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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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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缚停急传太医,把夏汝卿带回了摄政王府。

    即使在昏迷中,夏汝卿的状态也算得上差劲,她小声的胡言乱语没有停止过,偶尔身子会有极大力的幅度很大的动作,像是在抗拒什么,每一次,到了这时候周缚停都需要用更大的力气才能抱住她,但这也意味着夏汝卿睡梦中的不安在加剧。

    十来个太医轮流把脉,都是同一个说法,道夏汝卿忧思过重,乃是心病所致。

    周缚停不信,什么样的心病能把夏汝卿逼到这地步,可他在外间砸了两个美人瓶后,那群非常怕死的太医仍旧是这个说法后,他也不得不接受了,命人熬了安神药来,亲自喂夏汝卿喝下去。

    睡梦中的夏汝卿戒备心很强,无论怎样,都死咬着牙关,一滴药都灌不进去。

    周缚停急得出了一身汗,自己大口含了一嘴药,想要以嘴渡给她,但本来就不安稳的夏汝卿在他凑上来后,突然更是发狠,不管不顾地咬破了他的唇肉,药自然也就撒了一身。

    周缚停拎着被药水打湿的袖子,看着额上都是汗的夏汝卿不住地推拒着空气:“不要碰我,不要碰我……”脸色阴沉得可怕。

    即使再迟钝的人都看得出来,夏汝卿抗拒的是周缚停的亲近,即使在昏睡中,她也没有忘记对周缚停的厌恶。

    这个场面十分难看,那些个太医心知依照周缚停的脾气,这事是绝对收不了场了,没准最后还会连累了他们,于是个个都把头低到尘埃里去,就怕吸引了周缚停的注意,早早就见了阎罗王。

    可是,这次,周缚停没有生气,他甚至都没有太多的怒意,如今精准攫住他内心的只有慌张无措,夏汝卿病了还吃不下药,他不知道该如何减轻爱人所受的苦。

    他叫了丫鬟,重新熬了安神药来,有丫鬟自觉抱了干净的衣裳想给他换了,周缚停没有心情,便仍旧穿着那件脏了的衣袍坐着,愣愣地瞧着夏汝卿。

    很多事,他没有想过会到今天这地步。

    少年时,父王耳提面命,眼里只有九五至尊的权力,并且告诫他,帝王便是要断情绝爱。他并非没有思想,能这般简单地把河清王所言奉为金科玉律,可是后来,他人生走的每一步路都在应证河清王的话。

    那些高楼坍塌宾客散尽的人走茶凉故事已经不能牵动周缚停心绪的一丝一毫,他以为官场上结交的是酒肉朋友,利益搭子,有这样的下场并不奇怪,而战场总是不一样的,挖过同一条战壕,吃过一样的苦,担惊受怕互为掩护与依靠的同袍们,该有过命的交情。

    所以河清王把他带到军营去时,他很高兴。

    可是事实告诉他,天下人心都是一样的黑,就算秦朗救过赵本里,救过大燕上下,但涉及利益,赵本里依然能毫不犹豫地出卖掉秦朗。

    正是亲眼看见秦朗摔进急流猛湍后,赵本里迫不及待指挥将士杀掉那些虎贲军的血腥场面后,周缚停才开始笃定一件事——情谊是最靠不住的东西,利益才是最可靠的同盟。

    他把人当棋子,去思索这些棋子需要什么,害怕什么,一一掌控住,然后整个利益盘就在他的手里活过来了,他用这些利益去置换更多的利益,于是渐渐的,他就有了今天的地位,一个连父王死前都没敢肖想的地位。

    之前夏汝卿问他,后不后悔把大燕的兵都练废了。

    实话实说,周缚停并不觉得他有多少可以后悔的,虽然被顾弗离削了面子,似乎很丢人,但那也不过是一处弊端而已,夏汝卿看不到更多的好处。

    比如说,军营中再也不会出现秦朗那种有能力,不服管教,最重要的是还与他利益想冲突的傻子了。

    军队是他私有的财产,少一个士兵坏一样武器,都意味着他的财产缩水了一分,他还需要靠这份财产去震慑文官,去鱼肉百姓,自然不愿意用他们去对抗大乌,把他们消耗在没有意义的战场上。

    当然,他也不希望出现一个像秦朗这样,能力绝佳到功高震主、又极会收买人心的武将来威胁他的地位。

    所以两年过去,他明知赵本里是什么样的德性,明知道手底下的兵废成什么样,他都从不说,这些棋子正变成他喜欢的样子,他有什么好说的?

    可是,望着苍白着脸色躺在床上的夏汝卿后,周缚停竟然久违地感受到了后悔,明明夏汝卿作为一颗棋子,也如他所愿般被他握在手里,由他摆布,就算现在他要与她成亲,也没人能拦住他。

    这样的局面正是他一手造成的,是他希望得到的,可是他却真真切切地后悔了,他第一次觉得现实好糟糕,可笑的是,他还有些不知道该怎样弥补挽回。

    丫鬟把重新熬好的安神药端上来,这次周缚停认了命般,没有动,只是抬了抬手,让丫鬟去喂了。

    这次夏汝卿安稳了不少,丫鬟喂进去了好些药,周缚停突然看不下去了,往外走去。

    门外,正有仆从左右为难地等着回话,周缚停扫了眼道:“什么话这么难回?”

