段鼓动耶律锦相信我们国库空虚，士兵业荒，此时打下大燕如探囊取物，耶律锦果然被说得心动，想要发动战争。耶律铭与太上皇关系上佳，此时殿下思念父皇的信送到太上皇面前，倒让耶律铭动了恻隐之心，所以后来陈大人紧急去信求耶律铭帮忙在耶律锦面前美言，同时献上城阳，耶律铭答应了，并且说，太上皇在北国孤苦无依，寄人篱下很可怜，大燕还是想办法把他接回去吧。”
夏汝卿失声道：“是那个时候！”
周缚停要羞辱顾弗离时，夏汝卿出了个主意，就是想借太上皇警告一下周缚停，如果周缚停真敢对夏义山动手，那么北国立刻会冒出一个皇帝来和他挣正统，这无异于是引狼入室，周缚停果然忌惮。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明争不算，陈魏还在私下操持了盘大棋。
夏汝卿脑子有些乱：“耶律铭心肠柔软，即使是对阶下囚的父皇也多有厚待，北狩二年，他也不止一次来信劝大燕快把父皇接回去，但都被周缚停拒绝。所以这样的人，看到陈魏这样可怜巴巴又有益于大乌的提议，是一定会同意的。而你们自然不会真的把城阳拱手让给大乌，所以你们真实目的是，城内城外里应外合，给大乌一个瓮中捉鳖！”
顾弗离赞叹道：“不愧是殿下，竟然这般快就猜到了陈大人的主意。”
夏汝卿道：“我不只猜到了陈魏的主意，我还知道我出行的真正目的，是帮你们吸引住耶律铭的注意力，给你们争取时间联系城阳的将领。”
顾弗离道：“是，但这也意味着殿下会置身险境，殿下可会怪我？”
夏汝卿摇了摇头：“大乌是狼窝，可父皇能待得，你们能闯得，没道理偏我不能，能为大燕做点事，我求之不得。”
他们晚间扎营埋锅造饭时，顾弗离把整个计划和夏汝卿说了一遍。夏汝卿发现他们并没有多想依靠临安的补给，首先路途遥远，粮草难到，其次临安也没有那么多的物资。
因此他们的计划是打下一座城，就地征兵收编，然后买武器买粮草，再向下个城市出发。
顾弗离道：“兵源其实不用担心，陈大人夺了周缚停大权后，赵将军会带大部队来汇合，但我们也确实需要补充一些兵力。”
顾弗离道：“最后会兵分四路，按照这些年收集回来的情报，如城阳这般誓死不投降的城市不再少数，还有些虽归顺，但与大乌有屠城之恨，加之大乌大行歧视剥削汉人之道，因此与大乌有不可调和矛盾的城市不再少数，我们第一批的目标就是收回这些城市，再捣灭王庭！”
夏汝卿道：“所以城阳此战，只能胜，不能败。”
顾弗离道：“所以这一切还要仰仗殿下。”
夏汝卿道：“突然压下这样的重担，让我有些不知所措，可是，这感觉真好，公主就该肩负兴国重任，不是吗？”
顾弗离道：“是，所以陈大人犹豫时，我告诉他，殿下一定会同意的，而且她一定会做得很好。”
他们快马加鞭，终于横渡大江，来到了距离城阳三里地的驿站，耶律铭先行到了，占了驿站的住所，大燕士兵便就地扎营。
大营扎到一半，耶律铭便派人过来请：“太上皇听说永嘉公主来了，实在想念，也坐不住了，想见一见。”
顾弗离道：“我随殿下一道去。”
传话的人道：“耶律将军只请大燕的公主殿下，不见大燕的将领。”
顾弗离笑：“我陪着殿下去见太上皇，不是以大燕将领的身份，而是公主驸马去见岳丈，劳烦再通报声，问一下泰山愿不愿见我这个丑女婿。”
饶是夏汝卿知道这不过是顾弗离随意找的借口，此时也羞赧起来了。大乌将领瞥了他们两人一眼，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