    那仆从小心翼翼道:“那顾弗离登门求见。”

    周缚停道:“让他滚。”

    那仆从却未立刻退下,而是极为难地道:“他说如果王爷不见他,他便不走了,一直等着,这样去,恐怕场面会有点难看。”

    周缚停冷哼声:“告诉门子,要是有法子把顾弗离赶走,孤就赏他们白银千两。”

    那些门子自来刁钻奸猾,最会看菜下碟,现在又有巨额赏银在前,不怕顾弗离出不了丑。

    出了口恶气后,周缚停略略缓过劲来,抬头望了望湛蓝的天。

    无论如何,至少夏汝卿还在身边,只要好好待她,她会慢慢想明白的。

    夏汝卿醒了,但为了不惊动打瞌睡的丫鬟,没有出声,而是小心翼翼地坐起了身子,观察着四周陌生的环境。

    她没有来过这儿,但从陈设的规制和熟悉的龙涎香味,她依然能推测出这儿是周缚停的卧室,她正睡在他的床上。

    不知道睡了多久。

    夏汝卿胃里又开始犯了恶心,但她太久没有进食,只能吐出些酸水来,那丫鬟惊醒,忙一个箭步把痰盂递到跟前,夏汝卿摆手推了。

    夏汝卿身乏心累,但饶是这卧榻多软棉舒适,她也是躺不住了,急不可待地下床,丫鬟忙扶住她:“太医说殿□□虚,血气亏损,还是不宜劳累,躺下多歇息会儿,婢子去端红糖鸡蛋桂圆汤。”

    夏汝卿并不接受她的好意:“你去安排马车,本宫要回去。”

    “殿下,”丫鬟似乎有些着急,“殿下还是先歇歇吧,外面有些乱,不好出去。”

    夏汝卿凝望了她一眼:“再乱也是你们王府的事,和本宫没有干系,腾不出马车也无所谓,本宫自行走回去就是。”

    丫鬟拦不住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夏汝卿摇晃着孱弱的身子,走出了卧房正院。

    打斗声很大,所以即使还有些距离,夏汝卿也听见了,但她麻木着脸,事不关己地往角门处走去,大户人家的风水格局总是差不多,夏汝卿并没有走错路,所以她很快就走到了打斗现场。

    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好些哀嚎的府兵,而还在地上缠斗的是周缚停与顾弗离。周缚停之前吃过一次亏,回来后上了心,势必要掰回一局,因此狠练了段时间,如今竟然能与顾弗离打得不分上下了。

    夏汝卿看着,原本麻木的心思居然还泛起了些冷笑,这周缚停养废了自己的兵后,自己却时常偷偷精进武艺,怎么这是怕底下的人起了反心,给自己备点防身的本事?

    她无意,也懒得管这些,只是问躺在地上的侍卫:“这儿有没有别的路可以出去了?”

    她问话的声音惊动了两个厮打得红了眼,他们一起望了过来。

    夏汝卿之前穿的大衫因为沾了药水,已经被褪去,她一直昏睡着,丫鬟也没给她准备新衣,她并不介意,就这样走了出来,薄薄一身,宫绦收束纤腰,更显得她整个身子如纸片般单薄,仿佛风吹一下就会倒。

    她头上的珠钗都卸了,满头青丝如瀑布般垂落,像是把她单薄的身子拥住般,衬着肌肤更有病态的白,她的双眸是满满的疲惫,素日的灵光都散了,黯然无神。

    顾弗离心一紧,可还没等他出声,周缚停便先走了过去,用带着讨好的口吻道:“怎么起身了?身子不好,该多歇歇,药吃了吗?”

    夏汝卿的目光掠过周缚停手里的银枪时一顿,身子便往后撤了,那下意识的戒备让周缚停心里揪了一下,不假思索地把长/枪丢开,完全没有想到背后还有个顾弗离在虎视眈眈。

    夏汝卿不自在地偏过目光,道:“你的床脏,让我觉得无比恶心。”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温柔体贴的周缚停,让她不知所措,如果可以,他还是变回原来那个样子,这样她才能知道该如何应对他。

    周缚停滞了下,他原本想去搀扶夏汝卿的手便这样悬在了空中,前进一步怕是冒犯,可缩回去又觉得不甘。

    此时,那不长眼的顾弗离偏见缝插针,非常没有眼色地来讨好夏汝卿了。

    他说:“殿下我来迟了,我来带你回家。”

    这句话说得深情款款,好像周缚停这儿是什么龙潭虎穴,而他是那个拯救公主的勇士,周缚停恨不得现在就宰了他,把他扔出去喂老虎。

    但夏汝卿只是抬头,用更空白的眼神看了他一眼,道:“不劳将军费神了,本宫可以自己回去。”

    顾弗离的笑容就凝滞住了,瞪大了眼睛,似乎没有预料到会是这个待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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